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风景,却在路途之中,偶遇了最美丽的彩虹。
这是一段心情起伏很大的路程,有失望,有惊喜,也有孤寂。
红原,你紧张吗
红原,这个名字是敬爱的周恩来总理取的,意思是红军走过的草原。在这片草原上,藏民们游牧而居,锅庄、马术、摔跤、射箭等等的民族活动都异常活跃。据说,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会走路的就会跳舞,会说话的就会唱歌。我有些迫不及待见到这种独特的民族风情。
来红原之前,粗略了解了附近可以游玩的地方。记得有段文字是这么写的:辽阔优美的湿地草原,气势磅礴的雪山森林,悲壮动人的长征文化,浩瀚神秘的宗教思想,绚烂多情的藏乡风俗。所有的这些,都让我如痴如醉。
我有些向往达格则的风化海螺,还有神山北的莽莽森林。我向往月亮湾的白河,看夕阳染红天空和流水。我向往麻色寺的静谧,查真梁子的圣洁之水。我还向往麦圭寺规模宏大的庙宇,旌旗如林、香火如云的胜景。
一路上,我被自己的幻想给迷醉了。
当管元说这里就是红原了的时候。我简直感到大跌眼镜。
传说中最大的草原牛羊成群,草原之上,零落簇拥着绣球般的灌木或是矮树。漫山遍野的格桑花大概是过了花期,传说中的小鹿没有踪影,不是还有天鹅吗?哪儿去了呢?
说实话,我更喜欢若尔盖一望无际的矮草,还有那自由随意的牧民。眼前的红原草场都被围了起来,只见牛羊,不见人烟。
进入红原县城,我们想找个宾馆住下,却没有任何敞开的大门。退回到路口,远远望见小路尽头有些整齐的帐篷,心想那是旅游区的宾馆吧?于是将车开进去,羊肠般的小路,走到尽头才发现我们冲到了驻扎部队的门口。持枪的士兵将我们的车拦下。管元摇下车窗。对方问:“干什么?”我们答:“找旅馆呢。”对方依旧很严肃:“这里没有旅馆,你们快点走。”森森元元在这时叫了起来。我们心里都打着鼓呢,跟守门的士兵商量,将车开进去一点儿,好倒车,他却严肃地拒绝了。我们无法掉头,只好倒着出去。
被这么一折腾,心情真的是跌落谷底。
红原与我们想象中的相去甚远。没有心情再去找松涛阵阵的原始森林,也没有心情长途跋涉到分隔长江和黄河的查真梁子,我们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气氛紧张的小镇,以免旅途中愉快的心情都被抹灭。
与管元商量后决定,立马返程,去刚刚经过的瓦切塔林。
天空很配合心情,居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我们一路疾驰,迎着雨点走出好长一段路,才感到车内安静得过分,音乐都忘了开。
替管元点燃一支烟,彼此都有些低潮。我转身望向窗外,看着这片没有游客的草原,觉得千百年来,它们就是这么寂静地度日。牛羊吃尽,春来又生葳蕤。年年岁岁,不问归人。
打开咖啡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流入腹内,才感到回过些精神。
不知过了多久,我目不转睛盯着窗外风景,发现天空竟然又放晴了。草原上的天气,真是瞬息万变。忽然之间,我看见一道通天的大彩虹挂在草原之上,不禁激动得大叫,害得管元惊吓不小。我拉着她的手臂惊呼:“彩虹!彩虹!”
管元于是靠边停下车。我们一并靠在车窗向外望去。天哪,从儿时至今,已经多久没有见过完整的彩虹!仔细一看,眼前居然还是双层彩虹!完美的弧形穿越过大半碧绿的草原。我顿时有了孩童时候的喜悦,想要狂奔到彩虹桥下,欢呼雀跃一阵,可是毕竟长大了,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走到彩虹桥边,永远不可能触摸到那来自天堂的美丽奇迹。长大确实令人沮丧。
草原的彩虹与小时候见的不同,它那么完整,那么长久地停留,不似幻象,倒像真的有人凭空修建了这么一座令人咂舌的拱桥。
路遇彩虹,看了个饱。再上路时,在红原小镇碰壁的坏心情早就烟消云散。
车内的音乐也变得欢快,我一路回头,直到那片草原和彩虹都看不见才转过身。
我们没有去那些计划中的红原景点,不代表它们就不够美丽。也许是因为我们出行的时间正值奥运,管理严格。等日后有了时间,还要重新来走一趟,看看传说中美丽的红原!
