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毫无征兆地,一个人突然消失了。
毫无线索,无法得知失踪者的行踪
————神隐。
我被无法言喻的东西拉进了隐世————
在那个房间里醒来的时候,我不知身处何处,感到很害怕。我能够看到的只有一盏昏黄的电灯,发出黄色的、微弱的光,照着周围的一片黑暗。四周是大理石块砌成的灰色墙壁。这是一间狭小的正方体房间,连窗户都没有。我似乎被人关到了这里,并且发生过昏迷。
我用手支着身体坐起来,这时按在地上的手掌传来水流的冰冷和渗透。我转头看了看四周,结果头痛得厉害,要裂开了一般。“这是哪儿?”
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问题。我摇了摇头。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盏裸露的油灯垂在天花板下面,光线比较暗,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来到这个房间的。
房间的高度、宽度、长度大概有三米,正好成立方体的形状。房间的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是灰色的、坚硬的石墙,油灯的亮光在墙面上落下模糊的阴影。
只有一扇镌刻古朴纹饰的铁门,但门把手都没有。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厚重的铁板直接嵌在了僵硬的墙壁里。
门的下面有一条五厘米左右的缝隙,光线透过缝隙反射到地面上,可能是门外边的灯发出的光吧。
我把膝盖跪到地上,想透过缝隙看看外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我只得摇了摇头。
四周的墙壁粉刷早已脱落,黑迹斑斑,没有多余的桌椅,可能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吧。
脚下传来颤颤流动的水声,漫过脚踝的水还在缓缓攀升。
渗透皮表的寒冷令我一阵激灵,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关进了一个灰色、冰冷的箱子。
屋里唯一的照明——那盏油灯悬吊在天花板的正中央,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时候,一个人的影子就会在四周的墙壁上走来走去。油灯的亮光太微弱了,屋里的角落里还留有挥之不去的黑暗。
这个正方体的房间只有一个特点。
地面上有一条五十厘米宽的沟。如果把门这一面当成正面的话,那这条沟正好从左手边的墙壁下方开始,一直延伸到右手边的墙壁下方,横穿了房间的中央部分。沟里流着浑浊的水,房间的水就是从这口子流淌进来的。
水发出异样的味道,接触到水的地板部分已经变了色,变成了一种可怕的颜色。
我拍打着门大声喊道:
“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门很厚,再怎么拍打也不会凹下去。拍打铁块时发出的无情的声音,似乎在说人的力量根本打不开这扇门。沉闷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着。
我伤心起来,站在那一动不动。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呢?身上的东西一件也没有了。
我把脸贴近地面,对着门下面的缝隙大声叫喊。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身体的深处发出呼救的喊声,喊得浑身是汗。
这次好像远处有人的声音,于是我重新站了起来,明白了除了我之外这附近还有其他人。但是那个声音不太清楚,听不清内容。就是这样我还是有点放心了。
我使劲拍、踢了一会门,不过根本没用。最后我累了,睡了过去,大概过了两个钟头醒了过来。
在我睡着的期间,有人穿过门下面的缝隙塞进来一片面包和盛着干净水的碟子。我把面包撕成两半,把其中的一半塞进嘴里。
我很在意塞面包进来的那个人,因为肯定是那个人把我们关在这里的。
横穿房间的那条沟,在我睡着的时候仍在不紧不慢地流淌着。沟里发出物体腐烂的味道,让我觉得很恶心。水面上漂着虫子的尸体和残羹冷炙,横穿这个房间,向远处流去。
我想上厕所了,结果无奈看了一眼门,摇了摇头,细想:
“看来没人会把我放出去了,那就尿到这条沟里吧。”
我都在等着从这个房间里出去,但等了又等,仍然没人来把门打开。
“到底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把我关到这里的呢?”
