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一场闹剧,人人都要上来表演。
——阿瑟·兰波
1948年初秋,经过两年的疗养,母亲从结核病疗养院出院了。恩里克和埃塞尔在罗彻斯特西南部的“皮尔”山脚下买了一处自己的房产,梅奥医学中心的很多医生都住在那里。搬到西南部第七大道904号对全家人来说是一个莫大的安慰,因为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家。房子不错,后院很大,附近还有一家公共游泳馆和一个公园。10个街区外有一家公立图书馆,每个星期天的上午,乔和伊凡都去那里看书,兄弟二人都是求知欲极其旺盛的读者。住进属于自己的新卧室,乔和伊凡兄弟二人兴奋不已。他们的父亲把房间涂成明亮的蓝色,墙上装饰着南太平洋岛的壁画。他们的新家让人充满了梦幻般的感觉,可是乔却感觉非常舒服和熟悉。他喜欢去附近的林中小巷探险,也经常和弟弟一起带着他们的小狗杜克沿着赞布罗河的乡村小路去远足。通常,在河边,乔和伊凡都感觉他们能听到印第安人诵经。
上了五年级后,乔在学校有时候会出现突发性眩晕、痉挛的症状,尤其在空间狭小、有很多儿童聚集的地方。他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如此,但是他会觉得头晕、恶心,对他而言,他认为这也不错,因为他可以到护士的办公室里躺下来休息一下,症状也随即消失。出现多次的突发性眩晕、痉挛症状后,护士猜想他是不是生病了。这时候,医生告诉他说他有点轻微的近视,需要佩戴眼镜。之前伊凡已经佩戴了眼镜,可乔从未想过自己也会如此。他总觉得戴上眼镜不太舒服,但也没有办法,后来50岁的时候,他才决定摘掉眼镜。
在母亲的鼓励下,乔找了一份下午为《圣保罗先锋报》和《调度报》送报纸的工作。这份工作他干了一年,后来又和弟弟一起为《明尼阿波利斯明星论坛报》送早报。冬天的罗彻斯特寒冷异常,乔每天天还没亮就醒了,穿上外套,戴上围巾,然后把要送的报纸放到雪橇上。他的小狗杜克也和乔一起挨门挨户地送报纸。康登太太的公寓是他一天工作的最后一站。当乔手拿报纸出现在她家门口时,她和她的客人看起来都很高兴。他们送给乔咖啡和新鲜的自制小甜饼。送报的工作让乔增强了独立感,也使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在第七大道,父亲的艺术,音乐爱好终于可以自由地表达,这使乔和伊凡感到极为高兴,他们觉得父亲在音乐方面是相当有品位的。父亲常常播放自己收藏的古典留声机唱片,其中包括收集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和亨德尔的《管风琴协奏曲》。有时候,乔和伊凡也会翩翩起舞来逗父母开心。在这期间,乔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创作交响乐。他也经常听管弦乐,这进一步培养了他的音乐才能。直到今天,他仍然爱听交响乐,尤其是在外面散步时。
有几次,乔和伊凡也在半夜醒来,听父亲在楼下用留声机播放的墨西哥流浪歌曲、桑巴舞或探戈。恩里克在“欧陆餐厅”做酒吧招待,所以经常深夜回家,有时候还带回一群酒吧里的人。这种情形之下,家里人没有人愿意看到他,第二天大家也对此保持沉默。渐渐地,家人之间产生了一种隔阂,也使乔感到与父亲更加疏远。
进入五年级,乔和伊凡经常利用周末时间去看电影。他们最喜欢看的电影是《第三个人》,由格雷厄姆·格林指导的,奥森·威尔斯主演的惊悚片。这部电影描写的是二战后发生在维也纳的事情,因其强烈的艺术渲染力和明辨是非的主题,给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非其他影片所能比拟。乔最喜欢的一幕是当奥森·威尔斯饰演的哈里·姆说:“在意大利,在博尔亚斯和美第奇家族血腥统治的短短五十年中,你有莱昂纳多、拉斐尔、米开朗基罗这样的伟人!在瑞士,你经历了一千年的民主,你得到了什么呢?只有布谷鸟挂钟而已!”乔和伊凡兴奋地把这部影片推荐给父母,他们看了之后,对两个孩子能在这么小的时候就有这么高的艺术品位吃惊不已!
