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流站在花园的后面,看着许如星一路小跑进了寝室楼,才上车准备离开。他把外套整理好,放到副驾驶座上,转头的时候看到了杯子架上安静摆着的外卖袋,是许如星忘记带走的芝麻汤圆。
他把手掌摊开,扣在盒子上方,手指轻轻点着纸袋,一下,一下,盒里的温度透过木头传递到他的手上,仿佛车内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都弥漫着芝麻的香气。他思忖再三,提起纸袋,下车向寝室大门走去。
想给乔南意打个电话,让他提醒许如星下楼拿外卖,摸遍全身却没有找到手机。顾夜流一边嘲笑自己冲动鲁莽,一边折回车上拿外套里的手机。
他拿出手机,把外套搭在手臂上,再次向寝室楼走去。乔南意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的时候,他刚好走到了门口。
“三哥?你把许如星送回去了么?”
“刚到。你等下给她打个电话再确认一下,顺便告诉她,汤圆在楼下。”
“汤圆?你怎么知道许如星爱吃汤圆?我们在国外的时候,她一次可以吃十几只,每次……喂?三哥?三哥,你在听么?”
“把许如星电话发过来,我待会再打给你。”说完便切断了电话。
顾夜流站在路边,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又细又长。风越来越大,吹乱了他的头发,掀起了他的衣角。他静静地看着用力裹紧了外套站在宿管阿姨门口,似乎气愤到需要张大口呼吸才能稍微平静的许如星。
远处的声音飘渺的像钟楼里敲响的晨钟,却有着仿佛要冲破云霄的尖锐气势,不断的引来周围人的猜疑和议论。
“学生证呢?……你穿成这样谁知道你是不是学生啊?……你说你在这住你就在这住啊?我可不能让你进去,万一这里面丢了什么东西或者出了什么别的事我可担不了这个责任!……谁家的学生像你一样穿成这个样子啊,啧啧,真是有伤风化。你要是我女儿我早就把你打死了,还留着你在外面这样丢人显眼?赶紧赶紧,赶紧走,别在这挡道!……我让你走你听不懂中国话是吧?”
手里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看到是乔南意发来的信息时,顾夜流忽然有种背了很久、很沉的包袱终于被卸下来的轻松感。
“出来,”他拨通了电话,看着五米外的许如星,声音平静的像一汪湖水,“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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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哥?”许如星握着手机,不可置信的问道。她狠狠的瞪了宿管阿姨一眼,然后一路小跑到楼门口。她握着手机站在楼门口四处张望,在楼里蓄起的些许暖意,被夜晚的冷风一吹便了无踪影,凉的她直打冷颤。
下一个转身,她便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顾夜流。
许如星向他挥挥手,小心翼翼的问道:“要我……过去么?”
顾夜流的声音温凉如水,“是。”
明明隔着几米的距离,隔着来来往往稀稀落落的人群,顾夜流却看到了下一个瞬间,许如星眼神中流转的星光,宛如黑夜星辰般耀眼的光芒。
“怎么还没走?”许如星一路小跑到顾夜流面前,高跟鞋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她的鼻子被风吹的通红,声音也有些沙哑,“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怎么还没上去?”他问。
许如星搓了搓手,向着手心哈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钥匙好像扔在阿南车上了,其他人都还没回来。”
虽然夜色正浓,街上光线昏暗,但顾夜流站在路灯下,身形修长,昂然挺立,仿佛被聚光灯笼罩,瞬间便吸引了所有路过女生的目光。而站在对面的许如星,穿的像是从T台上走下来的人,因此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很快传进了他们的耳朵。
“你快走吧,”不想让他卷进这种纷争,许如星往后撤了一步,“人越来越多,我在楼下等一会就行了。”
顾夜流看了看她,把外套直接盖到了她的头上,“先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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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偶尔有飞机飞过,轰隆隆的声音夹杂在凄厉的北风里,像是从空旷的山洞里发出一般让人心惊。
枯叶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远处高楼的信号灯一闪一闪。
还有被风吹散的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和在黑夜里尤为刺眼的,和信号灯光源恰巧重合的,来自闪光灯的明亮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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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搓着被冻的通红的双手,刚迈进寝室大门,便看到宿管阿姨站在大门口探头探脑,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
她平时在校学生会负责联系勤工俭学的学生,因此与学校各楼的宿管阿姨都比较熟悉。她从包里拿出刚买回来的新鲜橘子,走到宿管阿姨面前,拉住她的手,笑眯眯的说道:“阿姨,我刚买的橘子,给您几个尝尝。”
“小乔啊,”宿管阿姨回过神,笑的眼睛都弯成了两把镰刀,“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干嘛,快拿回去自己吃。”
“您拿着吧,平时没少麻烦您,以后也少不了麻烦您,您别嫌弃这橘子不值钱就行。”
“怎么会呢,瞧你说的,”阿姨眯着眼接过橘子,摆在了桌上,拉起她的手,“你说都是学生,这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要是都像你一样懂事,你说我们这些做宿管的得省多少心啊。”
乔伊笑了笑,并未多言。
只听宿管阿姨继续说道,“小乔啊,阿姨把你当亲闺女才跟你说这些话的,你可别嫌阿姨啰嗦,这女孩子啊,最重要的就是自重,别像有些人一样,年纪轻轻就不学好,”她一边说一边往外探头,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说来也怪,刚还在门口的人,怎么说没影就没影了,真是,出了事可别赖我,这大晚上的,我也是按规章办事。”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乔伊只看到了门外的沉沉夜色和来往的学生,并没有看到宿管阿姨口中的“有些人”,她心思单纯也没有多想,和阿姨又寒暄了几句便转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