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二十九军将士们在长城前线浴血奋战的时候,蒋介石却顽固地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不仅不给二十九军以必要的援助,相反,他却命令北平军分会委员长何应钦以及黄郛等人,寻找机会与日本人讲和。
由于长城战役中日本鬼子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谈判当然没有什么资本,也就得不到想要的更多的东西,因此,日本鬼子拒绝谈判,仍然千方百计地企图再次进犯。
日军惨败喜峰口后,改变了策略,将目光转向国民党内部,寻找内应,想通过策反内应,然后内外合击,打开华北的大门。
为了实现上述计划,日本鬼子设在天津的特务机构开始通过各种途径拉拢汉奸卖国贼。很快,他们找到了合适的人选,这个人就是张敬尧。张敬尧是蛰居在天津的北洋军阀头头之一,在京津一带他的旧部很多。日本鬼子想利用张敬尧的影响,在北平发难,为其南进创造条件。
4月中旬的一天,北平六国饭店来了几位商人打扮的人,嚷嚷着要预订最豪华的客房。饭店工作人员安排好房间,这些人仔细检查一番后离去了。
第二天,一位头戴礼帽,身着马褂的胖子住进了预定的豪华客房。在饭店的来客登记簿上,来人写上自己的姓名:常世五,他的随行都叫他常老板。
常世五住进饭店后,行动非常诡秘。他虽然包下了豪华客房,但却不常住,偶尔回来时,又总有些军人相伴。
在常老板住进六国饭店后不久,与常老板住处相对的客房里又住进了3个人。这3人的活动规律与常老板正相反,很少出饭店,甚至很少出客房。
5月7日夜,已经有一周没有在饭店出现的常老板回来了。与往日不同的是,常老板周围没有随从。
常老板开门进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对面客房的门正开着一条缝,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
8日晨,天还没有亮,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六国饭店的宁静。紧接着,有3个人从饭店里跑出来,跳上已经停在门口的轿车,疾驶而去。
第二天北平各报上刊登了“巨商常石谷,在东交民巷六国饭店中遭刺殒命”。而不久后,国民党北平机关报证实“常石谷”即张敬尧,并说张敬尧是汉奸,潜入北平阴谋策动叛乱,被“锄奸救国团”击毙。
张敬尧此番来北平是奉日本驻天津的特务机关长板垣征四郎的命令,策动暴乱来了。就在张敬尧离开天津的当天,板垣征四郎还兴奋地密电关东军司令部,说张敬尧不久将在北平起事,关东军加紧进攻长城一线,以收里应外合之效。
张敬尧在北平被杀,真是给日本鬼子当头一棒,而这时尚未获知计划破产的关东军正加紧炮轰长城沿线,给中国政府施加压力。
此时蒋介石正竭力寻求与日本鬼子议和,对前方将士们的抗日义举,不仅不给予支持,相反还总是加以压制,结果,让鬼子没有想到的是,东方不亮西方亮,他们在正面战场竟然取得突破。
5月下旬,日本鬼子从河北东北部杀进关来,侵占了许多城镇,形成了对北平三面包围的态势。
日本鬼子进逼北方重镇北平和天津,更加紧了蒋介石的议和活动。这时,已经在战场上取得主动地位的日本鬼子,也觉得是谈判的时候了。
5月18日这一天,北平火车站显得特别繁忙,不断有轿车进进出出。
8时刚过,北平政务委员会、北平军分会的头头脑脑均出现在火车站的站台上,不久,一列火车徐徐地开进车站。
火车停稳后,从火车上走下了一位清瘦的中年人。此人中等身材,穿着洋装,手持文明棍,颇有些风雅。
这个人就是黄郛,与日本人关系密切。这次他到北平,是受蒋介石的委托,与日本人谈判来了。
蒋介石为了显示谈判的诚意,授予黄郛华北地区最高行政职位——行政院驻北平政务整理委员会委员长。
黄郛到北平后的第四天,日本人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5月22日,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了军分会沉闷的气氛,军分会参事陶尚铭拿起了电话,从电话里传出了生硬的中国话:“我是大日本帝国驻北平领事馆参赞原田,中山详一代办要于今日会晤何应钦军政部长商量要事,你务必及时转达。”
下午3时,日本驻北平公使馆临时代办中山详一带着两名随从,趾高气扬地走进了军分会的会议室。
早等在那里的何应钦,赶忙站起来迎接。中山详一对何应钦的客套很不领情,径自坐下,神情严肃地首先开了腔:
“我早就接到我国政府的训令,如华方来人言和可以接受。可是,你们一直没有诚意,致使我们兵进平津。昨日,再次接到我国政府训令,说是黄郛先生到了北平,让我作好谈判准备,请你转告黄郛先生,若真有诚意,务必尽早来谈。”
中山详一傲慢无礼,何应钦唯唯诺诺:“先生的意见,我将负责转达给黄委员长,请先生放心,黄委员长全权代表中央,有职有权,我们是很有诚意的。”“但愿如此,我想战争对贵国是不利的。”中山详一威胁道。何应钦还想解释点什么,但中山详一一摆手,起身向门外走去。何应钦对中山详一的吩咐是不敢怠慢丝毫的,他立刻给黄郛去了电话,通报了日本人的意见。经过与日本人协商,双方同意24日正式会谈。
24日晚8时,黄郛带着秘书李择一准时到达日本公使馆海军武官藤原的住宅。
这所住宅位于城东的丁香胡同,这个胡同的住户基本都是日本人。
住宅面积很大,主人显然对原住宅进行过改建,因此它看上去完全是一座日式建筑。黄郛进客厅落座后,从里间走出了中山详一、藤原和武官永津佐比重。
谈判开始。这时,北平军分会所在地居仁堂里,何应钦、张群、俞飞鹏、熊斌等人正焦急地等待谈判的结果。
谈判似乎很不顺利。钟已经敲了11下,还不见黄郛回来。
