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例行会议一结束,老板留下了严展晴。
“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老板这么一问,严展晴下意识开始思考自己刚刚在会上的发言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你别瞎想,你的观点一向是最犀利的,提议也是最中肯的。”老板看穿似的笑笑,补充道,“只是我们共事这么久了,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了解吗?”
严展晴收敛心神,勾了勾唇,也不说话。
今天温霖就要搬过来了。
“其实,你一向冷静过了头,若有什么工作以外的事情可以让你分心,我也挺开心的-当然,你父亲的事除外。”老板喟叹,“我也不是说你这样不好,只是作为女性,要是太要强太威严,在某些方面是会吃大亏的。”
严展晴明白老板的意思,仍旧一笑置之,只不过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李总,你平时在家里是怎么跟太太相处的?”
老板一愣,再联想到严展晴手上的钻戒,瞬间了然。
“最近几个小助理私下都在传你订婚了,我们还不信,没想到……呵呵。”老板笑得一脸欣慰,严展晴也不想解释,越解释越糟糕。
“是不是在想怎么跟你未来的老公相处啊?其实这没什么好想的,等相处下去你们自然就知道怎么相处了,只要你们彼此相爱。”
相爱?
等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严展晴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末了,她只是摇摇头。
相爱,这是不可能的吧。
索性也不去想了,等来的时候自然也就知道怎么应付了。
忙碌的工作一持续就是一天,直到傍晚接到温霖的电话,才想起两人约好到超市一趟,买一些生活用品。
超市里,一高一低的两人走走停停,温霖推着购物车,严展晴挑选商品。也是在现在,温霖才发现严展晴有个习惯,她在选东西的时候非常注重生产日期和产地,包括做工材料,而她的坏习惯则在于,她总是拿着东西边走边看,对于周遭不管不顾。
其实严展晴没少在这方面吃亏,曾经因为这样而把摆在地上的减价商品撞得东倒西歪。事情发生后严展晴也暗下决心,这个毛病要改。可是她平时很少来超市,一来就又忘记了。
所以温大医生除了购物车以外,还要时时刻刻注意某人别在哪磕着碰着了。可是温霖万万没想到,在睡衣商店里,他才一个没注意,严展晴就哐当一声往一面大镜子撞上去了。
严展晴捂着脸没出声,温霖紧张地拉下她的手一看,好家伙,整个鼻子都红了。
温大医生脸一沉,有点可怕。
“你要是再这样走路不看路,我就要抱着你走了。”没有平时开玩笑的意味,责备的声音又带着点威胁,像在教训小孩儿。
被这么一训,严展晴倒真的有种理亏的感觉,闪躲着温霖的目光含糊地解释:“我以为这边是门……对不起。”
温霖不说话,只是惩罚一般地牵住她的手,直到出了超市都没松开。对于这个亲昵的动作某人倒是理直气壮,而严展晴,费了好些时间才渐渐平静紊乱的心跳。
原来,不是遇到了就懂得应付。
她一开始就手忙脚乱了。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大门上那个“囍”字实在红得扎眼。接着一进门就发现,家里所有的门上面都有一个“囍”字,父亲连浴室的门都没放过。
对此,温霖淡淡一笑,严展晴则有些难为情。
“回来了啊。”父亲从厨房出来,看见温霖手上的生活用品和衣物,眼睛眯得更弯了,“东西放到房里去,待会儿再收拾,先吃饭先吃饭。”
两人也没耽搁,严展晴带着温霖往房里走去,很快,后面就传来老人的声音:“闺女,你昏头了,那是客房,你的房间在那儿。”
严展晴一愣,很快露出为难又尴尬的样子。看了父亲一眼,严展晴硬着头皮把温霖带进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严展晴就重重地叹了口气,轻轻摸着额角一副伤脑筋的样子。
“好了。”温霖拉下她的手,老神在在,“先吃饭吧。”
有温霖在,饭桌上的有说有笑进行得很顺利,老人也开始有意无意地了解温霖的家庭背景。
“我的父亲很早就过世了,是奶奶把我带大的,不过工作以后我就一个人住,奶奶跟伯伯他们住在一起。”温霖说得淡然,嘴角依旧有一丝礼节的笑。
严展晴一直默默地听着。
“那……”老人顿了顿,母亲这个词在家里一直是禁忌一般的存在,“那你的妈妈呢?”末了还是开口问道。
“我妈……也很早就离开了。”
严展晴的双眸颤了颤,不自觉地抬起头看着他,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是在那么不完整的家庭长大的,还以为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少爷。
这时,温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很浅的落寞。
老人轻叹了口气,很是惋惜,看着温霖眼里更多了一些疼惜。
“你是好孩子。”老人说着,慈祥地往温霖的碗里加菜。
“谢谢,您也吃啊。”温霖孝顺地回敬。“还有你,快点吃饭,菜要凉了。”温霖转过头,对上严展晴的目光也没有任何不自然,像是早就感受到她的注视。反观某人,倒有些像被抓包的小偷。
吃完饭,两人开始在房间里收拾。
房间很大,布置却很简单,一张床,一只衣架,一张梳妆台。温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梳妆台上没有什么化妆品,倒是放了一些文件。
严展晴注意到他的目光,淡淡地开口:“我爸不让我熬夜,如果在书房做事他会生气,所以就带到房里偷着做。”
