书城旅游地图雪域莲花
48402900000009

第9章 离苦——鹿野苑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这句中国显宗的皈依文竟在一个地地道道的印度船东口中听到,他在我的小船泊岸时便拿着一袋小鱼苗一边在我面前晃着,一边带着近乎狡猾的笑容向我说出这句话,一腔浓厚的印度音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那么熟悉的旋律必定听闻过,于是大脑快速在回忆中搜索。他见我露出疑惑的神色再次大声复述,又把高举的那袋小鱼苗重重地摇了摇,我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他见到喇嘛多杰一早在岸边等我,便向这名僧人兜售鱼苗作放生之用,就在他们准备摇船到恒河中放生的时候我刚好回来,于是又向我招徕生意。

我说你怎么会讲这句话?很会做生意嘛。船东很自豪地说:“台湾人、香港人常来放生呀。”坐在船里的喇嘛多杰转过头很不耐烦地对他说:“你只要说Chinese就好了,不都是一样吗,先生。”我和喇嘛多杰一起坐上小船把他已买好的鱼苗一袋袋解开放入水桶中,我敢保证这些鱼苗都是小孩子在河中捞上来的,而且我们放了后他们会继续捞起卖给其他人,欺骗人们的善心。我把我想的坦诚地告诉喇嘛多杰,喇嘛多杰却出奇平静地对我说:“我了解,但你知道吗,佛教的核心是慈悲,这是任何一种派系都不能偏离的宗旨,对于大乘佛教、藏传佛教菩提心的开发是开悟的基础。简单点说菩提心是一种持续不间断去帮助、关爱众生的决心,这个过程等于我们坚持擦拭心中的如意宝珠,当宝珠上的尘埃抹净后光芒大放,这时候生命就充满了力量,与佛已无二无别。一个医生即使见到垂死的病人也会尽力抢救,难道一个好的医生会眼睁睁地让一个病人在角落里等死吗?但我们修行人不是医治人们的身体,而是医治人们的灵魂。来吧,我们一起为这些小生命诵经皈依吧,祝愿它们能离苦得乐,至于其他人怎么做自有各自的因果,对于一个吸毒者我们除了尽力帮助把他从毒海中抢救出来外,他是不是会再次沉沦则靠他的意志力去改变自己的人生了,有时人的习气业力是非常可怕的。”“但人们怎样才认识到自己处于痛苦之中?没有对比,或者不了解什么是‘苦’,人们是不会想到要‘觉悟’的呀?”我疑惑地看着喇嘛多杰。“亲爱的问题小姐,鹿野苑将会有你找寻的答案,我肯定!”于是我们开始了这天的旅程。

鹿野苑的名字来自佛教《六度集经》的记载,这里过去是原始森林,有两群野鹿在此生活。国王经常来此猎鹿,残害生灵。鹿王于心不忍,乃向国王建议:如要食鹿,每天奉上一鹿,不要再涂炭群鹿。一天,轮到一只怀孕的母鹿进献国王,鹿王怜其两条生命,于是自荐而去。此事感动国王,从此不再猎鹿,并将此地辟为鹿苑。另一说法这里是辟支佛住处,常同野鹿栖宿。释迦牟尼即将成道时,辟支佛听说了,率先成佛,故此处名为仙人鹿野苑,亦名仙人论处、仙人住处等。

佛陀成佛后在这里第一次转动法轮,为桥陈如等五大弟子开示了苦、集、灭、道四圣谛及十二因缘。本来受净饭王之命离宫保护悉达多太子的五名卫士后来一起与太子学道共修苦行,但当佛陀发现苦修不能得到最终解脱而放弃苦修时,五人也离佛陀而去,佛陀在圆满证道后观察众生因缘,知道桥陈如五人机缘成熟当先度脱,便从3多公里远的菩提迦耶跋涉至瓦拉纳西1公里外的鹿野苑为他们说法,而五比丘开始也并不相信佛陀,只是见他相貌庄严,自然散发着威德的光芒,便假意供养佛陀,但佛陀向他们开示了四圣谛十二因缘,八正道、持戒布施等法,令其得法眼,他们就成为第一批出家的声闻弟子,从此佛陀、法教、僧团俱足,使佛教跨时空地域传播。

