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总认为读书就是一种享受,特别是在春天的午后,泡一杯清茶听着飞机划过天空的轰鸣,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或悲或喜,都是一件无限快乐的事。
可现在,我捧着这本日记,坐在一把随时可能垮掉的烂木椅子上,照着幽幽鬼火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分辨那些已经模糊的字迹。更何况旁边还悬着一个面目可怖的人头,不论内容是喜是悲,反正现在是快乐不起来了。
我叹了口气,朝烛火努努嘴示意它光线太暗自己看不见,人头明显楞了一下,或许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不怕了,又或许是没想到活人这么麻烦。
它隔空朝烛台呼了口气,摇摇晃晃的烛火瞬间壮大了不止一倍,火光照亮了整个屋子,也照亮了人头的表情,它似乎是想借由这个举动向我示好,窜动着咧开嘴扯出一个笑容。
我头皮一麻身体一抽,吓得差点连本子都抓不住。
这场面实在太恐怖,绿光中一颗会笑的人头,不管到底是不是友善,这笑容也足以吓得我终生难忘。
很想告诉它拜托你别笑,可又怕惹火了它反而得不偿失,只能默默地咽了口唾沫,低头去看本子。
将本子从头翻到尾,却一个字都没有见着,我郁闷的把本子翻开递给它看,它却猛地窜过来,用头顶蹭我的右手,鸡皮疙瘩立马就顺着手背四散开来,我强忍着恶心问它:“你想说本子里有东西?”
人头点点头,张大嘴巴“嗷嗷嗷”的直叫唤,我只能将本子平摊在桌案上,又仔仔细细的翻了一遍。
刚想跟它说的确没有啊,小指划过最后一篇书页,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异样,似乎,这一页有些特别。把本子往烛火下面凑近了些,捏在手里感觉比前面的纸张要厚一些,脑子里突然就回忆起了小时候藏日记的方法,赶紧抓着页脚哗啦一撕。
果不其然,最后的一页是用胶水将两张纸重合粘在一起的,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喜欢用这种奇怪的方式藏日记,没想到现在却有个鬼跟我有同样的兴趣爱好,脸上一阵抽搐,然后自嘲的笑了笑。
夹层里有一张很小的黑白照,照片的边还是波浪形的,看起来小小窄窄更像是一张邮票。因为是藏在夹层里,所以也算保存的很好,照片上的两个人手挽着手,笑得甜蜜幸福。
等看清了照片里面两个人的长相,我结结巴巴的指着那个穿着旗袍梳着发髻的女人问:“你认识她?”
人头似乎又兴奋了,满屋子的四处乱窜,撞得好些原本就东倒西歪的家具摇摇欲坠。
低着头打量着照片里的人,这女人不是旗袍鬼还能是谁,虽说到现在也没见过它完整的脸,可是这种身段气质一眼就能辨别出来,只是,跟她合照的男人又是谁?
我将照片翻过来,背面的空白处有人用钢笔写着两行小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落款人:白松、方雪翎。
两个签名一个端正,一个娟秀,我挠挠头心想,看来这应该就是旗袍鬼和她丈夫了吧?可是,那个叫白岩的男人和什么羽哥哥又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真的是三角恋被抓了?还是有什么误会?毕竟照片上两人的恩爱不像作假。
叹了口气,把照片在手里翻来倒去的把玩着,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重起来,可这人头又不会讲话,难道要我去问那个女鬼吗?不要,打死我都不去,那家伙记仇的很,这样凑上去不死才怪。
只是,到底是谁把我弄到这儿来得?不是白袍子吗?怎么又会是一个人头带着自己到处跑?还有民浩,他们能找到我吗?
越想越觉得心烦,干脆打定主意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心事,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我记得人头出现之前井口那两人的对话,女声叫着的羽哥哥,恐怕就是这个人头了,可它为什么要带我来找情敌的照片?
“喂,那个……问你个事儿,你是不是那个什么羽哥哥?”不知道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人头窜动的更加厉害,它一激动,整个屋子的门窗又开始集体骚动起来,巨大的噪音刺激着耳膜,我只能捂着耳朵大声的道歉:“对不起!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只是问问,不问怎么知道你要告诉我什么!”
说完这话人头渐渐安静下来,飞到桌案上发出凄厉的呜咽声,并不断的朝我张大嘴巴示意我看,我知道它不能开口,恐怕是因为被人割断了舌头,可是让我看它嘴里又是什么意思?
可是放任着一个面目可怖的人头在自己面前哀嚎,我也的确做不到,要是能用夸张点的说法来形容,我已经吓得连头发根都要立起来了!
于是只能一边安抚着,一边硬着头皮把手伸到它的面前。
“先说好,我帮你看看可以,你可不许咬我。”
人头点点头,我抓起一个烛台凑近它的脸,纵横交错的伤疤遍布在它的皮肤上,简直可以用没有一处好肉来形容,而最可怕的是,竟然发现它的眼皮没了,暗红的伤口上还用黑色的针线密密麻麻的缠绕着吊在眉上,从眉脚开始一直接到眉头。
这是什么惩罚,永不瞑目?可是,这种强行让死者不闭眼的方式不是在自己害自己吗?
我舔了舔嘴唇深吸了口气,把手伸进它嘴里摸索着,湿润黏腻的触感在指尖跳跃着,好几次都让我忍不住想把手收回来,可又只能强忍着恶心继续做下去。于是这边手指刚触到一个东西,自己就迫不及待的抓住一角往外扯。
可那东西像是被人设计好的,不大不小的刚好卡在喉咙那里,怎么扯都扯不出了。
于是对着人头说了句抱歉,左手按在它额头将它抵在桌案上,右手猛地一发力,就听“咔擦”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哪儿的骨头碎了,但卡在喉咙里的东西终于被扯了出来。
我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扔在地上,用脚尖轻轻的撩拨了一下,竟发现那玩意儿有些眼熟,于是蹲下身体捡起一根小棍子,把它给摊平了看。
天呐!这不是舌头还能是什么!
完了!难道我把人头的舌头给扯下来啦!
赶紧起身朝着人头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正要开口道歉,人头却张了张嘴冒出一句话来:“谢谢你,我是白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