温霖点点头:“熬夜确实不好。”
严展晴拉开镶嵌在墙里的衣柜门,把温霖的西装挂进去,卫衣之类的衣服也很整齐地叠好,放在空的橱柜里。
温霖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心里悠悠地腾起一股绵长的温暖,整颗心像是浸泡在温水里,胸腔被一种名为喜欢的味道充盈着。
终于收拾完毕,老人招呼着两人到客厅看电视,说说笑笑,两个多小时过去了,老人关了电视,也把他们轰回房间睡觉。再次回到房里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陷入一种尴尬。
良久,严展晴打破了这种沉默。
“等我爸睡熟一点,我去客房睡。”
温霖看着她闪躲的目光,一颗心又柔软了不少,他说:“老人家都早起,要是他发现你在客房睡,解释起来会麻烦。”他边说边往门口走,“你睡床上我睡地上。”说完,他就走出房间,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抱着客房的那一床被子。
温霖说得有理,所以他一回来,严展晴就想提出另一个方案,可是嘴巴还没张开,温霖就先否决:“我不会让你睡地上的。”
“……”
严大律师似乎被吃得死死的,毫无反击之力,最后只能默默地帮人家把床铺铺好。
夜里,万物俱静。
漆黑的房里,谁也没睡着,谁也没说话。严展晴躺在床上,时不时听见床下的人辗转的动静。
地板很凉,而且又硬邦邦的,身下只有一件薄薄的毯子,任谁睡了都会不舒服。思考再三,严展晴轻轻地开口。
“温医生。”
底下的人果然睡不好,很快就答应:“怎么了?”
太过安静的环境里,他低沉的声音让气氛蒙上一丝朦胧的暧昧,所以严展晴沉默了,脸颊微烫。
床上的人好久不说话,温霖又静静地问了一声:“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这个人……
为什么这个人,要这么为她着想呢?
“你上来睡吧,地板太凉了。”
房间里恢复安静,只有他们各自的心跳声越来越响。
良久。
“没关系,我睡这里就可以了。”他说。但严展晴却坚持:“你上来睡吧。”
又安静了好一会儿,严展晴终于听到身后传来了动静,被子被掀开,床垫一沉,一股冰凉立即渗透进来,而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抿唇,悄悄地往床侧退了退,给温霖让出更大的位置。
少顷,耳边很近很近的地方传来他很温柔的声音:“谢谢。”
严展晴不说话,不夸张地说,她紧张得很,随着温度的升高,属于温霖的男性气息也越来越清晰。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伸展手脚,立即碰到某人的身体。严展晴吓得躲开,像触电似的。温霖也早就感受到了严展晴的紧张,甚至都能想象出她僵硬窘迫的样子了。心里喟叹了一声,他放弃了。
“我还是下去吧,你这样会睡不着。”
只是身体还没起来,一只手就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臂上,似乎在阻止他。温霖侧过脸,昏暗中,隐约看见她把脸埋得很深。
“睡吧。”她说。
温霖手臂上的手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没有松开,隔着薄薄的布料,她指尖原本不明显的温度忽然变得清晰,混合着她的体香,不断蔓延,将他包围。
你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对自己都没把握了,你怎么能对我这么信任呢?
温霖既满足又略显苦涩地扬起唇,暗自叹息。
渐渐地,耳边终于传来她平缓的呼吸声。他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她,目光如水,身体那股隐隐的躁动因为她全心全意的信赖,和此时温顺宁静的姿态,而慢慢平复下来。
早上醒来的时候严展晴还在睡,她背对着他,身体弓着,四肢蜷缩成一团。昨晚刚开始的时候明明还是平躺的,后来睡着睡着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看起来好像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温霖帮她把被子掖好,心满意足地往浴室去了。
严展晴起得比温霖晚多了,刚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昏沉,直到隐约听到门外温霖跟父亲的说话声才慢慢忆起,昨晚跟温霖同睡一床的事情。
其实……后来感觉也还好,并不是那么难接受。
“哎哟,你坐着坐着,我来准备就好。”餐厅里,老人皱着眉头看似生气,其实心花怒放。
“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温霖帮忙摆好碗筷,跟着又在厨房走进走出。
嗯,香甜的小米粥当早餐,养胃。温霖很满意。
“你说我这闺女,当人媳妇肯定不合格,这自古以来哪有男人服侍女人吃三餐的。”
“现在是新社会了,男女平等……”温霖停了停,又像自言自语,“而且我很喜欢。”
老人一听,甭提多高兴了。
“行行,这边差不多了,剩下的我来,你去看看晴晴起床了没有。”
温霖答应了一声,往房间走,神色自若的样子好像真的把这里当自己家了,所以也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一进门,温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光洁雪白的后背,听到动静严展晴迅捷地转过身,对上了温霖停滞的目光。
一激灵,严展晴吓得蹲到了地上,手上还死死地拿着内衣。
“对不起!”
