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卅惨案的消息如同一颗火种,投向哪里,哪里便腾起声讨和抗争的熊熊烈焰。
(一)青岛工人的反帝斗争
1925年5月10日,青岛日商大康、内外棉、隆兴纱厂工人取得第一次大罢工的胜利而复工。中旬,刘少奇到青岛考察工运。他在四方机厂工人宿舍同李慰农、傅书堂等人讨论了青岛工运形势。他认为,最大限度地把工人组织起来,为自身利益作斗争;工会是工人的台柱子,要为工人撑腰讲话,把工人团结在工会周围;要组织工人学习革命理论和文化;对目前形势要保持清醒头脑。刘少奇的这些意见,对青岛工人的反帝斗争具有指导意义。
第一次大罢工胜利后,工会的威望大大提高,被日本厂主开除的50多名工人,在厂外继续从事工会活动。日本厂主收买工贼,另立组织。这一招并没有奏效。后来,日本工厂主胁迫中国官厅武力取缔工会。工会得知军警将取缔工会,采取了紧急措施,决定收藏文件,临时停止办公,如工会招牌一旦摘去,三厂即行停车,工人不出厂,不工作,直至招牌恢复。
5月25日下午,军警首先围困大康纱厂,摘下工会招牌。不到一个小时,三厂先后停工。从下午3时到晚上9时,警察厅长一直在工人“归还工会牌子”的强烈呼声包围之中。招牌归还后,日本厂主采用上海内外棉厂的做法,停电休业。工人针锋相对照常进厂不误,进行第二次大罢工。日本公使芳泽借口“罢工之暴动化”,向中国外长提出抗议,要求中国政府从速采取办法予以处置,并以将采取自卫手段相威胁。在中国官厅已派军警弹压的情况下,日本仍调遣樱、桦两驱逐舰从旅顺驶进青岛水域。对此,有关中国人士指出日本方面“口头上之中日亲善,至此实已暴露无余”。
29日晨3时许,山东军阀张宗昌派出的旅长张培勋协助,青岛胶澳商埠督办、总司令温树德派出大批海军陆战队,协同武装警察、陆军保安队军警3000余人将三纱厂工人武力驱逐出厂。工人紧闭厂门,军警鸣枪示威,从大门强行进入。日本职员与中国军警一同开枪,当场打死工人8人,重伤10余人,被捕70余人。有的工人跳入地沟暂避者,日本人趁机用破棉纱等物,将地沟封闭严实,10余人窒息其中。
纱厂濒临海湾,日本人从厂中搜出工人,暗中击毙,乘夜抛尸海中,死者不可计数。工人被驱出厂房后,又被驱入宿舍,紧闭大门,每人每日仅给两个馒头度日。对于散居工人,警察重新调查户口,核实登记。纱厂工会和胶济铁路总工会与四方分会均被查封,各工会会所房东和饭店老板,也被警方传讯。工人代表司铭章等6人被解往济南军法处,至7月2日才被释放。日本人将张宗昌、温树德此番蹂躏同胞的丑行,评价为一种“普通心理”,称他们“对解决罢工事件往往优柔寡断,而当听到我军舰入港的消息则突然改变态度,以致有了解决的办法”。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日本帝国主义是镇压青岛工人的主凶,北洋军阀则完全是帝国主义压迫中国工人的工具。
惨案发生以后,大批工人被遣散还乡。在厂工人迫于饥饿,于6月10日上工。复工后,更遭到了压迫,第一次罢工所争得最低要求都被取消。“厂中不得两人偶语,上厕所亦必有人追随,吃饭的时间被取消,勒令多做无报酬的工作”,“稍有露不堪忍受此种痛苦之行迹者,立即被驱逐出厂”。
5月30日,青岛学生在青岛大学召开声援五卅运动大会,成立“沪青惨案后援会”,决定:凡属英日两国纸币一律拒绝使用;凡属英日两国货物一律不买不卖;扩大募捐,救济青沪罢工工人;通电北京政府,要求向英日等国政府提出严重抗议。
6月9日,组织各方学生上街。
6月11日,组织5000名大中小学生上街游行。游行队伍高呼“打倒帝国主义”、“收回租界”、“惩办凶手”、“释放被捕工人”等标语,并派人赴上海慰问罢工工人。
