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么办,我不能伸手再去碰你,触你之心头,嗅你之檀香再一饮之醉,光月之下,其言朗朗。万千山水要别,万千之路要行再行之,再见之,不过离眼有泪,轻淡言之后,既不语,便是再无聚会。
四天之后,全军照路凯旋而归,似乎连马都很轻松。
妲己撩开车帘,一路上往回走,渐渐变春。从冰雪地上到如今的雪川融化,让她更期待了江南烟雨。
再看看旁边,曾是她最爱的男人,就算此时,也是她最爱的男人!
爹,对不起,乖女儿没用,还是爱着杀了你的凶手。
云傲自她上了马车,便马步缓慢得跟着她的马车,几乎寸步不离。
“大伙原地休息。”
杨钦下了令,让赶了大早上的军队原地休息。便拿个水壶走过来“爷,喝点水。”
云傲就手接过,便递向马车内的妲己。
“喝点水。”
妲己扬手摇了摇手中的水壶,莞尔一笑,她的脸好像绽开的白兰花,笑意写在她的脸上,溢着愉悦,让他不禁看呆了。
多久,他再也没有看到这样的笑容。
“不用了,我有。”
傍晚,天空中飞过几只白鹭,它们那洁白的羽毛像一团小雪花。
“爷,那边有条河,水不够用了,我带几个将士去河边装点水。”林森携着一坨水壶走了过来。
“好,快去快回。”
轻盈的声音从马车内响起,妲己掀开车门帘走了下来“我跟你们去吧。”
云傲有些担心她的安慰,便皱眉看向她,林森看妲己也好像执意要去,便笑道向云傲保证“爷,你放心先去调整一下军队,苏姑娘和我们去,我会保护她安全的。”
“放心吧我自己会注意的。”
他也不好再出言相阻拦“那你小心点。”
黄昏的融冬下,是一片融化了的雪水,河水也显得格外清澈,还记得那日在凤凰阁,她看着窗外的雪对他说:
“快看,下雪了!”
“嗯,这么厚的积雪,恐怕得很久才会化。”
“可是终究会化的不是吗?”
其实,那时候两人都心知肚明,她指的是他的心,会化的。
收回思绪,妲己笑道对林森说“林大哥,我鞋子和裙摆都沾了泥土,我想去那边洗一下。”
随着妲己的手指望去,那里是一片高过人的芦苇林,林森本来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妲己的鞋子上和裙摆确实沾了不少泥土,便也让她去了“那你小心点,不能再往下走了啊,那边是悬崖,你就在那圈附近洗一下吧,快去快回。”
“好,那你们先装水吧。”
灰色的天阴霾的颜色如同组构悬崖的岩石,冰冷得让人心悸。光秃秃的崖壁的满是细细小小却又密密麻麻的抓痕。
悬崖有边悬上有一棵树,却没有叶子,根枝却不断地向外生长。
妲己掏出衣襟中的绳子,一点点靠近悬崖。
“小己呢?”
云傲急忙安顿了军队,见他们还不回来便沿路找去,看到的却是林森和几个将士在河边舀水。
林森指向芦苇林,“呐,她说裙摆和鞋子沾了泥土,想去那边洗干净。”
云傲脸色沉了几沉,便向芦苇林走去,身后却传来林森戏谑的声音“人家说不定在换衣服,你也要去吗?”语音刚落便搀和着将士的笑意。
他脸上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尴尬,便大步走去撩开了芦苇林找了好一会。
“人呢!没有在这里!”听见他焦急的呼喊,林森等五六个将士便抛下水壶寻了过来。
突然林森像是想到了什么,径直向悬崖跑去“糟了,她会不会去了悬崖。”
翻过小段峭壁,出现在眼前的是万丈深渊的泫雅和悬崖上的一棵树,一条绳子挂在离了地上方的树枝上,下面绑着位红衣少女。裙摆垂下,随风飘动,亭亭玉立。
她却一手握紧了缰绳,一手拽着刀,抓着绳索的手都勒得发白,却还是不放。
“小己!”他惊骇得连声音都嘶哑。
仿佛见证着死神的来临,他的眼睛惊恐地看着那个红色的身影。
他奔向她,却被她制止“别过来!”
“小己,你这是干什么!你快下来!你说过战事结束后你会把刀亲自送进我胸口的!”
“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回去。”
“好。”他盯着她,连呼吸都快停止。
“那天,你在酒楼跟我告别,就已知道我是容无忌的弟子?”
“是。”他的心忽然一沉。
“你说的绝不再娶,也是骗我的?”
“小己!你知道了什么?”他瞪大眼望着她,忽然浑身冰凉。
“说。”她的声音很轻,却将他震得魂飞魄散。
“是。”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才挤出这一个字。
她咽笑了一番,他的心却越来越紧,看着眼前这个像是轻烟的身影,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他连气都不敢喘。
“即便如此,我还是舍不得杀你,”她笑,居然异常甜美,“所以,我还是杀了自己好了。”
她扬起手中的一柄短剑,抓紧绳子的手抬了抬狠力地割下去。
她安静地闭着眼睛,听着耳边的风呼呼吹过,四肢无力地展开,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一切的美好都骤然间闪过,只剩下身体在无力的往下坠……
爹,对不起,我下不了手,那我来陪你和娘好了。
云傲看着眼前的身影不断下坠,脑子煞地一片空白,他奔向悬崖边,吼着嘶哑的声音“小己!”