看到惊慌失措的严展晴,温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乌龙,急急忙地道了声歉,就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一向镇定从容的温大医生此时也不淡定了,压低着头往客厅走,老人一看他,立马觉得他神态不对劲。
“怎么了?”
“额……没事,她已经醒了。”说完,温霖就下意识地避开老人往餐厅走。
“孩子啊,你怎么了,脸那么红没事吧。”
“……”
果然,并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此时房里的严展晴,懊恼地用脑袋撞了一下背后的橱窗。
早上餐桌上的气氛可想而知,两人都不怎么敢直视对方,各自也没有交谈,直到上班前,才彼此道了声“再见”。
投入工作后,温霖也渐渐恢复到那位温和的大医生,回想起早上的事情还觉得有一丝好笑。早上真是失策了,应该好好看看她脸红的样子。
腹黑属性苏醒,某人开始酝酿一些阴谋。
只是中午不到,办公室就杀气腾腾地闯进来一个人。
啪!
一份文件重重地摔在他的办公桌上,温霖一抬头,就看见怒气冲天的杨昊,一副要把凌迟的样子。
“你干什么?”温霖不解地拿起桌上那份文件,只是浏览了一下,脸上悠闲的表情就停住了。
他居然忘了,杨昊在民政局工作,就算不刻意打听也能轻而易举地知道自己现在是已婚人士的事情。
合上资料,温霖一脸淡然地说:“你现在这么生气就为了这个?”
“你大爷的!你居然真的背着我结婚了,你是不是人啊!”杨昊冲上来就给了温霖一肘子,不过被温霖眼疾手快地挡下来了。
他叹息道:“你真不需要对严律师有那么大的偏见,她不是你想的那样,说说刘思好了,之前她就知道是刘思在她的车上泼油漆,实施报复,可是她也没有报警;再后来,她知道林魏宏一直阻止刘思见她的孩子,也主动出面找林魏宏……”
“偏你的头啊!”杨昊空出手往温霖的脑袋敲了一下,“我气的是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连我都不告诉,十几年的兄弟白当了啊?白疼你了啊!啊!啊!”
也难怪他这么生气,当时在局里登记内部信息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后用晴天霹雳来形容那种感觉都不为过。
怎么一直说对婚姻不着急的人就那么一声不响地结婚了!难怪问他手上的戒指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回答得那么干脆,原来真的结婚了!
杨昊咄咄逼人的样子让温霖举手投降。
“好,我跟你道歉,这件事我确实不对。”
杨昊就是这样,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温霖一服软,他就顺毛了,不过看着温霖的表情还是恨恨的。
“那还不坦白从宽,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你真的爱上那个严展晴了?”
温霖沉默良久,末了静静地看着杨昊,目光既冷静又坦然。杨昊本来还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但是在越来越久的对视里,他的心神慢慢聚拢。
他是认真的,就跟当年他拒绝温家老太太为他铺设好的人生道路一样,平静又坚定地将他的决绝镶嵌进每个人的心里。
“你……你是认真的?”半晌,杨昊干涩地问。
温霖笑而不语,恢复悠闲。
“那萧茵呢?她怎么办?”
“我一直把她当妹妹,你是知道的。”杨昊这么问,温霖有些不快,他对萧茵的感情可以说这世界上他是最了解的。
“那你奶奶呢?”
“我奶奶怎么了?”
“我去,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啊,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她老人家,万一她已经把你许配给什么大企业的千金了呢?到时候你要怎么收场?”
