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峰散文浅论
在我为数不多的文学朋友当中,老薛是比较独特的一个。之所以称老薛,并不是因为他年龄有多大,老薛人并不老,也就五十出头的样子,但散文写作却很老了,文章的质量不错,知名度却并不高,个中缘由不是一下子就能说得清楚的。在这样一个普遍浮躁的时代,可能与他为人低调,不事张扬的个性有关。我自称是文学的边缘人,一直以来对文学的热闹保持着高度地警惕。这并不是我不太合群的性格使然,主要是因为我对文学这种高度个人化的劳作保持着一贯的虔诚。我认为真正的文学创作虽非神秘到常人万难企及的地步,但也绝非易事。我们经常所提到的生命写作本身就包含了诸多人生的多难体验。要把生活的点滴感悟诉诸于文字,除了需要漫长的艰苦努力外,还得有相当的悟性和天份,要有认识和提炼生活的能力。因此,我对那些远离热闹、默默沉潜于文学创作并做出一定成绩的作家向来是钦佩和尊敬的。老薛就是这样一位令我尊敬的作家。他持戒独立,偏居一隅,如朴实无华的老农,尽力操持着他钟爱的文学之地,只求耕耘,不问收获,他在散文创作中所取得的成绩,让我们刮目相看。在我看来,老薛就是放在全国,也属于一流的能真正称得上富有特色的散文作家之一。读过他的两个散文集之后,便动了想为老薛的散文写点什么的念头。
多年前就在报端见到过他写的散文,很大气的那种。给我的印象是老薛的文章理性多于感情。见到老薛还是今年第七次文代会上,牛学智先生介绍到这是薛青峰,这才把人与文对上了号。老薛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位严谨大于率性的人。言语不多,属于那种有些孤独意味的人。从我多年的写作经验来看,这样的人往往有深刻的思想,是能写出好文章的那种。拿到他寄来的《被雨淋湿的眼泪》,看到了一位为人子、为人父、为人师、为人兄、为人弟的多重角色下的老薛,很朴实,也很亲切。虽然他的笔下节制着感情,但还是被浓浓的亲情所感动。我们都是已过不惑之年的人了,走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应该说经历也让我们不轻意地感动。但读老薛的这个集子,着实还是情不能禁。后来,又相继读了他写的《回家的门》,创作的意象又大不一样。《回家的门》我是在秋日的一个风雨之夜一口气读完的。在那样的宁静里读着这样一本写实性很强、充满民间色彩的散文,很美,很享受。我们常常报怨为什么我们的作家写出的东西不成功或者不被读者看好。如果读读老薛的这个本子,我想,答案会不证自明。读老薛的这个散文集,我才深切地感受到好的散文首先应该是关注民间、关注世俗生活、关注当下生存境遇的,当然,更应该是深入生活肌理的。我认为老薛是一个很会经营文字的人,也是一个聪明的为文者。他的散文创作的转型在我看来就是一个非常成功的范例。我们现在的作家需要精神的突围,需要灵魂的自救,当然也需要创作的真正转型。这对于习惯于在自己设定的写作惯性中滑行的作家,肯定是痛苦的过程,但这是必须的。记得余秋雨先生曾经说过:打破自己的写作惯性是一个作家超越自己的关键。老薛从自己写作的小我中突围,关注起了当下我们这个社会底层的百姓生存的样态,写世像,写民情,写风物,写存在,写富足背后的贫弱,写“正义”背后的不公,写强势背后的弱小……由他多年写作训练的老道功夫,因此,在他的笔下就很不一样。有诙谐幽默、有含泪的笑,有隐隐的痛,有明晰的无奈,有情不能禁的期许。这些都能直指人心,打动读者。所谓“穿透表象直达人类情感的悲悯意识”,把散文经营到这个份上,余以为,这就是超越。
老薛的散文有两个鲜明的特点:一个是选题立意、视野上呈现的由小到大,第二是语言艺术上所体现的情致和趣味。正由于有了这两点,他的散文便呈现出大家气象,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构成了他散文创作的鲜明色彩,让人过目不忘。
首先,是选题立意和视野上的由小到大。这里“大”的涵意,是指主题和视角,当然包括思想。记得多年前著名评论家雷达先生在谈到文学时有一段语重心长的谈话,原话已不记得了,但大概意思是这样的。他说:现在的作家原创力出了问题,作家们创作的资源在渐渐萎缩。这话可以说点到了当代作家的命门上了。我们的作家没有时间充电,没有时间学习,没有时间积淀一些东西。大家都在自己原有的一点东西上面不断地重复。这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一个作家三年五年不露面就不说了,一年半载不出东西,就会有被人遗忘的危险,市场像一根鞭子一样在驱赶着你。写作是有规律的,它有一个积淀和发酵的过程,现在你硬往出挤这点东西,没有了怎么办?这就产生了与这个时代特点相关联的创作模式:重复、复制。因此,我们说现在迫切的任务是拯救原创力的问题,但原创力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没有人能开出灵丹妙药。经验曾是文学最直接的重要资源,然而,不能贴近生存,贴近普通人的心灵,贴近底层,就无法获得灵感,就会出现素材危机。现在的不少作家,最缺的不是技术而是经验,因为他们的生活,不是关在书斋里,就是飘浮在都市的小圈子里,把写作当成生活本身,却没有时间好好“生活”,与时代人心存在隔膜,不了解新的现实变动和新的生长点,敏感点,何来文学情感的强有力表达?古时把知识分子称作“士”,他们的天职就是“士传民语”,表达传递黎民苍生的心声与呼声。然而,在当今这个消费社会,我们的大多“士”们,正如曹丕在《典论·论文》中指出的那样:“贫贱则慑于饥寒,富贵则流于逸乐,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在他们身上“士传民语”的传统精神在渐渐地丧失。我们说,眼睛向下,亲近大地,这应该是一个作家应当具备的基本素养。一个作家要有自己的“上帝”。既然热爱写作这项事业,就应当对那些持“有天下不如有说”之论者,充满敬意!而现在,我们的作家们许多时候言不由衷,吃着别人的饭,说着别人的话,已经没有自己的话可说了。无话可说,这是当今一些知识分子的悲哀,也是文学创作者们的悲哀。因此,作家必须要还原生命的体验激情,培育对事物的好奇心,想象力,使创作成为生命的内在召唤,而非意识的自动化。我们需要直面现实,正视民生疾苦,正视人的尊严,良知,正义的价值准则,塑造坚强的文学性格,重返文学的深度和本质。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余以为老薛的散文创作走的是一条符合文学创作规律的正确的路子。作家应该是社会的痛感神经,社会底层的生存状态、精神出路是一个有担当的作家不容躲闪的话题。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他的坚守不会让我们失望。他写世俗生活,写民间存在,写底层人物,清洁工、学生、民工、乞丐、留守儿童、卖瓜的、裁缝、修自行车的师傅、拎着一根葱的女人……可以说涉猎很广,包罗万象,他在散文创作关注现实上可以说走在了我们许多作家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