他就要跳了下去,却被林森和将士拉住。
“放开我!我要去找小己!”
“爷!你冷静点!这是悬崖,你放心,我现在立马派人去找她,她不会有事的!”
谁都心知肚明,这样万丈深渊,跳下去或许连个尸骨都找不到。林森为了拉住他无奈这样说,云傲却挣扎着,突然后脖子被他劈了一下,昏了过去。
突然,眼前一道白色的身影掠过,丝毫不犹豫地跳下悬崖。
林森睁大双眼看着,突然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凉宫。。”
昏迷间,云傲眼里闪过了无数妲己的身影。
大年三十,她跟他比赛放烟花,她说“五日再难熬,换得你真心的一笑,值了。”
她被他拒绝了,却还信誓旦旦毫不畏惧“你拒绝我不要紧,你不回答我也不要紧,只是你不要轻视我对你的喜欢。”
她抢过他手中的那杯毒酒,引鸠含毒,媚然一笑“侯爷,这杯酒赐我可好。”
她从江南的烟雨闯入塞北的飞里雪,在他背上引画告诉他她想他。
半夜她安静又专注地看着他,害怕他赶她走轻声细语地询问“让我留在这里好不好?”
当他坦白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他喜欢她,她仰着脸,泪水却斜斜自眼梢滑了下来。
他误会了她和凉宫,他怒极了,又看到嫣儿送与他的镇纸,气愤地直叫她陷入了绝望的深渊,掉入了寒塘。
在承宛找到了他日日夜夜想念的娇颜,她却告诉他她想忘记他。
直到昨晚,她风轻云淡地说“其实,我不怕奔赴,只怕在尽头的那个人不是你。”
身体不停地往下坠落,突然听到清逸的声音唤她丫头,她微微张开了双眼,看到了凉宫。突然媚笑了一番,觉得好不真实。
-----是啊,凉宫怎么会在这。
积满了白雪的地上,一位男子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可此时却十分狼狈地躺着,树上的积雪掉到了脸上,浓密的眉皱了一下。
她怀里躺着一个有着调皮面孔的女子,一身火红的衣衫却足显娇媚,娥眉好看地装饰了脸,浓密的睫毛紧闭不开,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凉宫醒了,拍了拍额头,随即紧张地检查身下的女子,额头上流了血,渲染了小片的雪地。
他心疼地抱起她,小心地拍拍她的脸“丫头?丫头,醒醒。”
呼唤了半响,怀中的女子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凉宫吃力地站起来,蹲在雪地上背起妲己,略望了前方,才踉跄地一步步踏雪而去。
不知走了多久,几乎腿上都没了知觉,终于找到了一间客栈。
像是在深渊的大海中不会游泳的孩子抓到了浮萍,凉宫把后背的人儿往上蹭了一下,温柔却无力地对昏沉的妲己张开了笑容“小己,快到了,你坚持一下。”
腊梅围着整间客栈,围栏外前百米也是一片腊梅,悬崖下还是寒冬,腊梅长得极好,梅香暗涌。
红尘。
一进门槛,粗亮的声音便传来“这位客官是要住房还是?”
虚弱的声音却坚定有力,说得也急促了许多“住房。”随手从腰包讨出一袋银两扔给店小二“给我安排一间最好的客房,还有准备一下好菜送来,”
“好嘞,客官这边走。”柜台的另一个小二走了过来领着凉宫上楼。
他转身向刚才的小二吩咐“剩下的银两,去给我城镇请来最好的大夫!”
他才注意到凉宫身后的女子额头满是血。
“这里离城镇需要多久?”
“骑马最快也要到黄昏才能请来。”
“好,给我尽最快的速度!”
伤重昏迷,妲己这几日像是一个布偶,不吃不喝躺在床榻上,凉宫却每天都点了她合口的饭菜,加上一碗加了糖的甜粥,虽然饭菜她一口也吃不下,凉宫却将粥一口口耐心地喂着,每天就进那么一点食物,他却不会放弃。
“大夫,她怎么样了?”见诊断了半天,大夫还是一脸不乐地摇摇头。
大夫收拾了药箱,摇了摇头说“她脑后有血块,得看看血块化得了不,能不能醒来得靠她毅力。”
凉宫抓着大夫的手一紧又一抖,紧张地颤抖着唇瓣“求你一定要救她!”
大夫叹了口气,拍拍他手以示他放宽心先“你先别着急,我这里开方化血药,你每天早晚熬两次给她喝,还有早晨用热水捂捂她的血块,看看化不化得了。”
“给我拿最好的药,这锭银子是你的。”
“哎谢谢,谢谢。”大夫摸着黄澄澄的银子眼睛发亮,“放心吧,我一定把我药铺最好的化血药给她喝。”
“嗯出去吧。”
凉宫站在床前,看着昏睡的人儿,心疼叹了口气,便帮她捻好被角。
丫头,你要早点醒过来。
“小二,小二!”
“来嘞,客官有什么吩咐?”
“给我打盆热水。”
“好,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