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僵持不下,那么“台办”后来就做主了,就说这样一个采访呢,我们就由中央电视台来牵头,15分钟以后,其他记者可以进行提问。新华社有一个提问,人民日报有一个提问。我们用这样一个方式来进行采访。台办就问这个题目怎么办。当时一共提供了十几个比较泛泛的题目,我们有优先选择权。那我们选择什么样的题目进行提问?我可以挑四个问题,我就挑了一些非常非常宽泛的问题,就是说,对两岸关系的看法啊、国共合作的问题啊,比较有共识的一些观点和看法,等等。确定了这些大的题目,我们就有了一个基本的提纲。有了这样一个基本的提纲,就能形成一个通篇的报道。我就问,这些题目我可不可以不按照原来的方式提问,可不可以用改变词汇的方式来提问?得到允许之后,我就回来把这些题目进行了拆分。
只要不超出这个范围,那么我们记者就可以掌控。很有意思的就是虽然我只有四个问题,但是我们最后形成了两个30分钟的报道。比如说谈观感,就是说连战先生对于此次大陆之行的观感,这样的一个大题目,我把它分出来,连先生的观感、他夫人的观感、他儿子的观感。这样我的题目就可以变得更加丰富。第二天早上,送熊猫的事情突然又来了,这样又能增加我采访的层次。后来的采访就变得非常充实。
我们采取拆分的办法,把这么艰巨的一个采访任务顺利地完成了。虽然这个采访在我的职业生涯中不是最精彩的采访,但可以说是最重要的采访,也是尽我最大可能进行的采访。当然也会有遗憾,但是这样的机会对我来说十分难得。
宋楚瑜——“亲民”成为职业习惯
既然说到连战,那我们再说说宋楚瑜。宋楚瑜是一个非常有争议性的人物,大家都说宋楚瑜是一个很有权谋的人。因为,大家知道他的背景啊,他是湖南人,湖南人的性格比较刚烈,而且在做事的时候他比较务实。在宋楚瑜的从政生涯中,他的一些钻营的做法经常为大家所谈论。比如说当年,蒋经国逝世以后,他把李登辉推上了政治舞台。当然他有他的考虑,他以为他推举李登辉,会对他日后的政治生涯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事实上后来发生了许多变化。比如说他从国民党分裂出来,以独立参选人身份参选2000年台湾地区领导人,虽然他最后没有成功,但是他的得票率远远高过了国民党的候选人连战。因为宋楚瑜的这些行为,所以现在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个非常有权谋的人。或许是因为他的个人利益在他的政治生涯中掺杂太多,所以他的政治生命力过早地消失了。现在亲民党随着宋楚瑜的退出政坛,已经开始逐渐地泡沫化,很快就会进行国亲两党的合并。
谈到宋楚瑜,我个人对他的感受好像有一点不一样。宋楚瑜给人的印象是非常平和、非常努力。在现场我看到连战先生,他很大气,有大家风范,走来的时候和大家握手,在媒体的闪光灯下都显得非常的庄严。宋楚瑜就不大一样。宋楚瑜第一个不是和我握手,因为他看到现场有很多人。现场也是和现在一样,比如说我坐在这儿,宋楚瑜坐在这儿(分别用手指示),现场还有媒体记者和一些工作人员,气氛也是比较紧张。宋楚瑜进来,他没有冲着我走过来,他在现场从保安开始握手。我很奇怪。他一个一个握了手之后走过来,才跟我握手,然后坐下来。非常不容易啊!当然作为一个政治人物,不管他是作秀也好,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也好,这已经成为他的一种职业习惯了。按他的话说,我们党是亲民党。亲民党就是这样一个党,我愿意用我的努力来争取民心,我要用我的最大的诚意来为台湾人民服务。宋楚瑜就是这样一个政治风格非常鲜明的人。
对宋楚瑜的采访也是按照和采访连战同等的待遇,也是在一系列大的活动之后的一个安排。我记得当时是在钓鱼台国宾馆,他和胡总书记握手之后,欢宴之后,喝了许多茅台酒之后,接受我们的采访。我们在现场等了很长时间,10点多钟了宋楚瑜还没有到,原定的时间就是10点钟。到了10点半之后,宋楚瑜红光满面,但是非常疲惫地走进了我们的现场。到了现场和我们大家握手之后,一坐下来,他马上变得非常亢奋,非常认真,来接受我们的提问。在整个采访的过程当中,宋楚瑜的口才也是相当的不错。他和连战那种古板、一问一答式的采访不同,他会增加一些感性的东西,一些表达感情的东西。所以这样的采访媒体记者会更加感兴趣,因为和这样的采访对象有一种交流感。
陈万水——丈夫是主角
联想到我在采访宋楚瑜之前对他进行随行采访的过程,我有很深的感受。第一次我和我的同事作为外围记者,没有坐上他的包机。第二次我们就有幸搭乘他的包机跟随他,见证他在大陆所有的活动。在他到达西安咸阳机场之后,我们和他一起乘上了包机。大家都非常的疲惫,刚刚可以休息半个小时,但是突然宋楚瑜就从他的头等舱里出来了。我们中央台的记者就坐在紧靠着头等舱的位置,所以他走出来首先就是和我们握手。当时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我们有纪律,就是在机舱里是不能进行采访的,我们不能逾越这个界限。所以他就和我们大家点了点头,寒暄了一下。然后宋楚瑜就很快走到了后舱,后舱坐的是台湾的记者。台湾记者可不听这样的指挥,蜂拥而上,一下把宋楚瑜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宋楚瑜对台湾媒体的这种追打是习以为常的,所以他很快就在后舱里开始滔滔不绝地进行演讲。因为是在飞机机舱里,所以场面也有些失控。
