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孤独落地的声音
48476000000027

第27章 张贤亮的智慧人生(1)

那是去年深秋的一个下午,我和几位朋友,以宁夏文化产业与旅游开发研究项目组的名义,走进了他的福地——镇北堡西部影视城。

这是一座西北地区常见的那种黄土铸成的堡子。破旧坍塌的墙垛在秋日冷冷的阳光下,显得沧桑而神秘。没有张扬,没有铺排,一切都是那么原始和简单,就是这座普普通通的城堡,在他智慧的大脑里,被构筑成一道亮丽的风景,从而使镇北堡如一位历经沧桑而蒙尘的美人,一夜之间焕发出神奇的魅力和光彩。这对于我,无疑是心中藏着的一个迷。解迷而来的我,带着一份崇敬和好奇。

初次与他结缘,那还得追溯到80年代初期。那时我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最初在一本破旧的《宁夏文艺》上读到过他的一个短篇小说。小说的题目早已记不大清楚了。依稀有点印象的是小说中的一个女主角,穿着破旧的衣衫,但依然难掩她青春的美丽。她与男主角相遇在一座开往省城拉运货物的火车上,后面发生的事情我早已忘记。这个女主角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多年以后,当我读托尔斯泰的《复活》之时,在玛斯洛娃的身上依稀看到了她的影子。

后来,随着他的《灵与肉》《绿化树》《土牢情话》和《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等一系列小说进入我的阅读视野,使我这个从小就喜欢文学的人一下子跌入了他设的“罗网”,痛并快乐着。

也许是在文革中有过相似遭遇的家庭使然,使我对他的小说有一种知遇之感。特别是他精心创设的那种深情而迷离的氛围,让我在安抚灵魂的寻觅中,找到了可以抵达心灵秘境的路径。让我陶醉于那样的表述和氛围,让我震惊于人性的卑劣和残忍,让我感动于在磨难中人性良知的复活和回归,以及爱情的力量。

真的,那时的我,和大多数文学青年一样,让文学担负了心灵的全部寄托。他关于苦难的写作文本和对人性的反思,对体制的批判,在思想刚刚解禁的那个非常年代,无疑是石破惊天,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特别是他的辩证唯物主义启示录系列小说,反映了非常时代,政治高压下的人性异化、人格分裂的悲哀。解剖人性应该说是淋漓尽致的。

我曾震惊于现代文学史上的一位作家对于自我的解剖,他就是郁达夫。他除了在国破家亡的悲哀中揭示弱国子民的心理病态外,他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对自身的解剖。在他写实的日记、自传的文本中,自我解剖是深刻而不顾情面的。让我在阅读过程中由当初的震惊到理解一直到对他超越自我的尊敬。这样的作家仿佛在写他个人的悲哀,其实是在传达一个民族的不幸。单纯地看他的文本好象在传达着个体人生的命运,实则昭示着一个民族的命运。

张贤亮的写作,让我也作出了同样的结论,只不过,他只是单纯以小说的形式,在解读那样的时代,那时的民族,那时的世道人心,那时的悲哀。这一点是让我难忘的。

记得2006年,在网上,著名诗人叶匡政有一篇文章叫《文学死了,一个互动文本的时代已经到来》,引起了强烈反响,对此的争论,让我又一次想到了他的小说,他的小说在那个年代所起的作用。我明确告诉叶匡政先生的是,文学不会死亡!因为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文学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有着重铸民族灵魂的使命。尚言文学的死亡,只能说明有些人的短视。

以前,也有过“为艺术而艺术”的纯审美创作思潮,曾经让一些人走向迷失。产生了一批没有灵魂的文字垃圾。诚如一个健全肥硕的人没有思想一样,如同行尸走肉。因此,割裂文学的思想性和艺术性,那样导致的结果,肯定是文学的残缺。如今,在这个“解构”的时代,在这个“巅覆”的时代,在这个闹得沸沸扬扬的文坛,重读他的作品,更觉他文章中艺术的光芒和思考的力量。

