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五年(公元279年)十一月,晋武帝任命贾充为大都督总指挥,派镇军将军司马伷、安东将军王浑、建威将军王戎、平南将军胡奋、镇南大将军杜预、龙骧将军王睿、巴东监军唐彬等七路大军,共二十多万兵马,同时出击,大举伐吴。贾充不赞成征伐东吴,他上表具陈理由,一是“西有昆夷之患,北有幽并之戍,天下劳扰,年谷不登,兴军致讨,惧非其时”,二是“又臣老迈,非所克堪”。晋武帝阅表后大为不快,下诏说:“君不行,吾便自出。”贾充无奈,只好拿了节杖,坐守中军,南屯襄阳,总督各路军队。晋军在先后打下荆州、攻克武昌后,贾充又上表说:“吴未可悉定,况春夏之际,江、淮下湿,疾疫必起,宜召诸军,以为后图。”晋武帝对他的意见置之不理。各路伐吴军队英勇战斗,终于在公元280年消灭了东吴。贾充在这次伐吴战争中始终采取消极态度,可是,在战争结束后,晋武帝派遣侍中程咸劳军时,还赏赐他帛八匹,给他增邑八千户。太康三年(公元282年)四月,贾充病逝,时年65岁。
王导——东晋杰出的政治家
王导(公元276-公元339年),东晋丞相、政治家。字茂弘,山东临沂人,与琅琊王司马睿交往甚密。南渡来建业后,依赖南渡的北方士族,团结江东土着,协助司马睿建立了东晋政权。王导历三朝为宰辅,以“镇之以静,群情自安”为方针,保持东晋的安定局面。由于战乱扩大,北方士族和中原百姓大批南渡,他们占土地,要特权,与土着的矛盾日益尖锐。为缓和矛盾,王导一方面积极拉拢土着豪门,许以高官厚禄,保证他们的财产身家安全;另一方面又在南方豪族势力较弱的地区设立侨州、侨郡、侨县安置北方士族和移民,使土着与侨民各得其所,使晋室转危为安。王导提倡勤俭建国,曾指牛首山双峰为天阙,婉转地使晋元帝放弃在都城正南门立双阙、摆威风的主张。因他扶持晋室功勋卓着,所以朝野倾心,号为仲父。晋元帝把他比作管夷吾,亲自对他说:“卿,吾之萧何也。”死后赐葬幕府山西南麓。
拥立元帝,建立东晋
王导素和司马懿的曾孙、琅琊王司马睿友善。永嘉元年(公元307年),晋怀帝任命睿为安东将军,出镇建邺(后改建康,今南京)。王导相随南渡,任安东司马。他主动出谋划策,联合南北士族,拥立司马睿为帝(晋元帝),建立东晋政权。王导官居宰辅,总揽元帝、明帝、成帝三朝国政,从兄王敦都督江、扬六州军事,拥兵重镇,群从弟子布列显要。当时有“王与马,共天下”之说。王导出身中原着名士族,是老练的政治家,是东晋朝的实际创造者。元帝向来缺少才能和声望,在晋室中又是疏属,他能够取得帝位,主要靠王导的支持。元帝因此把王导比做自己的“萧何”,极为倚重。长江流域建立汉族政权以后,有利于抵抗北方少数民族的侵入,经济和文化也逐渐发展。曾有晋墓砖铭赞道:
永嘉世,天下灾,但江南,皆康平;永嘉世,九州空,余吴土,盛且丰;永嘉世,九州荒,余广州,平且康。
自东晋至陈亡的三百年间,南方经济上升,文化更是远远超过北方,这是东晋和南朝在历史上所起的积极作用。首先创立东晋政权的晋元帝和王导是有功的。
南北氏族,绥抚新旧
王导在政治上的主要措施,首先是“绥抚新旧”,也就是善于调剂新来的北方(中原)士族和旧居的南方(江东)士族之间的矛盾。东晋建国之前,正当八王混战,匈奴、羯起兵反西晋,黄河流域陷入大混乱的时候,中原一部分士族和民众渡江避乱。王导曾劝司马睿选取北方名士百余人作属官,使他们有个安身之地。当时知名的有:以前颍川太守刁协为军咨祭酒,前东海太守王承、广凌相卞壶为从事中郎,江宁令诸葛恢、历阳参军陈颧为行参军,前太守庾亮为西曹椽等。但有不少名士在开始的时候,对东晋的前途是怀疑和悲观的,在王导对他们纵谈形势以后,他们的态度有了变化,这批流亡士族在王导的率领下逐渐趋于稳定。