喝着咖啡,某人继续悠悠道:“我的人生大事从来没有人可以给我做主。”
杨昊愣一会儿,脸上的沮丧暴露无遗,他后退了几步,颓丧地坐到椅子上。
“你真勇敢……萧茵知道了搞不好会把严展晴所在的律师事务所拆了。”
杨昊这么一说,温霖的神色敛了几分,虽然杨昊的话有些夸张,但是在自己还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绝对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打扰。
“这件事你先帮我保密。”
“保到什么时候。”
“总之你什么都别说,我自己处理。”
办公室陷入一阵古怪的安静,杨昊斜着脑袋,目光有些涣散,再次开口显得有点自言自语:“我还以为你妈发生那样的事,你多少对律师这种职业有所抵触,没想到你……”
双眸隐进发丝里,温霖没接话。
杨昊抓着头发,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你到底是真的怨你妈呢,还是想找律师借此泄愤啊,怎么就结婚了呢?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
良久,温霖笑笑地安慰他,语气多少有些倦怠。
“那你就别想了,该干吗干吗。”
临走时,杨昊忽然有些苦涩地对他说:“我真羡慕你,有时候甚至嫉妒得发狂。”
温霖直觉他有事,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杨昊懒洋洋地回答,只是关门的巨大动静却仿佛能够感受到他心里隐藏的怨气和恨意。
严展晴很忙,温霖也很忙,忙到有时候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就是因为这样,有时候严展晴会因为过度疲惫而忘记自己的房里已经多了一个人。一次,她在温霖洗澡的时候闯进浴室;一次,她深夜回家摸黑进房的时候惯性地倒向床铺,于是大半个身子全部摔在温霖身上,温大医生被砸疼了不说,她自己吓得险些叫出来……诸如此类的尴尬事件频繁发生。
而越是相处,温霖发现业界人人畏惧的严大律师在生活上根本就是个小孩,比如,她到现在还不能独立完成“把棉被整齐套进被套里”这件事。那是一次周末的下午,老人把拆洗的被套收进来后,严展晴就自告奋勇地说要自己整理。可是倒腾了大半个钟头,温霖也没见她从房里出来,等他进房间一看,哪还有严展晴的身影,只有凌乱的床上有一团东西在被套里蠕动。
当看见严展晴蓬头乱发、一脸泄气地从被套里钻出来的狼狈样,温霖哭笑不得。
“你要这样,先把被子折成整齐的四方,然后塞进去,接着抓住其中的一只角,像这样……”温霖手把手教她,耐心又仔细。严展晴也学得极其认真,等完成以后,温霖刮了下她的鼻子,一副很严肃的样子,问,“学会了吗?”
严展晴在认真地思考后,比较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真的?”他说,“那你自己再做一次。”
随后,严展晴真的很正经地把被套拆了,重新按照温霖教的方法捣鼓起来。只是最后,仍旧以失败告终……
不管怎么样,两人“婚后”的日子还算和谐,于严展晴,家里有温霖在,父亲的病情若出现什么状况也能及时应对;于温霖,他根本就乐在其中。只是有一点,温霖有些苦恼。
关于就寝,严展晴对他卸下了所有的防备,虽然她睡觉的时候仍旧蜷缩成一团,但潜意识却不再刻意跟温霖保持距离。这种全身心的信任温霖确实感到开心,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想亲近她,越想触碰她,想抱着她,让她在自己的怀里熟睡,听她偶尔发出孩子般的梦呓……
事实上,温霖也这么做了,所以那日清晨醒来看见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某人瞬间清醒了。好在严展晴睡得极沉才没有发现,否则……
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脸,温霖的眼眸忽地蒙上一抹失落。
否则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就会消失了……吧。
今晚又轮到温霖值班,虽然早就了解他的上班时间,但是每次温霖还是细心地给严展晴发条短信,告知自己他今晚不回家了。
其实今晚严展晴也加班了,回到小区的时候她远远地就看见父亲房间的灯还亮着。兀自地皱了下眉,严展晴比较迅速地把车停好。
此时的地下停车场空无一人,车子发出的动静在四周回荡,空旷苍灵。
绝没想到会在刚下车的时候,肩上的包就被扯了过去,一个踉跄,严展晴险些摔倒。
事发过于突然,严展晴受惊不小,惊魂未定地看过去,就看见两三米开外站着一个小孩-虽然对方已经是一米六七的个子,但是脸上未脱的稚气看起来确实只是个小孩-而且破天荒的,这位行凶者此时比严展晴还紧张,死死抱着包的样子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严展晴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小少年。
“我、我我……我告诉你,你别喊啊,喊的话,我、我……我就揍你!”明明很害怕,却又要装出一副很凶狠的样子。
也许是严展晴无动于衷的样子刺激到他了,他又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朝严展晴逼近了一小步。
“你、你怎么不说话?吓傻了吧?你放心,你只要配合我,我也不会伤害你-你干什么!别过来!我警告你别过来!”
其实只是想伸手讨回自己的包,可是谁知自己一有动作,小少年就如惊弓之鸟似的躲到就近的一辆车子后面,惊慌失措。
严展晴顿时觉得好笑,这到底是哪来的迷路小羔羊,从他一身的名牌来看根本就没必要沦落到这一步,况且他那副胆小的样子也不是这块料。
“你知不知道就算是未成年,抢劫也是重罪。”
“谁抢劫了!”小少年一听,怕了,所以凶了,“我只是跟你借,我会还你的,你不许报警,我真的只是暂时跟你借!”
