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有狐绥绥入世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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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这倒省去了沈习不少的唇舌功夫,况且,就算基于沈木槿的关系,她现在也还是没见着陌生人就自报身家姓名的口头习惯。

这种情况,就像过年回乡下老家一样,遇到的长辈不知凡几,尽管一边在父母的示意下,也能叫得有模有样,不失礼数,可过后还是多少会纳了闷,她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多叔叔阿姨,堂哥表姐的。

沈习心想,反正与行人打招呼,礼尚往来总没错。其实她哪里知道,哪一村哪一乡没几个好事者的。便就是那整日闲游浪荡,或东家长西家短到处串门指点一二的唯恐天下不乱之辈。毕竟沈木槿在合氏村里到底还是老树根深,有那么些威望在的。可光只有威望,也不过是使人忌惮而已,若没有德行,那威望就显得更加蛮横无理,且作用不大了,因为它既不能服众,也不能当封口费使用。

尽管如此,难免还是有人早已明里暗里的把沈习当成沈家招的上门媳妇儿了,偏就她自己还蒙在鼓里。那可不!要说伙计心眼儿多,看人总像两面派。这才听说得沈木槿对外只提这年轻人是沈家的一门远亲,因故暂住家中,不日便走。

谁知这人前脚刚走,后脚大家伙忙不迭都嘀咕开了。要说这沈氏祖上什么番薯藤啊莲藕丝的,压根没有一条缠着脖子,沈家五代单丁,姓氏不能乱冠,村里谁都知道。那远的哪门子亲啊,唬不懂事的嘞!别的不讲,这女娃子大家伙也都瞧见过几次了,那一脸老实巴交的面相,长得合该是入赘这块料才对!

如今世道,照她们看,沈木槿那古怪德行,就算多年行医,搁那儿牛皮吹破了天,不也是连累了城西沈老族长一家老小,治不了自个那一身阴阳怪气的臭毛病,反倒还带得个儿子更加青出于蓝!谁还不知道呀,这哥儿近几年年岁见长,谁家少年郎莫不眼巴着赶紧托媒,觅个人家才好。偏这母子俩,亲事拒了好几桩,把上门的媒人全给轰走不说,去年竟还开始摆起架子,闭门谢客!

要说哪个世道不都一样,谈婚论嫁最不识抬举的就是自命清高,这孤芳自赏要是一种病,这母子俩可就病得厉害了!现在倒好,老古怪要给小古怪物色妻主,也不知逮哪儿买来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愣头青,要不是愣头青,铁定就是个没出息的货色,还用得着藏着掖着找借口?又不兴是什么稀罕事儿,不就是怕这面皮难看嘛。

这姓沈的小子,早几年眼高于顶倒也罢了。青春消得几年狂?正所谓:以色侍人焉能长久。要是料到今日如此局面,当初何必厉声厉色的把她们这些个媒人轰出门去。如今老的拉不下老脸再来求人托媒说亲,宁可走外贸路线,买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这下倒不怕晚节不保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

原来在长婴,女子要是甘愿入赘,而没有表现出万不得已的为难神色,那她的脸面也就别想要了。就是去这村里村外,方圆几百里打听打听,体面人家有几个会乐意招入赘儿媳的?这家底殷实些的,就是宁愿让自个儿子去不中用的女方家,再明里暗里的补贴些家用,这日子准苦不了那小两口,总胜过一入赘,家里边这还没热炕头呢,外头闲话就压不住了。人言可畏那不只是说说,要真走到这步田地,就不止是门面上不大光彩说得过去了。

当然,这没些家底儿的,哪来大户人家这么些破事,女方也用不着图个啥,只消托个亲说说,媒人们在一旁坐等年轻人自个儿两两对上眼,再就是一曲唢呐吹罢,过了门后再发家致富,正所谓成家立业。行走在外,穷归穷,人前也用不着少说两句话,就算装个哑巴,不还是体体面面的。

真要说得再直白些,这入赘儿媳呀,就跟秦楼楚馆里过气的头牌一样,放哪儿哪儿不吃香,搁哪儿哪儿不走红。若要扯再远也行,这要在富贵门户,别说夫家人瞧不上眼,可以任意打杀,就是头等大丫鬟,指不定暗地里啐一口唾沫,还不算太过分的。

“轰——隆——”

忽然间,一阵雷声传来,乍一听由远至近,断断续续的越见大声起来,仿佛近在咫尺,煞是骇人。

此时,在深山里的沈习当然听见了雷声,问题是她此刻正专心一意的在挖着一处扎堆生长的野生三七。要说中药,在她看来那就是晒干了的青草脯。说白了,对外行而又健康的年轻人而言,再名贵那也没啥稀奇的,反正她吃不起,也用不着吃。

沈习想着:等会儿肯定要下雨,顶多淋湿了,六月天里全当洗个澡再洗衣服,也就完事。哎!毕竟她采药也不生疏了,偏生头一次见到像这——么多的三七!这在往日,她就算再深入山林,也不见得次次走运能找到这么多。草药这种东西,她也不懂这其中的名堂,总之既然靠天儿白长,全碰运气,那就不挖白不挖,挖了也白挖…

蒙蒙细雨开始落下,要是只这么点,沈习倒不打算找个地方避雨,谁知雨势渐大,那就不得不躲一会儿了。狐仙山六月的夏雨,总是一阵一阵的,明明刚才还艳阳高挂,忽然也可以下起倾盆大雨来。

“啊啊,干嘛非得下这么大雨呐…真是。”沈习边找地方躲雨边嗷嗷乱嚷。

此时,沈半夏早已把屋前竹架子上翻晒着青草干的圆簸箕都拿进隔间里放置好,顺道落下了自己内室的竹窗。雨水顺着撑开的窗扇哗啦直淌,六月的雨很凉爽,大颗的水珠有些溅在了他的手背与袖口上,慢慢晕染开一点一点的水渍来。他这时才想起跑到隔壁屋里,匆匆入内一看,靠窗的地面上,果然被泼了一片斑斑点点的雨滴,在阴影里…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显得黑压压的,看来这场雨一时半会绝不会停。沈习顶着大芭蕉叶扇四下躲雨,不知怎的,往日记忆中明明在这一带,光是茅屋,就有三四所住着人家的,今日真不凑巧,正要寻它,偏就半天找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