6月16日,市民大会在齐燕会馆举行,青岛各大、中、小学,共3万余人参加。迫于当局的高压政策,各团体对惨案没有提及,仅要求释放被捕纱厂工人。是日,英国工厂、公司华人一致罢工,码头工人不装卸英国货,各商家罢市。17日,被捕工人获释。数百名工人和30余团体的学生代表冒雨请求商会实行对英、日经济绝交。18日,日商祥阳火柴公司罢工,声援上海工人罢工。20日,载货车夫罢工,服务英、日员役700余人成立联合会,讨论罢业。23日,青岛理发工会成立,议决自即日起概不为英、日人理发。青岛总商会及其13团体决定实行对英、日经济绝交,除为五卅惨案捐款外,还应胶济路总工会沪青惨案后援会的要求,为青岛纱厂死伤、被捕工人捐出840大洋。
7月23日,大康厂又开除3人,工人全体挽留,日本人不仅不允,反将1名12岁童工头部打破。工人十分愤怒,宣布第三次罢工。内外棉、隆兴工人先后罢工声援。工人提出10项要求:承认工会;厚恤死伤;因工潮失业者复职;增加工资;履行上次条约;休工工资照发;罢工期间工资照发;不得开除工人及其代表;房租一律免收;承认条件,须由厂主、工会、证人签字盖章。罢工工人向全国发表了泣诉书。
24日,各纱厂工人复工。7月26日,张宗昌派兵解散工会组织,捕走20余人。在四方小学任教的中共四方支部书记、全国铁路总工会特派员李慰农和同情工人的《公民报》主笔胡信之等被捕,邓恩铭和工会领导人傅书堂等被通缉。7月29日,李慰农、胡信之在青岛团岛被杀害。
8月6日,胶济路总工会领导人韩文玉、伦克忠向北京各界揭露了张宗昌枪毙工人领袖和新闻记者、镇压工运的罪行。8月27日,韩、伦二人在北京被捕。9月6日,伦克忠英勇就义。
青岛工人在反帝斗争中,不畏强暴,前仆后继,表现了大无畏的斗争精神,这是广大工人政治觉悟提高的结果。罢工的失败,一方面是由于敌我力量过于悬殊,另一方面,也由于主观力量不足,斗争方式单一,罢工的发动缺乏周密准备,群众中的宣传工作也很薄弱。日本帝国主义者勾结山东军阀镇压了青岛工人的反帝斗争,工会组织和工人的生命财产受到严重损失,青岛工运从此转入秘密时期。
(二)天津工人的反帝斗争
五卅惨案的消息传到天津后,中共天津地委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发动学生,唤醒市民,一致行动起来,掀起反帝斗争的浪潮。
6月1日,天津学联召开会议,通过10项议案,决定发起成立天津各界联合会,作为领导全市反帝斗争的公开机关。
6月3日,天津国民会议促成会讨论了目前运动的办法,提出撤换驻沪英领事,凶犯交中国官厅惩办,收回租界、取消领事裁判权,取消不平等条约,释放被捕华人,赔偿伤亡损失等8项要求。
6月7日,天津妇女国民会议促成会召开,邓颖超主持会议。会议提议联络商会,实行罢市,与英、日经济绝交。同日,天津学联由辛璞田、杨凤楼、史汉清等5人组成工人运动委员会,发动罢工。学联发表《忠告天津工人同胞书》,号召工人起来作反帝斗争的先锋队,鼓励工人不怕困难,别小看自己,“只有我们的工友同胞配当作这个先锋队,因为我们所受的痛苦深,所有的力量大”。
6月10日,天津各界联合会成立,邓颖超等5人被推为主席团成员。成立大会通过了宣言和章程,决定出版《救国日报》。11日,邓颖超主持各界联合会代表大会,又决定了实行经济绝交的具体措施。
6月11日,日文《天津日报》印刷工人率先罢工,迫使该报临时停版。6月底,全市25处印刷工人更“全体辞事”。省港大罢工开始后,英商怡和、太古两轮船公司把所属在港停泊的奉天、夔州、裕生、顺天、惠州、景星、昌生(亦作昌升)等7艘轮船先后集中在奉系军阀控制下的天津,继续从事航运,破坏全国海员工会同盟罢工。7月上旬,中共北方区委派遣赵世炎到达天津,与中共天津地委书记李季达、工运负责人安幸生组成海员罢工委员会,领导海员罢工。海员罢工与码头、纺织和印刷工人的罢工,汇成了天津工人反帝大罢工的洪流。
6月14日下午,天津市民大会在南开中学大操场举行,200多个团体、10万多人出席。各商号、工厂停业或半天或全天。会场设演讲台三座。邓颖超报告了英国人在上海、汉口先后惨杀中国人的残暴行径,“全场忿极,大呼:此次交涉,不得美满结果,誓不与英日共立。慷慨激昂,有痛哭流涕者,有晕倒于地者”。会后,举行示威游行,向省公署递交请愿书。报馆工人、印刷工人、纺织工人、店员、制造局工人,参加了集会和游行。