他一直强调着“借”这个词,看来也明白这件事后果严重,若不是遇上什么事也不会铤而走险。
虽然他那副瑟瑟发抖又据理力争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动恻隐之心,但是严展晴却没想过浪费太多时间,所以她只是转身猫着腰进车里。
“你要做什么?我……”
“我早上把钱包落在车里了,现在那个包除了一些对你没有用的文件,一分钱也没有。”
说完,严展晴拿出钱包走到小少年的面前站住,拿出了几张钞票。
“把包还给我。”她说,强势冷静得不容拒绝。
少年咽了咽口水,犹犹豫豫地把包递过去,继而抽走一张红色纸币,说:“我只要一百就够了。”
一说完,他的肚子就传来响亮的一声,少年立即涨红了脸。
严展晴垂下眼帘暼了一眼他的肚子,转身离开。
“我会还你的。”少年在身后强调。
“不用了。”严展晴给出忠告,“别再做这种事了,对你没好处。”
看着手中的红色钞票,再看看严展晴淡漠的背影,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少年鼻子一酸,眼眶渐渐发红。
严展晴进公寓的时候就觉得有人跟着,等到转角的时候,这下没疑问了。
“跟着我做什么?”严展晴突然从墙后面站出来,小少年被吓得够呛。
“我、我来还你钱。”
“……”严展晴微微颦眉,刚刚做那种事不就是要钱吗?怎么现在就要还了。
“我觉得姐姐说得对,我这样做是不对的,所以我以后不会再那么做了。”小少年头低低地把钱递过去,看起来很悔恨的样子。
“算了,你拿去买点东西吃吧。”严展晴转过身等待电梯。
少年杵着没动,只是等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也随严展晴跑进去。严展晴看着他,大惑不解,这时他倒装起了哑巴,全程一言不发,只是表情沉重地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严展晴还是按下了自己家所在的楼层。
少年像只跟屁虫,严展晴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严展晴也一直无视他,直到快到家门口时,严展晴重新转过身审视他。他怯怯地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又很迅速地垂下脸。
严展晴开了门站在门口,少年没再跟下去,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一个人安静地站着,样子可怜极了。
肚子又传出一声响亮的声音。
严展晴低叹一声:“进来吧。”
一瞬间,脸上的阴霾被驱散,少年笑逐颜开,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姐姐。
“回来了啊,吃了没有,我给你热饭菜去……”一进门,老人就迎上来,在看到严展晴身后的少年时,老人一愣,“这位是……”
“爷爷您好。”少年率先礼貌地开口,严展晴平静地纠正:“他是我爸。”
“额……伯伯好。”少年尴尬地改口。
“没事,怎么叫都好,只是……”老人对于这位陌生客人的身份还是很疑惑,所以严展晴问他,“你叫什么?”
“我叫萧炜-伯伯,我叫萧炜。”
老人点点头,但似乎还是不知道重点,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严展晴也没想过要让父亲多费心神,她说:“爸,给我们热些吃的吧。”
吃饭最大,严展晴这么一说,老人立即乐呵呵地往厨房走去。
在饭桌上,严展晴终于比较细致地打量了少年一番,小孩长得眉清目秀,双眼水灵,即便现在还没有完全发育,但似乎也能预见他长大后会是何等的帅气。而且不得不说,这小孩家教极好,明明饥肠辘辘,却没有狼吞虎咽,吃饭喝汤,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很显然,这小孩很讨老人喜欢,而且一口一个伯伯,老人被叫得心花怒放,最后也不管人家来历不明,在听到小孩现在无处可去的时候分分钟答应收留他一晚。
严展晴双手抱臂倚在房门口,脸上没有一丁点儿表情,这确实不是个让人讨厌的孩子,待人说话丝毫不做作,遇到不想说的事情也没说谎,只是沉默。
关键就在这里了,虽然看着不像坏人,但是终究来历不明……
“晴晴,让小炜住下吧,你说这大晚上的你让他一个孩子上哪儿,他身上又没有一分钱。”老人继续游说。
萧炜垂下脑袋,很配合地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时不时还对严展晴投来脆弱的目光。严展晴当然不吃这一套,她会动摇完全是因为父亲的坚持。
“晴晴,你就答应吧。”老人靠近她,在她耳边悄悄地说,“这孩子看起来不像坏人,而且我觉得他跟我很投缘,爸爸很喜欢他,咱们就帮帮他,啊?”
