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红流纪事:二五年的五月三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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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顾正红事件

上海日本纱厂大罢工是五卅工人罢工运动的前奏。

上海日商纱厂的二月罢工结束后,纱厂工会组织迅速扩大。这引起日本资本家的恐惧和仇视。四五月间,棉贵纱贱,纱市清淡,日本资本家便借机压缩生产,减少雇佣工人数量。同时,复工后还不如实履行协议,虐待工人。各厂工人的抵制和抗议,连绵不止。

5月7日,日商纱厂举行联合会会议,把纺织工人的反抗斗争归咎为共产党人组织了工会,认为“目前如不加以排斥,则工会基础有更加巩固之虞”。会议作出以下决定:“凡关于工会与公司间的问题,断然不与工人以外的人交涉。若有煽动工人罢工等事,则断然关闭工厂,以持久战对待;并决定尽量采取强硬态度,开除不良分子。”会后3天之内,便又有30多名工人代表被日本资本家借故开除。

14日,内外棉十二厂资本家又借故一次开除7名工人。全厂当班工人要求恢复这7名工人的工作,资本家则关闭了工厂。

因为十二厂的棉纱是供七厂织布用的,十二厂的关闭使七厂工人无纱可织,面临下岗。15日,资本家借机宣布七厂停业。当七厂工人进厂上工的时候,日本领班向工人宣布:“今天厂里没有纱,你们今天就回去吧。”

不但如此,日本领班还挑拨说:“工人不做工,就没有饭吃。不过,不是厂方不给你们饭吃,是十二厂的工人罢工,不给你们饭吃。如果你们有朋友在十二厂,就劝他们上工。他们一上工,你们就有工做,就有饭吃。”

工人们纷纷质问日本领班:“东洋人为什么无理开除十二厂工人?为什么抓走工人代表?”“十二厂工人罢工,为什么要关七厂,不让我们干活?”“不开工,也要发工钱。”几百人齐集在日本领班办公室,坚决要求开工。眼看事情无法收场,日本领班急忙找来了几个巡捕,捕头欺骗说“:巡捕房已经和厂里讲好了。明天是星期六,停工一天。后天是星期天,照例休假。星期一,不管十二厂是否开工,七厂工人的工资照发,大家回去吧。”

工人信以为真,就离厂回家了。

下午5时,照常来上晚班的工人被监工阻挡在厂外。工人们要求照日班办法发给工资,日本人不仅不允许,反拿铁棍乱打。共产党员、工人顾正红带领工人挺身自卫。

顾正红(1905—1925),江苏阜宁獐沟区篆和乡(今属滨海)人。1924年夏,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在上海举办的工人夜校的学习和沪西工友俱乐部的活动,成为俱乐部的积极分子。1925年2月,上海22家日商纱厂工人先后举行罢工,顾正红参加了工人纠察队和罢工鼓动队,积极投身罢工运动。在这场斗争中,顾正红经受了锻炼与考验,并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5月30日,震惊中外的“五卅”反帝爱国运动在上海爆发,席卷了全国。顾正红的壮烈牺牲,成了“五卅运动”的导火线。

顾正红领着工友们齐声高喊:“叫大班出来讲话。”喊了多次,都没有回音。

愤怒的工人猛力撞开工厂大门,工人大声喊道:“工友们,冲啊!”

工人们像潮水一样涌进厂里。守门的日本厂警,有的给车间打电话告急,有的用灌了铅的警棍殴打工人。许多工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内外棉副总大班元木和七厂大班川村接到电话后,杀气腾腾地跑来,冲着工人狂喊:“快出去,再不出去,我就开枪了!”顾正红迎着枪口,挺身而上,厉声责问:“为什么要关厂?不开工,要照样给工钱!”