乔和伊凡上六年级时,他们的姐姐劳里塔与几个月前在罗彻斯特瓦伦西亚宴会舞厅上相识的男朋友大卫·金斯利结了婚。大卫来自罗彻斯特南部10公里远的斯图尔特维尔镇,是一名农场工人。后来,大卫成了一名花木工人,家人们亲切地称他为“挖掘者大卫”。乔觉得大卫就像是个可爱的灰熊;他个性略微有点粗鲁,但总是饱含善意,带有十足的幽默感。
1949年10月28日,劳里塔和大卫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结婚典礼。劳里塔的一个朋友演唱了祝祷文。对乔而言,祝祷文包含新的意义,因为以前他从未听过。虽然乔伤心地看着姐姐劳里塔离开了家,但姐姐和新婚丈夫在一起好像特别开心。他觉得姐姐一定会过上幸福的生活,尽管他想象不到将来是什么样。
劳里塔和新婚丈夫搬走后,伊凡住进了她那间玫瑰色的房间,而乔仍然住在墙上镶有南海群岛壁画的房间里,对此,乔觉得很开心。这个房间使他对遥远的未来即将消失的世界充满了缅怀之情。
进入六年级,乔参加了学校组织的一年一度的拼写大赛,广播电台对此进行了现场直播。乔第一个上场,并让他拼写“money”这个词。乔飞快地脱口而出“m-o-n-y”,随后马上丢掉了参赛资格,乔的表现使他的团队成员感到非常的懊恼。
初中的学习生活给乔提出了新的挑战,生活似乎总是令人费解。来到新的学校,他不知该如何融入到新的社会群体之中。很多同学都擅长体育运动。乔和伊凡急需一个篮筐以便他们能够练习篮球。他们向父亲提出了这个要求,却遭到了父亲的严厉拒绝;父亲是一名艺术家,对美国体育运动及其所代表的一切运动十分反感。因此,根据初、高中生的社会标准,乔和伊凡被大家认为是懦弱群体。
在七年级和八年级的时候,所有的男同学都要求参加工艺课程的学习。七年级的工艺课老师坡番伯格先生,是一个运动狂,非常喜欢那些擅长体育运动的男同学。无论怎么努力,在坡番伯格老师的课堂上,乔的表现都被认为是比较差的。乔认为一次比较自信的任务是制作一个木制的鸟笼,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是仍然得了C减(C减就是刚刚及格)。懊恼之下,乔、伊凡,还有他们的同班同学邓肯·马森,三个人拿着他们不太成功的鸟笼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他们在街区另一侧的空地上伤心地把鸟笼烧掉了。
1951年,迈耶爷爷去世了。这对整个家庭来说是个莫大的打击。乔和伊凡从学校请了假去参加葬礼,葬礼在路德教堂举行。走近敞开着的棺材,乔看了看迈耶爷爷,尽管看上去脸色苍白,不过在乔看来,迈耶爷爷好像是安静地睡着了。在葬礼上,乔看到迈耶奶奶坐在棺材旁,驱赶着迈耶爷爷脸上的苍蝇,乔深深地感动了。葬礼过后,大家前往墓地,那里已经挖好了洞穴,大家看着迈耶爷爷的棺材缓缓地下葬。这使乔感到极度空虚,乔禁不住心中自问,生死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这个时候,乔送报来到了“山坡公寓”,在那儿他开始偷盗留给送奶工的牛奶钱。起初,他只是偶尔拿上1美元,但很快变得贪婪起来,拿得更多,直到他上八年级的一天,他接到一个电话,让他到城市青少年犯罪中心找一个叫迪松的人说明原因。
乔浑身颤抖地来到迪松先生的办公室。迪松先生告诉他,非常明显,唯一可能从奶瓶里把钱拿走的人就是他。迪松先生还威胁乔说当天下午他会给乔的父母打电话。
离开迪松先生后,乔一路跑回了家,他知道那天下午父母都不在家。他一个人等了又等,可是迪松先生始终没有来电话。送报工作也就此结束。
上了八年级,乔和伊凡参加了智力测验比赛。乔和伊凡陪同母亲一起去学校办公室,他们应邀到那儿听取自己的比赛结果。母亲被告知如果分数达到140分,就表示自己的孩子智力水平非常高,结果伊凡得到144分,乔得到148分。在回家的路上,一种幸福感在乔的心中油然而生,原因是他自身的某些东西已经得到这个学校的认可。这种观念对他影响颇深。在八年级结束,即将升入九年级之际,乔开始第一次严肃地思考起来。他认真地思考自己的绘画作品,认真地思考自己对艺术的兴趣,认真地思考自己看过的能够理解的书籍。总的来说,他开始认真思考对他的生命有重要意义的课程,那些足以使自己成为“天才”的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