所以最后严展晴妥协了。
“只限今晚。”她说。
“谢谢,谢谢姐姐!谢谢伯伯!”小孩的表情几乎可以用破涕为笑来形容。
“不客气不客气。”随后老人又很严肃地说,“不过小炜啊,不管发生什么事,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家出走总归是不对的,你爸妈现在一定很着急,所以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赶紧回家去,有什么事大家拿出来沟通,我相信他们会理解你的。”
闻言,小孩只是迟疑地点了点头,神情沮丧。
小孩被安排在客房,严展晴从衣橱里拿了一套温霖的睡衣。
不知不觉,一直空着的那个橱窗,已经被属于温霖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而心,好像也没以前那么空了。
摩挲着手上的衣服,呼吸着有着温霖味道的空气,嘴角不自觉轻抿,出现了一丝类似笑弧的痕迹。
严展晴把衣服拿出去的时候,小孩不知道说了什么把老人逗得笑声连连,一老一少在客厅里笑得非常开心。严展晴没有打扰他们,站在原地看着父亲因为笑而变得皱巴巴的脸,眼眸里流露出罕见的温情。
等他们的笑声收敛了,严展晴才走过去,老人看了看时间,到点上床睡觉了。
“小炜,你今晚好好睡,明早伯伯给你准备好吃的。”
“谢谢伯伯,伯伯晚安。”
“好,好,晚安。”老人慢吞吞地回房,神情心满意足。
“你也睡觉吧。”严展晴把衣服递给他。
“姐姐,谢谢你。”捧着衣服,他说得认真又诚恳,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严展晴,“你真是好人。”
好人?被这么评价还是第一次。
“等事情解决了,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跟伯伯的。”
“不用了,你刚刚已经报答了。”收敛心神,严展晴的表情不似先前那般冷淡。说完,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隔天父亲起了个大早,真的为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准备了一顿中西结合的早餐。
“晴晴,你去叫那孩子起床吃饭。”老人说。
严展晴走到客房门口敲敲门,过了半晌没有动静。严展晴又捺着性子敲了敲,还是无声无息。末了,她推开门走进去,只是房里哪还有萧炜的踪影,只有叠得很整齐的被褥,就像没人使用过一样。
很快,一个清明的念头在严展晴的脑中一闪而过。
她不紧不慢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同样不紧不慢地拿出自己包里的钱包,果然,里面的几千块现金不翼而飞了。
沉默少许,她平静地把钱包放回去,不管怎么样,卡之类的东西没丢就好,补办起来会很麻烦的。
看严展晴没叫到人,老人疑惑地问:“怎么了?小炜呢?”
“他走了。”严展晴若无其事地对父亲笑了笑。老人啧的一声,更加困惑了。
“怎么这么早就走了,都不说一声呢?”
“也许他有什么急事吧。”严展晴安慰道,“您别想了,快吃饭吧。”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所以付诸感情什么的最愚蠢了,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辜负。
这么想着,严展晴看着房里属于温霖的东西,思绪陷入一阵空白。
只是出门前,严展晴在梳妆台上发现了一件陌生的东西,和一张字条。
姐姐,对不起,擅自拿了你的钱,但这不是偷,是跟你借的,这只手表是我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现在先放你这儿,等我有钱了会来拿回去的,这次真的谢谢你,也请你替我跟伯伯说声谢谢……和对不起。
看完字条,严展晴又看着手中的手表,卡地亚,初步判断价格应该在五位数以上,看来真的是哪位富家小公子。
轻叹了一声,严展晴把表放回原位。
中午的医院,温霖下班了。
“温医生,辛苦了,再见。”
“再见。”温霖笑着道别。
出了办公室,脸上的疲惫就无所遁形,只是拿出手机的那刻,眸子里的笑意就立刻漫了上来。
-我下班……
短信还没打好,萧茵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
“温霖哥,你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过来一趟?”萧茵火急火燎,语气透着很明显的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
“是小炜,他已经失踪一天一夜了,我家里人现在都快急疯了。”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现在跟杨昊哥在横街的一家咖啡店里。”
“那你等我,我现在过去。”
挂掉电话,温霖往目的地赶去。
中午的咖啡店,人烟稀少,温霖一进门就看见两位友人。
“你终于来了,我快招架不住了。”一看见温霖,杨昊把人抱住,苦不堪言的样子。
“怎么回事,小炜怎么会不见了?”温霖不理他,看着萧茵直奔主题。
“我也不清楚,就是两天前我二叔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去了欢乐谷,可是中途小炜就不见了,我二叔他们以为小炜只是贪玩所以也没在意,可是到了傍晚小炜还是没有回来,手机也打不通。”
“先别着急,报警了吗?”
“昨天就报警了,能出动的人都出动了,可是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你说这个小孩怎么那么能惹事呢?他又没钱,他这两天怎么过的……你都没看到我二叔二婶那个样子,现在连在北京的奶奶都惊动了,老太太现在闹着要上上海来,家里一团糟……”萧茵重重地叹了口气,身心俱疲。
这两天她几乎都没好好歇过。
“他上海还有什么熟人吗?”