一呼百应,工人们跟着齐声呼喊:“为什么要关厂?不开工,要照样给工钱。”

日本人恼羞成怒,用手枪朝工人肆无忌惮地射击。第一枪打在了顾正红的大腿上,第二枪打中了顾正红的小腹。顾正红摇晃了一下,没有倒下。他一只手紧紧抱住身旁一棵树,一只手还向前一扬,领着工人向川村步步进逼。

川村又朝顾正红开了两枪,一枪打中头部,一枪打中胸部。顾正红倒在血泊之中,他为反抗帝国主义者的压迫,争取工人阶级的利益,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年仅20岁。邻近七厂的五厂和八厂部分工人及时赶到出事地点,均遭日本人和巡捕的驱逐。当日,除顾正红外,还有12名工人受重伤,轻伤者多人,3人被捕。工人多受枪伤,亦有刀伤。内外棉会社反诬工人破坏机械,挑起事端。《时事新报》戳穿了这种谎言,指出“是役日人方面绝未受伤,厂中器具等件亦无被毁者”。

顾正红事件发生当晚,中共上海地委即派地委劳动委员会书记李立三到出事地点了解情况,并决定:“(1)控告东洋人打死工人二名,提起诉讼;(2)发宣言(除立刻发新闻外);(3)宗旨以不扩大罢工为要。先以东洋人惨杀工人问题,要求群众各团体援助,做一个群众反对东洋人的运动。”

16日,中共中央发出第32号通告,要求各地号召工会、农会、学生会及其他社会团体一致援助,除声援和募捐外,还应抵制日货。

面对紧急情况,16日,沪西工友俱乐部和内外棉纱厂工会组织了罢工领导机构临时委员会,下设纠察队、交际队、救济队、演讲队。17日,推选刘华、孙良惠、张佐臣为总主任,分部办事。内外棉纱厂工会散发了宣言和呼吁书,揭露、控拆日本厂主的残暴行为,提出惩凶、赔偿、恢复被开除工友工作、承认工会等8项要求。又以内外棉纱厂工会代表刘贯之、陶静轩暨全体工人25000人的名义,用传单形式印发《为日人惨杀同胞顾正红呈交涉使文》,以争取斗争的合法化,并扩大社会影响。

19日,中共中央又发出第三十三号通告,要求各地党组织应与青年团召开联席会议,“下全体动员令,组织游行演讲队,……向日本帝国主义者加以总攻击”,“此项演讲队并应设法令民校各区分部校友和我们合作”。

顾正红的惨死和日商纱厂的罢工,引起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响和支持。首先起来援助的是工人阶级。顾正红牺牲后,杨树浦纱厂工人七八十人乘坐货运汽车,执“杨树浦工人查视团”小旗,向普陀路巡捕房询问。到沪西工友俱乐部表示慰问的杨树浦工人代表有数百人。各纱厂工人募捐,中华海员工业联合总会上海支部通电北京政府要求与日政府严重交涉。第二次劳动大会闭幕经过上海的北方代表,也前来慰问。

24日午后1时,衣襟上戴着白布孝结的1万名工人、学生,陆续来到潭子湾,由内外棉纱厂工会出面,举行了追悼顾正红大会。顾正红的灵柩覆盖着墨书“东洋人打死中国人”的洁白绸子,遗像旁边悬挂着“先生虽死精神不死”、“凶手犹在公理安在”的挽联,各团体代表和罢工工人近万人参加。

下午2时,顾正红烈士追悼大会正式开始。全场1万多人向顾正红烈士遗像三鞠躬。总指挥刘华在追悼会上发表演说,沉痛地讲述了顾正红被惨杀的真相。他说:“今天敌人打死我们一个,明天我们就有十个、百个站起来。火,是扑不灭的。顾正红烈士的鲜血不会白流。他将唤醒更多的人起来跟敌人斗争。”

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中央委员、团中央宣传部长恽代英在会上发表演说。他说:“顾正红烈士是为了争取工人阶级的利益,也是为了争取中华民族的自由而英勇牺牲的。他不仅是工人先锋,而且是民族英雄。”有记者写道:“在会场各处悬挂的挽联轴幛中,在分发给到会者的传单中,都宣扬同样的思想感情”,那就是“誓死反抗日本资本家与帝国主义者的压迫”。“这样伟大的无产阶级的集会,在上海,我敢说是空前的。”追悼大会开成了控诉会,开成了励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