西晋灭吴以后,南方士族被排斥,仕进很困难。王导想要在吴国境内建立以北方士族为骨干的东晋朝,联络南方士族便成为极其重要的事务。司马睿初到建康,南方士族都不理他。过了好久,还没有人来求见。王导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正好王敦来朝,王导对他说:“琅琊王仁德虽厚,名威尚轻,你的威风已振,应该有所匡助。”于是安排在三月初三上巳那天,让司马睿肩舆出巡,王敦、王导以及北方名士骑马随从。隆重的仪仗,威严的行列,使南方士族体会到司马睿可能就是北方士族拥戴出来的江东之主。于是“江南之望”的顾荣、纪瞻等都很惊惧,相率拜于道左。王导趁此对司马睿说:“古来想要成王霸之业的,莫不礼敬故老,虚心求教,以招揽贤俊,何况当前天下变乱,大业草创,更加急需人材!顾荣、贺循是南方士族的首领,如果这两人招来了,其余的人自然没有不来的。”司马睿使王导亲自去招顾、贺,二人应命来见,被分别任命为军司马和吴国内史。司马睿有一次对顾荣说:“寄人国土,时常怀惭。”荣跪对说:“王者以天下为家,殷商从耿迁毫,东周由镐及洛,古来如此,愿陛下勿以迁都为念。”从两人的问答语中可以窥知,双方已有某些合作的默契。从此,南方士族归附,成为东晋政权的一个构成部分。
但是,在南北士族之间仍然界限分明,矛盾很深。北方的“亡官失守之士”,“多居显位”,而南方士族,如贺循后任太常,纪瞻官居侍中,只是虚名具位,并无实权,难免使“吴人颇怨”。王导为了联络南方士族,常常学说吴语。以说洛阳话为正统的北方士族,曾讥讽他没有什么特长,只会说些吴语罢了。王导曾向南方士族陆玩请婚,陆玩推辞说:“小山上长不了大树,香草臭草不能放在一起,我不能开乱伦的例。”江南望族有两种,一为文化士族,一为武力强宗,前者较易笼络,后者难以驯服。义兴郡(今江苏宜兴县)周圯就是江南最大的强宗之一,他因为受到北士经侮,准备起兵杀诸执政,以南士代北士。阴谋败露后,忧愤发病,死时嘱咐儿子周勰说:“我是被那些伧子(南人对北人的蔑称)气死的,你要为我报仇,才是我的儿子!”周勰秉承父志,谋起兵攻王导、刁协。先是假称奉其叔父从事中郎周札之命聚众数千,但周札知道后坚决不同意,周勰惧不敢发。但周勰族兄周续聚众响应。司马睿拟发兵征讨,王导说:“少发兵不足平寇,多发兵则朝廷空虚,周续族弟周莛,忠义有谋,足可除续。”莛被派去后,果然用计杀掉周续。事平之后,朝廷任周札为吴兴太守,周莛为太子右卫率,对周勰则因周氏豪望,未敢穷追,抚之如旧。这就是说,王导当时为了争取南北士族之间的相对平衡,基本上是采取的忍让态度,并取得了一定的成功。
维系伦纪,义固君臣
王导在政治上的另一项措施是“维系伦纪,义固君臣”,也就是调剂王氏势力和司马氏势力的矛盾。大兴元年(公元318年),晋元帝即位受百官朝贺时,再三请王导同坐御床受贺,王导再三辞让不敢当。原来晋元帝除了姓司马以外,其他任何实力都没有。他在政治上完全依靠王导,军事上完全依靠王敦,重要官职多被王氏占有。作为一个开国皇帝,要请一个大臣同坐受贺,可以想见司马氏的微弱了。
晋元帝登帝位以后,不满意王氏的骄横,想削弱王氏势力。他引用善于逢迎的刘隗、酗酒放肆的刁协作心腹,并且暗中作军事布置,释放扬州地区内沦落为僮客的北方流民,把他们组成军队,任命南方士族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兖、豫等六州军事;刘隗为镇北将军,都督青、徐等四州军事,各率万人,分驻合肥、淮阴,名义上是北讨石勒,实际上是对付王敦。王导因此被疏远,但他仍能保持常态,不作计较,说明他胸有成府。王敦本来是个野心家,乘机以反对刘隗、刁协,替王导诉冤为借口,于永昌元年(公元322年)自武昌举兵,攻入建康,杀了戴渊、周颤、刁协,刘隗逃奔石勒。王导认为佞臣扰乱朝纲,同意王敦来“清君侧”,但当这些人被杀诛以后,帝室势力退缩回去,王敦还想进一步篡夺政权,王导便表示坚决反对,出面来维护帝室。原来西都覆没、四方劝进的时候,王敦欲专国政,恐怕元帝年长难制,想更议所立,王导不从,及至王敦攻入建康以后,对王导说:“那时不听我言,几乎全族被灭。”但王导始终不为所动。王敦无法实现他的野心,只好退回武昌。