一路上,我们走走停停,不时下车和森森元元玩一阵。因此,直到下午才到达瓦切塔林。
瓦切塔林:飞扬的经幡,你为谁祈福
远远地,就看见塔林飞舞的经幡在空中招手,似欢迎着从各地远道而来的朋友。瓦切的经幡很特别,是围成一圈,像顶硕大的帐篷。瓦切塔林在藏语中就是“大帐篷”的意思。
我们还是冒充学生,花了十元买一张门票进入。天色阴沉沉的,塔林内几乎看不见游客的影子,只有这祈福保平安的经幡做伴。
在这里,也有流传于民间的美丽传说。相传,藏族英雄格萨尔王征服了各国之后,一路向东,来到了瓦切所在地,在这里,被两个妖魔挡住了去路。格萨尔王于是与妖魔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在战斗中,格萨尔王将两个妖魔击倒在地,并用双脚各踩一个。当然,不是要杀死妖魔,而是呼唤来专治妖魔的乌龟天将。天将为了镇压妖魔,使之不得翻身,用一大一小两只乌龟各自压住一个妖魔,日长月久,乌龟变成了两座山包。因为山包的形状与帐篷类似,人们便称呼大山包为瓦切,小山包为瓦穷。渐渐地,瓦切成为了地名。
后来,藏传佛教的领袖们,怀着虔诚的心,在这里建起佛塔,祈愿早日寻找到大师转世后的灵童。据说,这里也是十世班禅诵经祈福之地。
塔林的建筑都是石木结构,呈倒三角形,一层层如梯状,一共十三层。尖尖的塔由金属或者木头制成,经年风雨,金色也不曾褪去。
塔林内,有千手观音、释迦十佛、无量佛、莲花生、渡母等塑像和唐卡,佛塔的类型也各式,只不过我叫不出名字。
冷清的白塔和经幡之间,又飘起濛濛细雨。我们走进寺院内,发现仍有安静的藏民在守护着木制转经筒。管元走进去,围着转经筒走上三圈。藏民微微笑着朝我们点头,我和管元都将步子放轻,连森森元元也不再叫唤。
走到左侧的小屋,大门紧闭,木制窗栏都落满了灰尘。我们看见窗台上有本破旧发黄的回纥文经书,在风雨之中,卷起了破损的页边,恍惚之间,有种隔世之感。
我触摸着书上看不懂的文字符号,略翻两页,心里顿时有种安宁的感觉,很奇妙。再回头望去,我喜欢上了这个无人的安宁之地,喜欢上了风雨中摇摆不定的五彩经旗。
塔林内,还有蓝色的小花绽放着,纤细的腰肢直挺挺朝上,如同昂首的少女。
我们随意转来转去,没想到,居然遇见了阿力和晋亦。
旅途中偶遇的人们再相见,都像亲人一般。我们惊喜地拥抱了彼此,笑嘻嘻问着对方的行程和经历。
他们一直待在郎木寺,直到这天早晨才向红原方向出发。阿力说:“旅途不该是走马观花地路过,而是居住。吃当地人的食物,听当地人的歌曲,学当地人的语言。”
我和管元面面相觑,没想到浪子般的阿力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不然也想要流浪在大江南北风情各异的地方。
我记得,几年前,曾与齐蓝策划了一条走遍中国且不回头的路线,好漫长的一路,我们却一直没有启程。各自有各自的牵绊,各自有各自的无奈。
阿力说,其实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走完四川,就要回去过都市生活,毕竟父母年岁已老,再丢下他们,心里总是不太放心。不管有再多的误会和不理解,那也毕竟是生养自己的双亲。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他们更加重要。
不知道在郎木寺经历了什么,阿力与我们初见的时候不同,似乎更加成熟,也不那么惹人讨厌了。旅途总是可以让人改变许多。
我们呢,这几天去了花湖,在蓝天白云下发了一阵呆,凭吊了一番初恋;在若尔盖午餐,结识了贡布一家;去唐克两次,却没有看成落日;跑到红原,竟傻乎乎闯到扎营的部队门口,被人驱赶;倒转回瓦切塔林,路途中偶遇了超美丽的双层彩虹。
阿力和晋亦听了,大笑个不停,说我们简直是在演一场滑稽的剧目。
滑稽吗?人生不就是由这样那样的偶然组成吗?
我们说着说着,又沉默了下去,各自看着连绵的经幡,想着不同的心事。
云层逐渐升高,雨停了,太阳却没有出来。我们穿行在白塔之间,抚摸着触手可及的经幡。不知这美丽的经文,日日飘荡,是在为谁祈福?
一圈下来,没有更多的语言,我们都各自上路。这次,是朝着相反的方向,日后,兴许都不会再见了吧!
一直以来,都不习惯在路途中留下联系方式。相遇的人们是缘分,离开的时候,就该回到属于各自的生活中,不带来什么,也不带走什么。
再上路,我们就是归程了。回到兰州,就要告别甘南的一切。管元继续她的生活,我则前往敦煌,预计到川藏线走一圈,再回去江南的小城。
直到上了敦煌的火车,我还在想念穿大红僧袍的喇嘛、草原上忽隐忽现的旱獭、天空中翱翔的雄鹰、亲和的藏民和美丽的格桑花。我依旧惦念着在拉卜楞寺遇见的诗颜,不知她过得好不好,心里的空洞什么时候才能填补好?我依旧惦念着郎木寺遇见的阿力和晋亦,不知去过四川之后,再回到都市,阿力是否就能乐观地直面生活?我惦念着若尔盖的贡布一家,不知草原的鼠患会不会影响到他家人的生活?我惦念着亲爱的管元,还有她的朋友夜雨和菜菜,一别之后,不知多少年后才有再见的机会,希望她能够快乐地生活。
郎木寺的安宁,尕海的云淡风轻,花湖的羞涩,唐克的悠远,塔林的经幡……我想,无论多少年过去,只要回想起彼时的风景,感触都会如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