我坐在房间的角落里自言自语道,水面依稀倒映着自己的轮廓。灰色的水泥墙壁上有电灯形成的亮光和阴影。我看着自己疲惫的脸,伤心起来,我想早点离开这个房间。
我按耐不住又朝门下面的缝隙叫喊,结果听到了人的回应。
“果然有人。”
但是由于回音,根本听不懂那人在说什么。
而且一天之内好像只有早饭,在那之后就再也没人送吃的来。我的肚子又饿,结果用双手拍了拍脸颊,自我安慰道“这点饿给我忍着”。
由于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通过看表知道现在是傍晚六点左右。这时门的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过来了。
坐在角落里的我猛地抬起头,这时的我还跟门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脚步声在不断靠近,我感觉有人在朝着我被关的这个屋子走来。这个人一定会向我们解释他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我屏住呼吸等待着门被打开。
但是结果跟预想的并不一样,脚步声从门前径直走了过去。我不禁脸上轻松下来,贴近门,向着门下的缝隙喊道:
“等一等。”
但是发出脚步声的人没有理我的叫喊,还是走远了。
“他看来根本没打算把我从这里放出去。”
我害怕起来,这样想着。
“不可能的。”
我有这样自我反驳道,不过通过水面上我的脸就能明白,我也是嘴上这么说而已。
从在这个房间醒来的时候算起,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半天了。
在这期间我到了很多声音,有开关铁门的声音,抠断硬物的声音,听起来像人的声音,还有脚步声等等。但这些声音由于回音,都听起来像动物的吼叫声,感觉整个空气都在震动着,根本听不清楚。
不过我所在的这个房间一次都没被打开过,我于是又靠在墙边进入了睡眠。
水流的流速有了改变,紧接着我听到了水面噗噜噗噜的冒起泡。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身边,活物一般,如同****的长发缓缓搔弄我的脸颊。
我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拖着疲惫的身体退到墙边。
空气中也不时会传出仿佛是人语一般的模糊不清的声音,这种感觉让我不寒而栗。
一件异常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一刻不歇冒着泡的水面,一个个身穿一身白色长袍,披覆着湿漉漉黑色长发的女子正从水底形如破败的莲花一般生长,口中不住呢喃着意味不明的话语。
其中最接近我的一个女子猛地朝我扑来,枯槁一般的双手紧紧拽住我的双臂。我被抓住的臂膀上传来阵阵恶寒,像是要紧握拉扯进冰天雪地里一般。
“唔啊啊啊啊。”
我没有丝毫犹豫,奋力反抗,将那东西推开,立即向着铁门处飞奔而去。凄厉的吼叫声不断从我身后传来,可我连头都不敢回一下,只是拼命地逃着。
总算跑到了门边,不过如何打开这个铁门又是另一道难题。不容多想,我回头看了摇摇晃晃走来的鬼物一眼,然后又把视线转移到了横穿房间的那条沟。
沟的宽度有五十厘米,深度有三十厘米。从一侧的墙壁下方延伸出来,通到另一侧墙壁的下面。
“这条沟要是能爬出去的话大概刚刚好。”
结果是我必须赶紧从沟里爬出去。如果这样能到达这个建筑的外面的话,就可以向人求救。即使到不了外面,也可以多了解一些周围的情况,我是这样考虑的。
但是我可不想爬那条沟。
为了进沟里,我把外套脱掉,就是这样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我必须进入那浑浊的水里,这让我觉得很痛苦。
“啊啊啊,就忍一忍吧。”
我边犹豫边把脚伸进沟里。挺浅的,脚底马上碰到了沟底。沟底粘粘的,特别滑。水只到我的膝盖下面。
墙壁里的沟的入口呈四方形,形成一个黑黑的洞。洞口很小,不过我应该能爬过去。我在班里个子是最小的。
沟继续在墙壁里延伸着,形成一个方形的隧道。我把脸尽量抬高,想看看前面的情况,结果水不断涌进鼻腔,一阵恶臭扑鼻,使得我也没法看到隧道前面的情况。我只能自己潜到水里,亲眼去看看。
如果身体卡到墙壁里的隧道的话,可能发生危险的情况,但现在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该往哪边走?”
我看了看左右两边的墙壁,思蹙道。沟里的水按照流淌的方向可以分为上游和下游,分别在两侧墙壁的下方形成两个洞。
我选择了上游的方向。如果把有门的那面墙当作正面的话,那我选择的就是左手边那个方向的洞口。我爬到墙边,把身体缩进水里。浑浊的脏水逐渐从脚向身体蔓延,直到吞没了我的全身。那种感觉就像有许多小蚂蟥顺着我的身体表面向上爬,然后一点一点钻进我的皮肤。
我憋住气,紧紧地闭上眼睛,然后把头塞进水流过来那个方向的半圆形桥洞里。洞很窄,顶部也很低,我匍匐着往前爬的时候后脑勺正好顶到隧道的顶部。
我勉强在混凝土构成的方形隧道里爬着,感觉自己就像在往针眼里穿线一般。由于水流的速度并不快,所以逆水而行比较容易。
幸运的是我在流淌着水的隧道里匍匐了两米之后,忽然感觉不到之前一直顶着我头和后背的顶部了。这条沟好像通向了一个宽敞的地方。
我爬出水沟,发觉自己进入了大概是走廊一类的地段。面前有三条道路,我随便选择了一个,向着不远处的走廊尽头奔去。
“要找到出口才行。”
我平复下躁动不安的心跳,此刻,一想到方才那些女子,“鬼”这个单词突然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并令我全身剧烈地一震。虽然自己平时对鬼怪传说嗤之以鼻,但现如今的情况却令我感到毛骨悚然。