后来,我读了他在90年代后期出版的《小说中国》,应该说,他是用散文的笔法在陈述他思考的结果,对那时非常尖锐的理论和实践问题进行深入探索。我佩服他的睿智和思考的深度,更感动于他作为一位中国知识分子的良知和责任感。一些观点在那时看来是不可思议的。直到后来,社会的发展在不断地印证着他的观点和见解。

这次采访他,题目虽然是关于宁夏文化产业化和旅游方面的一些问题,但我最感兴趣的仍然是他对当下中国改革与发展过程中一些重大理论问题的看法。因为他的思考对我是神秘的。

当我问到当今中国西部人文生态环境问题时,他侃侃而谈。他说,西部地区人文生态环境比东部的确是落后一些,为什么?它有一个重要的历史原因。一方面,西部接受市场经济比东部来得晚。它长期靠计划经济支撑着,而且计划经济之前它是属于自然经济状态。它对商品经济是很不熟悉的。那么,就形成了这么一个整个还是建立在计划经济和官本位的文化基础之上的人文生态环境。另一方面,西部由于发展比较晚,它的民营经济不强大。浙江、江苏等地它的民营经济已经占它整个经济总量的三分之二。而我们西部,主要还是靠国有,民营经济还是中小户,这样的话,它的政府职能转变就比较慢,观念转变也慢,服务意识差。西方国家为什么他的政府服务职能强,服务意识也强,因为他手下全是民营经济。他得听民营企业的话,不听,人家就不选他,他就得退位。中国西部,民营经济弱,国营经济强,国家掌握的资源是巨大的,因而,他的官本位意识就强。一切都得听上面的,那么他的服务意识、服务效能,就成了一套官场文化。在西部,应该说省、市、自治区这一级的官员据我接触看,他们的观念是比较先进的,思想还是比较解放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他们大多都不是本土人,他们大多数都是从发达地区调过来的。所以说,你说那个省的省长的脑子不开化,不是那个问题,他脑子甚至比我还开化,因为他们有出国的机会,有在中央党校学习的机会,有从外地特别是发达地区工作的丰富经验带过来,这看似好象不成什么问题,但是他们的意图为什么贯彻不下去呢?这是因为大量的基层干部是本地的。他们是无法击破这样一个地方已经形成的关系网络。所以我给西部的有些官员说,我怀疑这个政权是不是在你们手上。他们也很着急。这个已经形成的地方网络不是有组织的,是无形的,是他们一贯性的思想基础(具有传统社会的典型烙印),是一种思维方式。

他的剖析让我真正感受到了传统的积淀在西部人身上落下的尘埃。我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沉思良久后说,你们知道2005年娱乐圈最火的事件是什么吗?超女!超女是怎么产生的?选举!你说那个李宇春,她怎么会火爆起来的?美国人怎么会把超女列为时代周刊杂志的封面呢?这个事情不容忽视。超女事件昭示着中国真正的选举时代已经到来!只要一海选,监督就来了。人家四川做得好,四川三分之二的县要进行直接选举。人家搞试点。这一选举,共产党的执政基础并没有动摇。因为你海选的都是共产党员。有人说中国的国情不能选举,一选举就乱了。这超女一选知道了,中国的选举很民主、不会乱呀!

就说卖官买官的问题,中间怎么会出那么多事情,同样一个道理,你的官员是委任的。只要一选,他不讨好上面了,他得讨好下面,他的眼光得向下去讨好老百姓,他怎么会去卖官买官呢?

我以前看到过他写的一篇小说《无法苏醒》,寓意非常深刻。对此他说,我们在前进的过程中,有很多问题,有许多老的东西,这就是马克思在《资本论》里说的,死人抓住活人。我们现在死人常常拖活人的腿,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创新能力不足的原因。有新的东西出来了,往往总是指责的多,指责的往往都是旧的观念,旧的观念对于我们现在思维方式或意识形态的控制是相当严重的,我们始终没有摆脱这个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