太宁元年(公元323年),晋元帝病死,晋明帝(司马绍)继位,王导辅政。王敦以为有机可乘,又加紧图谋篡夺,王导站在维护帝室立场坚决反击。这时王敦病重,不能自将,其兄王含为元帅,以水陆军五万陈于江宁南岸。王导致信王含说:“你今天这番举动,恰似王敦当年所为。但形势已完全不同:那年是因为有佞臣乱朝,人心不定,就是我自己也想外离以求自济;可是今天,先帝虽然去世,还有遗爱在民,当今圣主聪明,并无失德之处。如果你们竟妄萌逆念,反叛朝廷,作为人臣,谁不愤慨?”并坚决表示“宁为忠臣而死,不为无赖而生”。同时具体部署兵力坚决抵抗。先是王导听说王敦病重,就率子弟为敦发丧,将士们以为王敦真的死了,大大鼓舞了士气。在一个夜晚,王导命将军段秀、中军司马曹浑率甲兵千余人渡江偷袭,王含无备,被杀得大败。王敦得报以后,气急败坏地大骂王含:“这个老婢,坏了我的大事!”不久就死了。王敦无子,以含为子嗣。军败,含父子西奔荆州,其从弟荆州刺史王舒沉杀于长江。王敦虽因谋反而死,但王导却以保卫帝室有功,以司徒进位太保,从弟彬为度支尚书,彬子彪官至尚书令,位任不衰,琅琊王氏仍然是当时最大的望族。
太宁三年(公元325年),晋明帝病死,幼主成帝(司马衍)继位,王导与外戚庾亮辅政。历阳(今安徽和县)内史苏峻又自淮南举兵入都。后为荆州刺史陶侃、江州刺史温峤联军消灭,收复建康。王导是坚持维护司马氏政权的。
镇之以静,群情自安
王导为政的措施之三,是“清静为政”,即用“镇之以静,群情自安”的方法,来处理东晋统治集团和广大民众之间的矛盾。实际上是在有势力的大族相互牵制下,以民众为牺牲,对于这些大族和代表他们利益的官吏压迫百姓的行径,不加干涉。东晋初年,石头仓米一万斛为豪强所盗,朝廷不去追究,却以处置仓库监守来塞责。江南万顷江湖,尽被世家豪族霸占,百姓下一网、安一篆,都要被没收鱼器和罚绢十匹。有民谣愤怒地唱道:廷尉狱,平如底;有钱生,无钱死!
这就是王导的“举贤不出世族,用法不及权贵”方针的具体执行。王导作扬州刺史,派属官到本州各郡考察政治。考察官回来都向王导报告郡太守得失,只有顾荣的族子顾和不说话。王导问他听到些什么事,顾和说,你是国家首辅,应该让吞舟的大鱼也能漏出网去,何必计较地方官的好坏?王导连声称赞他说得对,其他的人都自悔失言。他晚年常说,人家说我糊涂,将来会有人想念我这糊涂。的确东晋就是靠糊涂来求安静的。如陈颧曾致信王导说:西晋所以颠覆的原因,在于用人不当,重虚名不重实用,看门第不看真才,政事败坏,不可挽救。现在应该改变旧习,分明赏罚,拔贤选能,共谋中兴。可是王导不听他的劝告,听任参佐避事自逸,清谈误国,而把屡发正论的陈颧贬出去当郡太守。明帝死后,王导和庾亮同受遗诏,共辅幼主。当时庾亮以望重被逼,出镇于外。有人曾经向王导进谗,说庾亮可能举兵内向,劝他密为之防。王导说:“他若来了,我就‘角巾还第’,有什么可怕呢?”表现恬淡无为,不计进退;可是王导心里对庾亮很不服,骂庾是“尘污人”。
除了政事以外,王导对于教育事业是关心的。当时军旅不息,学校未修。他曾上书元帝,提出“尊道而贵士”,“先教而后战”,“取才用士咸先本于学”,认为“蒙以养正,少而教之,使化雨沾肌骨,习以成性”,就可以“迁善远罪,行成德立”,“事君则忠”,“泣下则仁”。主张“择朝之弟”入学,“选明傅修礼之士”为师,“经纶稽古,建明学业,以训后生”。当然,王导重视教育的目的,是为封建统治者服务的。他还谈到“戎虏扇炽,国耻未雪,忠臣义夫所以扼腕拊心”,爱国之心尚未全泯。但他认为,要像“有虞舞干戚而化三苗,鲁僖作泮宫而服淮夷”一样,经过教育感化,讲究礼仪揖让,就可以使入侵的少数民族“兽心革面,饕餮检情”,未免迹近荒唐了。
偏安江左,和睦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