走了一段路程,我看见走廊尽头有亮光。也许那里可以通往外面的世界,我如此想到。
然而,就在此刻背后再一次响起的水声不由令我打了个寒噤。
我猛然回头看去,走廊拐角的另一侧,水正源源不断的漫过来,,一个女鬼像是俯伏在地的蛇一般,贴着地面的水渍在拐角看着我,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被吓了一跳,。
追过来了。那些东西追过来了。我得快点逃脱才行。
这样一来,我赶紧迈开脚步朝走廊尽头的光亮跑去。
可就当我来到尽头的那一刻,映入我眼帘的是另一扇大门,一种异常诡异的感觉却在刹那间团团笼罩了我的身心。
时空仿佛在那一瞬间扭曲了,我所处的空间顷刻间变为了失却了一切色彩,化为了一个只剩黑白两色的世界。
一个身穿白色祭祀服装的高挑女子朝我扑来。
只是粗粗一瞥,但我却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女的面孔。
说面孔也许并不适合,因为……那根本就不能称为“脸”了。在那仿佛被火烧毁而布满疤痕的脸上,耳朵、鼻子、嘴唇都已经被割去了,而两个眼珠也已不见所踪,所见之处只剩下了两个黑黑的大洞。
紧接着,一群身穿同款服饰的女人围成一个大圈,高举着像是祛魔的箍仗,缓缓而又齐整的朝深浅不明的水里行将而去,直至身影被潮水吞没??——
而后,画面又一次切换,像是更换了电视机的频道。
恐惧,绝望,死亡交织而成的地狱景象。
如同水牢一般的空间,无数双手从笼子里竭尽全力蜂拥伸展而出,耳边响彻着声嘶力竭的呼救声。那些人像被当做鸡鸭之类活祭一般,硬生生塞满牢房。
最后的景象定格在一处面朝水脉的奇丽峭壁。峭壁四周的岩壁贴满了符纸,并且镌满了血色的不知名咒语。
来不及令我细细端详那些文字,下一刻,悬崖上的黑色古朴箱匣捕捉住我的目光。
一种不详的预感,那箱匣并非死物,或者说里面存放的物品会动,并且也如我预感的一般,它还在慢慢挣扎开匣锁,努力拜托匣中黑暗的世界。
咚咚咚,我听见匣锁被撑爆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一汪漆黑的恶水,匣中像是装了一口泉眼一般,黑水喷涌而出,蔓延开来,将整个峭壁,眼中的一切吞噬殆尽。
耳畔又响起无数人绝望的呼喊声。
我将手从大门上撤回,那些凭空出现的无数画面就此消散,细想那些断断续续画面所提供的信息大概是在警告我。
我赶紧从门口处退后,寻思其他的出路,虽然出路可能就在眼前,但我还不想太过冒险,尤其是那口黑色的箱匣,一想到它我就不禁猜测那箱匣是否就是导致那些人们悲剧的祸根。
转身离开门口,我朝另一处走廊的光亮行去。
来到拐角处,墙上悬挂着一把火把提供着宝贵的照明,只有左侧还有道路可以通行。
我朝前方走去,正想要转左的时候,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咕噜咕噜,借着火把的光亮,我看到了印在墙上的影子缓缓从左侧行将而来,没有听见一丝一毫的脚步声,不用想,我也知道那边是什么东西了。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缩回迈出的步伐,二话不说转身逃离。
跑了一会,映入我眼中的是一个有着典型古老汉式风格的房间,从建筑的风格来看倒是与刚才她所在的那间房间极为相似,但要比后者干净整洁了许多。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我迷惑地看着正前方那阴森森的大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而就在此时,方才见过的箱匣竟然出现在了大殿正中央的高坛之上,并缓缓流淌出黑色的水。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毅然回头朝门口跑去。
然而,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门就这样自动合上,将我幽闭在这房间里。
我这才想起来,这就是我刚才不愿进入的不详的房间。
空气中又响起那不知其意的呢喃,如同虫子钻进耳道一般,瘙痒难耐。
吱————
随着拉扯不断的声响,大殿中的那黑色箱匣缓缓开闸,像是到了用餐时间一般,渴求着新鲜的食物。
这次从箱匣里蔓延而出的不只是水,还有浮在黑水之上的****的乌黑长发。
在我看来,那些数不尽的黑色长发,简直如同肉食性菌类的捕食器。
“呃——”
像是在水底憋了许久好不容易呼吸到新鲜的口气一般,一个苍白的脸庞从黑色秀发组成的汪洋中缓缓钻出。
那张脸有着女性柔美的轮廓,然而其毫无血色的皮肤以及血色的瞳孔丝毫无法令我将她同人类划为同类。
我哆嗦着身体已经不知何时靠在了冰冷僵硬的门上。但是,此刻脚下的水如同圈养了无数条水蛭一般,嗅到了鲜血朝我的小腿蜂拥而来,慢慢攀升,将要叫我整个下半身吞噬。
我低头定睛一看,原来脚下的水已不知何时成了缠在一起的长发汪洋。
鼓足了力气,想要奋力展开身体,然而无论我怎样挣扎,那些头发却如钢丝一般坚韧,并且越缠越紧。
我感觉到发丝已经缠住了我的脖颈,并且脸颊瘙痒难耐的感觉确实的提醒我,那些长发已经快要将我整个人包裹。
动惮不得的我,眼中唯一看见的东西就是攀满整个房间的黑色汪洋,以及那个女性怨灵在发海中不断攀高的身影。
她的下半身由黑色的长发所构成,雪白的上肢像是蛇一般扭动着朝我缓缓游了过来。
在我彻底看清她近在迟尺苍白空虚的脸庞后,仅剩的一点视野的自由也被黑色所笼罩。
我消失了——
声音被封印在山顶的神庙之中,再也没有人听到——
寂静的夜,仿佛永远下不完的雨。
那座古老的神庙,只剩下屋檐下的铃铛叮铃铃晃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