6月21日,纺织工人和印刷工人联合发表宣言,指出帝国主义一路刀光,“确是杀奔我们无产阶级而来”,因为无产阶级“足致帝国主义死命的唯一的敌人”。宣言提出为了生命的自卫、民族的独立,为了消除后患,第一,绝不能就事论事,希望和平了结;第二,必须“唤起全国的工友,走革命的道路”。只有无产阶级这支“生力军”的加入,才能避免运动被帝国主义的走狗“引入歧途”。这份宣言代表了天津产业工人对五卅运动的认识,表达了把反帝爱国斗争进行到底的决心。以这种认识为基础,天津工人的反帝运动必然由集会游行发展到罢工斗争。
6月30日是全国公祭五卅死难烈士日。当天上午,天津各界再次聚会于南开中学大操场。纺织工会、印刷工会、电料同业会、洋务华员工会等工界团体参加大会。各界民众到会踊跃,人数达10万之众。会场设置高台,悬白布一条,上书“沪汉湘粤诸烈士之灵位”,挽联为“汉滨沪渎惨剧连生,有许多志士仁人拼死牺牲,为中华民族力谋解放”;“粤水湘江淫威又作,要冒着腥风血雨齐心自救,向帝国主义勇猛进攻”。邓颖超在开会词中表示:“吾人现虽在此悲痛凄苦之会场,沥泪心窝,但吾相信:吾人对于此种运动果能始终不懈,永远坚决,他日在此会场聚会时,歌胜利之歌,呈欢乐之聚,可断言也。”宣读祭文后,脱帽静默3分钟,“旗帜飘飘,一场翕然,故爱国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7月18日,中华海员工业联合总会天津支部正式成立,安幸生为负责人。奉天、夔州、惠州、昌生、裕生五轮海员100多人参加了会议,通过章程,发表宣言,表示“联络被压迫阶级共同奋斗”,“一切事项,归总会指挥”。7月21日,上述五轮425名海员宣布罢工。顺天、景星两轮到港后,亦加入罢工。8月10日,天津日商码头大连、大阪,英商码头怡和、太古共2000多码头工人罢工一天。
8月9日,天津总工会、海员工会发起罢工工人大示威。罢工海员、码头工人、印刷工会、油漆工会、纺织工会及其他团体共800多人,沿海河经意大利租界折至老车站,再过旧俄界,抵英美烟公司。宣传员向英美烟公司300多工人发表演讲,散发传单,呼吁他们参加罢工。
天津总工会的成立,又促进了罢工的扩大。
8月11日下午5时许,一队小孩持小纸旗高呼“抵制日货”经过裕大纱厂。裕大本为中国企业,由于债务关系,由债权者日本东洋拓植株式会社代为经营。日本人向小孩鸣枪示威。裕大工人突闻枪声,停工观望,日本人转向工人开枪示威。邻近的宝成工人,河西裕元、北洋两厂工人,疑系枪击工人,一齐涌入裕大。日本人先朝地面开枪,致工人腿脚受伤者达10多人。四厂工人会合后,日本监督竟从楼上击毙工人1名。工人十分愤怒,将公事房门窗、桌椅、箱柜统统砸毁,账册、报表全部撕烂,又冲进机器房将动力设备和一部纺纱机砸毁。工人擒得日本人1名、士兵3名,夜间由司令部来人领走。12日上午10时,宝成、裕元、北洋、裕大工人在郑家庄开会,军阀李景林派兵3000余人,包围了会场,断绝了交通,三四十人被打死,伤者难以数计,并逮捕了300多人。
随着罢工风潮的高涨,天津资产阶级发生动摇。总商会阻挠接济天津罢工工人,棉业公会要求官方“速将工会取消,派兵弹压,以维各厂营业”。北洋军阀加紧摧残革命团体。8月11日下午,李景林借口开会扣留了各界联合会代表辛璞田、安幸生、杨衡南等人,逮捕了李散人、黄琴父、陆荇、杨葆如、王裕田等人。罢工海员被逐出广东会馆,码头工人被驱归各码头。印刷工会负责人陶卓元等被通缉。天津总工会、天津海员工会、天津各界联合会等团体先后被封闭。8月14日,督查处、警察厅联合发出布告,严禁罢工,违者按军法究办。就这样,天津工人和其他群众的反帝斗争,被暂时镇压下去了。
(三)武汉工人的反帝斗争
6月1日晚,国民党湖北省临时党部接到上海执行部关于五卅惨案的来电,当即发出紧急通告,并组成临时指挥部,内设宣传、交通、纠察、探报等队,中共湖北地委和青年团武汉地委所属成员参加了临时指挥部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