我们看到这个场面也有些后悔,我就想当他第一个走到我面前时,我怎么没有想到去访问他。但是马上,我一看,因为所有媒体记者的目光全部都被吸引到后舱的宋楚瑜的演讲中去了,前方就空虚了,就没有人了,而且工作人员还在说,看看飞机要失衡了。我一看有意思,想了一想,立马给我们的摄影一个眼色,说走,我们到前舱去。我们利用了这样的一个空当,因为当时他的保安全部都跟到了后舱。前舱还有他的夫人,还有亲民党的副主席,还有一系列重要的政治人物,平时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靠近他们。但是当时我们立马就走进去了。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后面,所以前面的一些官员也就放我们一马,悄悄地把帘子拉上。我们痛痛快快地在前舱进行了一次访问。
他的夫人陈万水在出发之前就对所有的媒体说,这次大陆之行我不会接受任何采访,因为这次活动的主角是她的先生宋楚瑜。她是一个很守妇道的家庭妇女,她认为支持丈夫是她最大的责任,所以在这一路上她决不开口。所有的媒体记者都想采访她,因为除了宋楚瑜之外她就是焦点人物,所有媒体都想从她的角度来挖掘。我们冲到前面之后,她正坐在座位上面,前面有她的午餐。我就蹲在她边上,叫“万水姐姐”(因为她在台湾被人叫做“万水姐姐”)。她说她又爱哭,千山万水,所以父亲给她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害得她经常哭。所以到大陆来经常哭,哭了很多次。
然后我就跟她聊。虽然有事先的声明,但是因为有这样一个环境,面对我们很近的访问,她也是直言不讳。我就问她,你到西安最想吃什么,她就告诉我她最想吃什么。问她怎么看待宋楚瑜从政,她说,“作为我来说,我非常不愿意我的丈夫在政治上有这样多的发展,因为我觉得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应该是他重要的选择。但如果选民支持宋楚瑜的话,我也义无反顾地支持他。”我们有一个很感性的、很顺溜的交流,我们最后把它做成了节目,成为此次宋楚瑜大陆之行陈万水唯一的一次发言。
紧接着我们又把采访的目光放到了他的副主席身上,副主席也是夫妇两个坐在一起,也是很难得的一次采访,我们就做了一次很深入的沟通。
在对宋楚瑜的采访当中,我们也有很多的感受,使我们在和他面对面的时候有了更多的话题。
这就是我在采访过程中了解到的连战和宋楚瑜的一些个性特征,为我后面的采访进行了铺垫。
交流环节
学生:我们经常在电视上看到台湾政坛上很多政客大打出手,是不是代表台湾的政坛非常混乱?您能不能跟我们讲讲您对台湾政坛的认识?
李峰:好。这个题目也是一个非常大的题目。我在台湾也有机会和台湾的大学生做这样的沟通,他们提的问题跟你的问题是反向的,他们问“大陆人是个什么样子,大陆人怎么看我们台湾”。
我觉得其实从这个角度来说,大家都是一样的。他们关心大陆,我们也关心台湾。台湾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台湾,电视媒体呈现的究竟是不是一个真实的台湾、一个全面的台湾,我的回答是否定的。虽然我自己从事台湾问题报道多年,大家未来也可能会从事电视方面的新闻、专题报道或对台方面的一些报道。媒体有一个社会放大镜的作用,媒体的关注可能会让这个问题变得复杂一些,放大一些,吸引大家更多的眼球。当然我不否认我们现在呈现出的台湾政坛的乱象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台湾不仅仅有政治。
我曾经在一篇文章里说,其实台湾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台湾可以说是一个非常矛盾复杂的社会。从经济角度来说,它比大陆成熟,早发展了20年。整个社会在经济层面呈现一种有序发展的、成熟的社会形象。政治上呢,因为它经济上的发展带动了政治上所谓“民主”的发展,可能是在成长的过程当中掺杂了太多的其他因素,狭隘的民族主义的因素,台湾问题自身的悲情因素,民粹主义的因素,所以台湾政治实际上走向的是一个四不像的状态。
台湾的政坛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大打出手的现象?我接触过除了民进党之外的大部分的“立法委员”,有很多“小辣椒”式的人物,也有很多泼了人家饭盒的这种人物,女性朋友。我就问她们,我实在是不理解你们为什么会在“立法院”里面这么表现,看来都是很好的朋友,我们可以手拉着手一起去发廊,去咖啡厅聊天,我觉得还是挺平和的嘛。其中有一个人就说,李峰你不知道,在“立法院”我骂人是我的一剂美容良方,这是我永葆青春的不二法则。你将来如果去参选,有这种发表自己意见的机会的话,一定要把它发泄出来,这样有利于自己的身心健康。当然这是她个人的一家之言,开玩笑的说法,但是这也是一种习惯。对于这些“立法委员”来说,他们之所以有这样的表现,是因为他们看中的是媒体对他们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