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而总之,空想社会主义者们“处处突破幻想的外壳而显露出来的天才的思想萌芽和天才思想”,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把妇女理论水平提高到了以往学者没有达到也不可能达到的高度。他们的妇女思想对于揭露私有社会中妇女,特别是无产阶级妇女受压迫的真实状态以及促发她们乃至全社会反思、否定现存的性别关系以及明确妇女解放的必要性具有重要的意义,并由此构成了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产生的重要理论渊源之一。
而除了空想社会主义者的妇女思想,以摩尔根为代表的资产阶级民主主义人类学说亦是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产生的另一重要思想渊源。通过对美洲印第安人部落与夏威夷群岛土著居民生活的实地考察,通过对希腊、罗马等民族古代史的深入研究,摩尔根提出了家庭进化系统理论。他指出:家庭是“一个能动的要素;它从来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随着社会从较低阶段向较高阶段的发展,从较低的形式进到较高的形式”;“如果承认家庭已经依次经过四种形式(血缘家庭、普那路亚家庭、对偶家庭、专偶家庭)而现在正处在第五种形式(一夫一妻制)中这一事实,那就要产生一个问题:这一形式在将来会不会永久存在?可能的答案只有一个:它正如过去的情形一样,一定要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随着社会的变化而变化。它是社会制度的产物,它将反映社会制度的发展状况。既然一夫一妻制家庭从文明时代开始以来,已经改进了,而在现代特别显著,那么至少可以推测,它能够有更进一步的改进,直至达到两性的平等为止”。与此同时,通过揭示原始社会母系氏族时代男女平等、妇女受到优先尊重的普遍事实,摩尔根还证明了人类野蛮时代母系制的确实存在以及人类世系由父系(男系)取代母系(女系)并进而导致氏族被国家取代的自然历史过程。并且,摩尔根这些通过历史唯物主义科学方法而形成的观点引起了马克思、恩格斯的高度重视与研究热情,并最终被批判地借鉴、吸收和体现于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关于妇女受压迫的根源与实质、关于妇女解放的条件与途径等分析文本中。因此,承袭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书中对摩尔根的评价方式,可以说,摩尔根在“确定原始的母权制氏族是一切文明民族的父权制氏族以前的阶段”基础上所描绘出来的人类家庭史发展略图对于“妇女解放”理论的意义就犹如“达尔文的进化理论对于生物学和马克思的剩余价值理论对于政治经济学的意义一样”重要。
三、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哲学基础
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组成部分之一,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用以分析妇女地位的演变、妇女的社会作用、妇女的社会权利与妇女争取解放的途径等“妇女解放”基本问题的出发点同样建立于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基础之上。该哲学基础确保了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相关研究始终坚持唯物、辩证与实践之原则,因而构成了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科学性的又一重要保障。
首先,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基础确保了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相关研究始终坚持唯物的原则,即始终坚持“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的原则。在《反杜林论》一文中,恩格斯曾非常明确地提出了唯物主义历史观如何对一切社会问题(包括妇女问题)进行科学研究的基本方法:“生产以及随着生产而来的产品交换是一切社会制度的基础;在每个历史地出现的社会中,产品分配以及和它相伴随的社会之划分为阶级或等级,是由生产什么、怎样生产以及怎样交换产品来决定的。所以,一切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不应当在人们的头脑中,在人们对永恒的真理和正义的日益增进的认识中去寻找,而应当在有关的时代的经济学中去寻找。”承袭这一唯物史观的基本研究方法,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认为社会物质生产作为人类历史的第一个活动,既是人类社会生存的物质基础,也是人类社会一切冲突(包括性别冲突)的根源;认为与阶级压迫、种族压迫等其他社会问题一样,性别压迫问题同样具有浓厚的物质根源性;认为要理解妇女受压迫只是人类历史发展一定阶段上的特殊现象,只有在“理解了每一个与之相应的时代的物质生活条件,并且从这些物质条件中引申出来的时候,才能理解”;认为要发现解放妇女的现实手段,则必须明确“这些手段不应当从头脑中发明出来,而应当通过头脑从生产的现成物质事实中发现出来”。换言之,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在考察妇女问题时始终是从社会物质生活的现实过程中来把握性别压迫的起源、本质、作用及其变化发展的内在机制与外部条件,必须在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辩证统一关系中分析妇女地位的演变状态并进而把握妇女解放的客观规律,而不能象某些受历史唯心主义支配的西方女权主义理论那样,在妇女解放的问题上抹煞经济因素的最终决定作用,把经济与妇女解放之间的关系一般化、庸俗化。
其次,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基础确保了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相关研究始终坚持辩证的原则,即始终坚持以“永恒发展”与“普遍联系”的观点看待一切事物的原则。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认为“不存在任何一成不变的、绝对的、神圣的东西”,坚持把世界视作一个过程的集合体,“其中各个似乎稳定的事物以及它们在我们头脑中的思想映像即概念,都处在生成和灭亡的不断变化中”的辩证思维,认为妇女受压迫只是人类历史发展到一定阶段才出现的社会现象;认为具有暂时历史性特征的性别压迫基于其反人性的本质决不会永远存在下去;认为妇女解放尽管必然将表现为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但它的实现终究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必然。与此同时,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还把性别压迫看作是一种始终同周围其他现象相互作用和普遍联系着的社会现象,认为不能试图将其作为一种孤立的社会存在个别抽取出来,单纯地从妇女/男子本身或者妇女/男子本身所固有的本性中去认识。它在坚持经济因素对妇女解放历史进程的决定性作用的同时,还注意到了这样一个事实:“政治、法律、哲学、宗教、文学、艺术等的发展是以经济发展为基础的。但是,它们又都互相影响并对经济基础发生影响。并不是只有经济状况才是原因,才是积极的,而其余一切都不过是消极的结果。”因此,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不仅重视经济基础对妇女解放历史进程的决定性影响,同时也关注政治、法律、道德、宗教、文化等上层建筑因素对妇女解放历史进程的广泛制约作用,始终将自身的研究建立于综合考察影响妇女解放历史进程的各社会因素以及探索这些因素之间的多维互动联系的基础之上。
第三,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基础确保了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相关研究始终坚持实践的原则,即始终坚持把实践作为自身逻辑体系的首要的和基本的观点,强调认识和实践、主观和客观的具体的历史的统一。诚如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一文中所指出的:“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将实践作为自身逻辑体系的首要和基本的观点,既立足于历史与现实,又面向和把握着未来,强调理论的任务不仅在于认识不平等的父权世界、认识性别压迫的历史现实,更重要的在于改造父权世界,复归两性平等和谐的自然关系。并且,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实践范畴还强调主观与客观的辩证统一,在承认妇女解放要受到物质世界的本原作用的同时,即必须遵循人类社会普遍发展规律的同时,还强调妇女作为解放主体的意识能动作用,在正确评价与充分肯定妇女群众的伟大历史创造力的基础上将妇女主体性的开掘与发挥视作妇女解放的不竭动力与重要内容。这样,作为妇女运动经验的正确总结与妇女运动的科学指南,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实践品性使其内涵着批判自身、超越自身的反省意识与反省能力,能够及时地洞穿妇女解放动态进程的历史脉络与时代特点,深刻揭示、概括、回答时代提出的妇女解放伟大课题,从而不断地以崭新的观念和新的思维去引导妇女群众,推动妇女解放运动的深入发展。这既是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科学性的具体表现,也是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伟大历史使命,更是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发展的力量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