“没有,他第一次来上海……”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随即紧张地说,“对了,我之前好像听他说过,他在上海有网友什么的,还说要见面。”
“知道在哪里见吗?”
“……这倒没听他说,因为我二叔根本就不让他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他也不可能让我看他的聊天记录。”
“他在你家上过网吧。”沉思一会儿,温霖问。
“是……对啊,我们可以登录他的QQ,搞不好可以找到什么线索!”萧茵暗淡的双眼瞬间一亮。
“那走吧。”
“你们-就不能让我歇歇吗?我已经陪姑奶奶忙活了一上午了……喂,你们真不等我!”
胡乱地在桌上放下几张钞票,杨昊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到了萧茵的家里,里面果然乱成了一团,几个大人谁也坐不住,有的忙着打电话,有的忙着互相安慰。
“……妈,别,您别这样,小炜只是贪玩很快就会回来,您年纪大了别这么折腾,不是,妈,您听我解释-”
“我说妈,这里已经够乱了,您能不能别来添乱。”萧二叔一把抢过萧总裁的手机,既烦躁又无奈,“放心,我一定把小炜安全地带回去,他是你的宝贝孙子,也是我的宝贝儿子……不会不会,我跟你保证,找到我肯定不对他动手……我说妈,您现在扯那么远干吗,我把他送到国外不是希望他能多学一点……你这老太太怎么说不通呢您!”一气之下,萧二叔把电话挂了。
“你干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萧二婶瞪了男人一眼。
男人揉着鼻梁陷进沙发里,一声声叹气。
不一会儿,老太太的电话又来了,这次打的是座机,萧太太接的,电话挂断后,她凝重地说了一句:“妈说她明天上午的飞机。”
众人一听,心又沉了好几分,谁都知道萧老太一向疼萧炜,是疼到骨子里的那种,这次萧炜出国留学,也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服老太太的,现在小的不见了老的要进来掺和,不乱成一锅粥才怪。
“这小畜生,要是让我找到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萧二叔恨恨地骂着。
萧茵站在楼上一听到奶奶要来上海的消息,整个人更萎靡了,老太太来上海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把家里大大小小的人先骂一个遍,老太太的骂功她是领略过的,魔音穿脑不说,还会绕梁三日。
“裴瑛,要不你先回北京安抚安抚老太太,小炜这边我们来处理就好。”萧总裁说道。
大家一听觉得有理,很快,萧二婶的身影消失在客厅里。
费了一些时间,杨昊总算破译了密码登上萧炜的QQ,没想到还真给他们找到萧炜跟网友见面的地址。
下楼跟大人们汇报了一下情况,萧总裁立即下令出动的人员全部集中到外滩。温霖几个人也没闲着,立刻赶了过去。
搜寻了大半个外滩,出动了好几十个人,直到夜幕低垂都没有萧炜一丁点儿消息。随着萧炜失踪的时间加长,大家也越来越不安,萧二叔甚至做好接绑匪电话的准备了。
晚上八点多,温霖才真正坐在椅子上休息,昨天加了一天的班,今天又跑了一整天,让他有点吃不消了。
“我不行了,今天先到这儿吧,再折腾下去真的会死人的。”杨昊趴在桌上挺尸。
“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谢谢。”萧茵说着。
“说什么谢谢,傻气。”温霖给她一个安慰性的微笑。
途中,萧茵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很快便回家了,杨昊和温霖就在街边找了一家餐厅填肚子。酒足饭饱后,杨昊终于像个活人了。
“今天我不回去了,直接去你家,懒得跟我妈解释。”
温霖一听,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比较平静地说:“我这段时间住在严律师家里。”
“哦……啊!?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温霖把杨昊惊骇欲绝的脸从鼻尖推开,“因为一些原因我现在住在严律师的家。”
“什么……”杨昊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久久不能动弹,很久才难以置信地开口,“你结婚也就算了,居然还做人家倒插门女婿……”
温霖朝他翻了个白眼,不做解释。
“你死定了……真的,你死定了,你奶奶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温霖我不骗你,你真的死定了,我现在都能看到老太太知道后会怎么把你当麻花拧起来炸,搞不好还会把严展晴剥皮清蒸……”
温霖冲着杨昊的嘴巴就是一巴掌,他形容的太有画面感,搞得他反胃。
“所以你现在还是回你自己的家吧,我现在要去严律师那。”
“……温霖你大爷。”杨昊生硬地憋出这句话。末了,他像想到什么似的,比较正经地问,“所以现在你家是空城了?”
