埔里,南投县,1979。
我在以整理中国民间文化为己任的《汉声》杂志学会摄影,因此很自然地以记录台湾农村为创作题材。但长久以来,台北既是我的生活之都,也是我的工作地所在,不用相机去记录它是不可能的。
台北和所有现代化城市一样,变化速度之快、幅度之大,往往令人来不及捕捉,拍下来的景观过不了多久,就成了褪色的过往。这使我觉得把不住这城市不规则的脉搏,跟不上它不规律的心跳,因此也拍不出像农村那样有温度的照片。我甚至不晓得该如何为此系列取个合适的题目,直到有一天突然想起,我景仰的摄影大师尤金·史密斯(W.Eugene Smith)曾说过:
“为一座城市造像是一件永无止境的事,如果开始尝试去做,本身即是犯了自视过高的毛病。即使这种努力会使自己对事情的真相有所体会,但它只不过是城市的一则谣言罢了,没有意义,也不会流传下去。”
这句话使我豁然开朗,连大师都无法为城市造像了,我何不将整个工作视为速写簿里的涂鸦,当下便把1975年至1988年间的城市掠影取名为“都市速写簿”,也挑出了首张作品。那天,日正当中却飘起毛毛细雨,一时,南京东路四段化为梦境,闪烁着令人迷惑的光彩。冷气车内播放着法国音乐家埃里克·萨蒂(Eric Satie)的钢琴曲,正好为眼前的幻景做了绝妙的配乐。雨刷把车窗的水滴扫掉后,急着抢道的车辆与行人仿佛又回过神来。马路又成了人间的角力场,而市民们就像雨刷,始终在真实与假象之间摆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