在“嘟嘟车”横冲直撞1个多小时后,喇嘛多杰突然叫车夫在一个八角形的楼塔前停车,然后对我说五比丘迎佛塔到了。楼塔伫立于一方小土丘上,据玄奘大师的考证此处是五比丘迎佛地,也就是第一批僧团的建立地。佛塔原本是覆钵型,1588年,贝拿勒斯总督托多摩的儿子——哥瓦丹为庆祝蒙兀儿大帝阿克巴莅临本城,特别在土丘上加盖了一座蒙古式的八角塔楼,现在塔楼旁建起了初转法轮纪念大圆亭,并有佛陀向五比丘说法像。

喇嘛多杰领着我先向塔楼行三次大礼拜,然后帮我念诵了祈愿文,再顺时针绕塔三周,边绕塔边发心皈依,最后在塔前为众生发愿。我看着喇嘛多杰黝黑的面庞被烈日烤炙得通红,皱纹像岁月漫漫刻于脸上的木雕,刻的一笔一画都锵然有声,那声音是震撼得酥油灯跳动不止的梵音;那声音是年岁经久的雪域古刹传出的号鼓声;那声音是回荡于雪山恒久不息伴随风马旗飘扬,伴随尼玛石眺望的嗡吗咪呗咪吽。此刻这声音不在故国在他邦,虽然这里是他信仰的起源是他信仰的家,但生他育他的故乡,他祖辈父辈扎根的地方才是生命摇篮啊,是母子连体的无法割舍,是血脉中肉与血的无法分离。而今舞缰飞驰的子裔从雪绡冰雕到炎热蒸腾;曾经听过的神鹰高歌烈马嘶鸣已沙哑得变成人力车引擎的噪声,现在他只能从寺庙里看到墙壁上绘的唐卡,灯里影影绰绰的菩萨像,摩擦得发亮的转经轮时才感觉回到他的故乡,那巍峨的雪山与连绵的草原,其哀也伤!我突然想起离开多时的广州,我的家,我的亲人和朋友,眼圈突然红了,喇嘛多杰问我怎么了,我随口说想家,他叹口气转身边走边说:“我也是,我的家在西藏,我也想回国。”只是声音那样轻,轻得几乎听不到最后。

我们又上车,车子又向前行驶了2分钟,喇嘛多杰说鹿野苑到了,然后我搀扶着他走下来。在《大唐西域记》卷七中有一段这样描述:“(鹿野伽蓝)区界八分,连亘周堵,层轩重阁,丽穷规矩。僧徒一千五百人,并学小乘正量部法。大垣中有杨舍,高二百余尺,上以黄金隐起,作庵没罗果。石为基阶,砖作层龛,翁币四周,节级百数,皆有隐起黄金佛像。精舍之中,有响石佛像,里等如来身。作转法轮势。”阿育王时代整个鹿野苑响彻梵音,僧侣在这里交流学习辩论,连从鼎盛的大唐王朝一路取经至此的玄奘也被鹿野苑的宗教氛围与艺术折服。这里也发现过藏传佛教本尊黑汝嘎与度母的古迹,说明金刚乘在此地也有过传播。

鹿野苑最主要的建筑是达美克塔(DhamekhStupa),佛塔在阿育王时代所建,4世纪左右笈多王朝时又在原基础上加以增修,塔身总高44米,分为上下两层,下层直径28.4米,高13米,以石料砌成。塔身上刻有许多古老精致的图案,其中有雕刻以“卍”字的花纹,象征佛教的莲花。塔身有许多佛龛,现已没有佛像。据说原来供的都是金佛像,后被人掠走。在126年波罗王朝时,摩晒波罗王还在此题了铭文。虽然曾经的金碧辉映已剥落剩下轮廓,但依然庄严。塔里有佛陀真正的舍利,以及代表着三宝的真实法物。《大唐西域记》卷七记载此塔为弥勒佛受记之处。弥勒佛转世之时,正是释迦佛在鹿野苑初转法轮之际,释迦佛在此接受了弥勒佛的教化,故后人在此建塔以作纪念。

佛世后1年的阿育王时代(公元前273至前236年)这里是极具规模的僧院,佛为众生宣讲八万四千解脱法门,阿育王就在印度各处设置了八万四千座佛舍利塔,以鹿野苑中的舍利塔最为殊圣,阿育王更命能工巧匠雕刻了顶端有石狮的石柱,石狮的头分别朝向四方,代表佛法四圣谛的精髓将遍传四方,张开的狮口代表佛法如狮吼般震慑众生心中的无明妄念。玄奘大师这样载道:“(柱)石含玉润,鉴映映彻,殷勤祈请,影见众像,善恶之相,时有见者。”现在石狮柱顶的雕刻被选作印度国徽图案印在纸币上,石柱遗迹被安放在鹿野苑中的博物馆内。