何应钦示意副官给黄郛家去电话询问。黄郛的卫兵回答说仍然未归。再给藤原家去电话,竟然没有人接。
居仁堂里顿时笼罩上了一层不祥的气氛。大家都低头不语,只有钟声孤独地“滴答”“滴答”地响着。
所有的人都认为,黄郛回不来了!被日本人扣留了!早已紧张地在屋里不停转悠着的何应钦,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吩咐副官调车,准备立刻回南京。熊斌一把拖住正要离开的何应钦:“再等一等吧,黄委员长真要有什么意外,我们怎么向上面交代呀!”何应钦不耐烦地甩开熊斌的手,说:“日本人从来就不讲信用。形势危在旦夕,现在不走,明天早晨敌机若将卢沟桥炸断,我们就都成了俘虏了。至于黄委员长,我们回南京后通过外交途径把他要回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些人立刻围绕去留问题争吵起来,吵声是这样大,以致掩盖了大铜钟12响的报时声。
正吵得不可开交之时,黄郛推门进来了。
屋里迅速安静下来。
黄郛一进门就瘫倒在软椅上,蜡黄的脸上挂着极度疲惫的倦容。他有气无力地举了举手中的一张纸,说:“大家看看吧,这就是谈判的结果,如果同意,我马上打电话要他们制止明晨的攻击,否则,我们大家今夜就要准备南归。”
大家传阅了那页谈判备忘录。备忘录要求中国军队向南向西撤退,并保证不再有“挑衅”行为。
大家一时难以做主,于是,电告蒋介石和汪精卫定夺。蒋介石和汪精卫当夜回电,完全同意日本鬼子的苛刻条件。一听蒋介石同意了日本人的条件,黄郛像触了电似的,从座位上一跃而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彻夜周旋,工夫终于没有白费,华北得救了!”日本鬼子当然不满足中国政府口头上答应的条件。第二天,鬼子派人向黄郛提交了日本方面参加停战协定正式签字的代表名单,并要求中国方面在天黑前也交出参加签字的代表名单。何应钦、黄郛马上召集张群、俞飞鹏、钱大钧、熊斌等人开会,推选代表。会场上,谁都不发言,没有人主动表示要充任代表,谁心里都清楚,这个代表不好当,不仅在日本人面前备受辱没,在国人面前也将遭到唾弃。
会议一直僵持到午后,没有任何结果。“各位均是党国重臣,在此国难之际,各位当要共扶危亡啊!”何应钦急得不停地敲着桌子。可是,就是没人搭腔。
约莫下午3时,南京方面急电送至会议室。
何应钦一看,大喜。
原来是蒋介石点将:“授熊斌先生北平军分会总参议之职,任谈判首席代表。”
熊斌一把抢过电报,白纸黑字准确无误,他垂头丧气地慢慢坐下了。
会场里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大家纷纷起身与熊斌握手,表面上是安慰熊斌,其实都在暗自庆幸逃过此劫。
首席代表确定后,大家又商量决定铁道部政务次长钱宗泽、北平军分会高级参谋徐祖诒、军委会顾问李择一和雷寿荣、华北第一军团参谋处长张熙光为谈判小组成员。
终于赶在天黑前将谈判代表名单报给了日本人,何应钦等人这才安下心来。
正式签字仪式是在天津塘沽举行的。
31日清晨,熊斌一行早早地来到塘沽仓库楼,静候日本代表的到来。直到9时30分,日本代表才姗姗而来。第一个走进来的是日本谈判首席代表、关东军副参谋长冈村宁次,接着鱼贯而入的代表有:驻北平公使馆武官永津佐比重大佐、关东军参谋喜多诚一大佐、炮兵少佐远藤三郎、步兵少佐佐藤本铁雄、师参谋河野悦次郎、师参谋冈部英一大尉。
日本代表的态度依然那么盛气凌人。
冈村宁次微胖,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很随和,但是那双眼睛时刻露着凶光。
“中国的天气真好,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总坐在屋里,实在是太可惜了,因此,这次会谈时间不会很长,11时之前我们结束会议。”
翻译缓缓地译着冈村的开场白。
冈村边说边递给每位中国代表一份打印好的停战协定草案。“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已经拟好了停战协定草案,请贵代表过目。”熊斌接过协定草案,大大地吃了一惊,所有条款都超出了以前议定的范围。他赶忙按照黄郛的交代,从包里拿出中国方面的“意见书”。“冈村先生,我方对停战协定也有一个初步设想,并草拟成意见书,也请贵方过目。”冈村的脸立刻阴沉下来,摇摇头,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我们拟定的停战协定是我们的最后方案,你们所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回答‘是’还是‘否’。还有一个多小时,你们的时间是足够的。至于你们的所谓‘意见书’,那是以后的事,只要签订了协定,什么事都好商量。”
熊斌听完,大脑“嗡”地一下,像是要失去知觉一样,周围的中方代表也都是目瞪口呆。
“贵方对谈判没有诚意,我们表示抗议!”熊斌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毫无分量的话。
冈村凶相毕露,“啪”地一拍桌子:“我想清楚地告诉你们,你们面对的是大日本帝国,你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熊斌不再多说什么了。
10时50分,熊斌在协议上签了字。这就是丧权辱国的《塘沽协定》。
《塘沽协定》签订后,何应钦、黄郛代表国民党政府接受了这个协定。从此,日本帝国主义取得了自由进出华北的“通行证”。华北危机日益深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