“嗯。”
“那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不知道,看情况吧。”
眼球快速一转,他说:“那你把你家的钥匙给我吧,我不想半夜被我妈赶出来的时候流落街头。”
温霖想了想,也是,他也不想哪天半夜被杨昊从严展晴的家里叫出来。于是他从车里拿出了一把备用钥匙递给杨昊。
“谢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再见。”说完,杨昊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温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说:“你干吗?”
“这里出租车是不能进的,你让我上哪儿打车去,送我一程。”
闻言,温霖眼球向上翻了翻,不情不愿地启动了车子。杨昊跷着二郎腿,悠哉游哉道:“不会耽误你们夫妻缠绵的,夜还很长嘛,少年家,不过你今天跑了一整天了,还有力气做-唔……”
杨昊还没说完,温霖就直接一肘子过去消音。
回到家时,严展晴正和父亲在客厅里下棋。她穿着居家服,头发用发夹随意地夹着,有几缕发丝软软地垂下来,这样的她,少了几分强势,多了几分柔和。一看见温霖,严展晴就从沙发上起来,像普通的妻子一般,对他说了声:“你回来了。”
温霖心底一软,白天的疲惫似乎也在这一瞬间通通飞走,此时眼里心里只有眼前这个人。
“嗯,我回来了。”他说,眸底漾开了一层笑意。
“温霖回来了,吃了吗?”老人问。
“我在外面吃过了。”他回答。又在客厅里跟老人聊了几句,他便回房洗漱了。
良久。
严展晴进房间的时候,温霖刚好从浴室出来,他一走近,热腾腾的气息和沐浴乳的香味扑面而来。严展晴别开眼,不去看他衣领敞开的胸膛。
“不是中午就下班了吗?怎么到现在才回家……”
其实严展晴只是想找个话题来掩饰脸上的不自然,可一说完她发现,这么一问的话,自己怎么像对丈夫查岗的小媳妇。所以她又急急忙忙地开口想解释:“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没关系,你这么问,我很开心。”无视严展晴脸上的诧异,温霖开始像位模范丈夫一样报告了自己昨天和今天一整天的行程。
温霖靠得很近,男性气息混合着沐浴乳的香味将她包围。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句句落在她的耳尖,缭乱了她的心神,连他说的事情都快听不清了。
“温医生……”在发现脸上异常的热度时,她打断他,“你可以不用这么细致地报告什么……没有关系。”
其实她想说的是,我们没有关系,可是在这样的气氛下却觉得说不出口,不忍心,也……不舍得?
猛地,脑子一闪过这样的想法,严展晴困惑又惶恐。
“可是我觉得这样说说心情舒畅了许多。”温霖佯装无辜,“我太啰唆了吗?”
“不是。”果然,严展晴很认真地反驳了,“我只是觉得这样你太麻烦了。”
“不会,怎么会麻烦。”
“……哦。”
“那……我继续说了?”距离又被拉近了一些,某人继续卖乖。
严展晴僵着身体无计可施,只能认命地点点头。
柔和的灯光下,两道坐在床边的身影几乎依偎在一起,气氛温馨又暧昧。
只是听着听着,严展晴的表情就变了,猛地,她一声不响地站起来,这让想继续逗她的温大医生有些发愣。
只见严展晴走到梳妆台前,拿了个什么东西走过来,问:“你刚刚说的那个孩子,是不是叫萧炜?”
温霖一听,也收敛了表情,问:“你怎么知道?”
严展晴把手表和字条递给他,说:“这个孩子昨晚被我爸收留了一晚,早上不告而别,拿了我四千多块钱以后留下了手表。”
“怎么回事?你爸怎么会认识他?”
温霖这么一问,严展晴言简意赅地把昨天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听完后,温霖沉默了一会儿后喃喃自语:“这个小鬼怎么能做这种事。”
“大概是真的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严展晴破天荒地替人解释。
很快,温霖又推敲道:“按照现在的情形看来,也许他钱花完了还会再来找你。”
严展晴也点点头:“很有可能。”
这么想着,温霖松了一口气,只是渐渐地,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冷淡起来,看着字条一动不动。注视了一会儿,严展晴问:“怎么了?”
温霖笑着把字条掩在身后恨恨地揉成一团,浅笑道:“没事,你帮了大忙了。”
才不会让你知道字条上“我很喜欢你”那五个字太扎眼了。
那个臭小鬼。
过后温霖看了看时间,考虑萧茵这几天也没怎么休息,所以打算把这件事压到明天再说,可是没想到隔天一大早,还在睡梦中的他就被一阵铃声吵醒。
温霖的睡眠极浅,他醒来的第一个动作是将铃声关掉,跟着,当看见缩在被子里的严展晴只是蠕动了一下没醒来,他才松了口气。
温霖带着手机走到阳台,还没回过去,萧茵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喂?”
“温霖哥,你现在在哪儿?”她的语气非常着急,甚至很惊慌。
“是不是小炜有消息了?”
“小炜……他被刑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