公元3至5世纪笈多王朝的大乘佛教兴起,令鹿野苑再次成为佛教艺术中心。笈多王朝的艺术造诣达到中印度艺术的顶点。从鹿野苑博物馆中遗迹所见佛像的雕刻精妙绝伦叹为观止:衣带裙琚临风袅袅兮翩跹而至,宝珠璎珞璀目兮润若琼瑶,姿态盈美仪静体闲兮皎若朝霞,千瓣莲座法器宝冠栩栩如真夺然外出,再精辟的比喻也难彻底形容佛像自身所流露出来的神光溢彩。虽然佛像有些局部已被损坏,但当我注视它的时候竟有一种幻渺的感觉,像要飞升出来又像要逝于九霄,灵动逼真无可比拟。公元12世纪后期,鹿野苑遭受到致命的侵害。土耳其穆斯林为了洗净思想的信仰在这里大肆劫掠和破坏,佛教建筑被毁、僧人被害、珍品被盗,再加上后来印度的频频战乱,目前所剩珍品已非常稀少,但保存下来的仍能为我们提供一个辉煌的见证与无声的悲号。

给人们带来痛苦的仅是战争吗?我看着鹿野苑的建筑残迹,可以想象到破坏的人当时何其愤怒,何其憎恶这里的一切,他是用尽一切可能用的力气砸向坚硬的建筑,一铁锤下去精美的雕刻顿时粉碎。仇恨与欲望产生了多么不可思议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引发他们的愤怒?是妒忌的分别心?还是不可遏止的贪欲诱惑?

“诸法因缘生,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佛陀曾经说过要把这一首偈放于每一个舍利塔里,要让后世佛子都明白一切存在的都不能离开因缘条件而独立存在,事物的本性是空无的,并没有自性。一切现象的和合仅是因为“缘”而起,“缘”灭掉了,失散去了,事物便会改变、灭坏了。在时间链上也如是由无数的缘起缘灭连接成,没有一点点间隙。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对于一切的感觉经验都是由心所造,人们太长时间习惯这样的思维了,变得心随境转,没有一刻自在,没有一刻是自己的主人,佛陀在开悟以后说四圣谛就是要后世的修行者明白执着于无常、无定虚幻对境上的“我”,无端端生出莫须有的种种烦恼,这些烦恼导致我们不断轮回,每一次的轮回又重复原来的执着模式,这就是苦谛所说生命之苦;当知了执着引起烦恼,烦恼引起情绪上五毒,五毒又带来生老病死,这个组合像时钟上的齿轮环环相扣运转不息,每动一下都带来痛苦的因,这就是集谛,“集”是感召痛苦的因。就是因为我们还没有生起智慧,执着有一个永恒不变的“我”,所以要以贪、爱、取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当生起了觉醒,知处于无尽痛苦之中,就转入第三个阶段灭谛。透过修行体认内心的清明,从每个动念处察觉念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清如镜。外境无论如何转动也不过镜中影,当下契悟到心性,道谛是也,圣果是也。

景点提示

牟拉甘陀库底寺(MulagandhakutiTemple)是印度佛教寺院遗址,又称主寺(MainShvine)。建于2至3世纪。7世纪玄奘法师来此,看见“高二百余尺,上以黄金隐起,作庵没罗果。石为基阶,瓦作层龛,翁币四周,节级百数,皆有隐起黄金佛像”的寺庙,就是此寺。现寺早已毁塌,只有遗址尚存。有人认为这是当年佛陀曾经生活过的寺院,为鹿野苑主要建筑之一。

主寺后面是一座由斯里兰卡佛教徒达磨波罗于1931年重建的新寺。新寺依菩提迦耶寺塔式样所造,内供极其珍贵罕见的七色佛舍利,目前很少公开展览,能否见到要看缘分。

交通

从瓦纳拉西可乘出租车或嘟嘟到鹿野苑,只有15公里,坐嘟嘟吧,感受一下印度人横冲直撞的惊险,以及印度街头的纷陈杂乱。

与司机讲好,第一站是五比丘迎佛塔,要稍等片刻,之后前往鹿野苑才付车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