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书的伤感之情挂在脸上,从某种角度上能理解,一个生活了几十年的村子居然出了这样的事,不过案子已经发生,八条人命已经逝去,伤情又能如何。
“黄支书,当晚除了鸡犬不宁之外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发现?”
“没有,当时大多数人都被吓着了,我也一心在安慰大家,就没往别的地方想,哪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事?”
老支书一字一句的说着,木然得毫无表情,没什么实质性内容,不过我准备再追问下去,因为我脑子里还有最大一个疑问。
“黄支书,既然你们都没有发现除了鸡犬不宁之外任何的异常情况,那‘怨鬼闹村’这说法又是从哪儿就来的?”
“这个,乔领导是这样,我们村里有个传说,石磨压身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田玉龙死得那样惨,肯定变成厉鬼来找村里人报仇了,不知道领导有没有看过那八个人的尸体,好惨啊,全身发黑,眼睛都鼓着,能死成那样,不是鬼会是什么?领导,你们不知道,那一晚的鸡鸭叫得有多厉害,村里的风都是冷的,吹得人脸疼。”
黄支书绘声绘色的说着,竭力在形容当夜的场景,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准备离开。
“乔组……”
曾燕见我要走,在一旁开口想要说些什么,被我抬手阻止,他只得悻悻的住嘴,只是那小眼神看上去还有好多话想说。
“你们不能出去,你们……算了,你们走吧,你们都是警察,有正气,真有鬼也不是找上你们。”
“好的黄支书,如果我必要的话我们还回来找你,或者你想到什么都可以打这个电话直接找到我。”
顺手在赵明辉的笔记本上撕下一页写下自己手机号码,然后递给黄支书,他看了看,收下了。
一行人准备离开黄支书家,前脚刚踏出来,曾燕又凑了过来,想要说什么,我一个眼神示意他别说话。
“段所长,还得靠你,下一站雷富丽家,咱们得去看看,一步步的来。”
曾燕被我搞得有些郁闷,有话憋着说不出来的确有些难受,见我还是不愿意听,虽然闭嘴了,但还是不停的往我身上瞄。
段所长应下我的话后走在前面,速度不快,一行人都跟了上去,前行数米之后我停了下来。
“段所长,先停一停!”
“乔组,有什么问题?”
“立即抽调几个派出所的同志,想办法监视黄支书的一举一动,我知道在农村能够做到这点很难,但事在人为,这事儿必须得做,最好是趁着现在村里没人出来走动的时候行动。”
“好,我亲自回去!”
段所长准备亲自执行监视命令,我抬手示意用不着他亲自去,即便去也得给我们找一个对村子相对熟悉的人做向导。
最终段所长留了下来,对村里相对了解的也就他了,段所这头着手在安排,另一头曾燕又凑了上来。
“乔组,乔组,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就这么被老支书给糊弄的?以为在你心目中无所不能的乔诚怎么这样?其实我就这样,和所有人一样普通,没什么崇拜的,而且我一直都严重怀疑你是不是崇拜错对象了。”
“没有,没有,乔组长就是你!”
曾燕的脑袋摇得就像拨浪鼓一样,连连表示就是我,而我还找不出什么来反驳,有些羞涩般的摇摇头,也好,我能自满一回,居然还有人崇拜我。
“曾燕,你刚才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高,乔组长,实在是高,原来你刚才是故意不让我说话,要不怎么你是组长呢,这就是水平。”
曾燕说这话时显得一本正经,分不出是真话还是玩笑,好听的话在谁面前都受用,哪怕有严重拍马屁性质,但依旧如此,更何况对这曾燕还是有些了解,他不是会拍马屁的人,所以就更分不清了。
“曾燕,过了啊,咱都是年轻人,别来这套,说吧,你刚才到底怎么想的?”
“哦,哦,嘿嘿,乔组长我明白了,是这样,我觉得刚那老头子没有对我们说真话,要么就是说了一些真话,但里面都夹杂着很多假话,就比如他在描述那八人遇害的夜里,说听到有男鬼的哭泣声,还说是死去的田玉龙报仇,而之前他却说是的石神过境,很矛盾,后来又自圆其说,还有我总是觉得他说话的时候躲躲闪闪,好像故意在把我们往鬼身上引,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鬼,我看真正的鬼是他自己。”
曾燕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总归就一句话,老支书有问题,而这的确在点子上,老支书的问题到底会是什么,或者有多大,恐怕得进一步验证,让段所长安排人蹲坑的目的就在于此。
“段所长,这老支书在村子里就没有过什么亲人?他不是上山下乡的知青吗?村子里没有,城里总还有吧?”
和曾燕讨论这会儿,段所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我一向奉行的‘红猫黑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的道理,所以段所怎么安排我根本没打算过问,只需要结果就行,他一放下电话,我立马就提出关于老支书的疑问。
“没有,至少在村里没有,这老头子好像那方面有问题,所以这辈子没有过女人,当然啊,这都是道听途说,几年前的时候我管过一段户籍,他是几十年的老支书,所以对他的情况有点印象,应该没有亲戚。”
段所的回答留有余地,但应该比较准确,我略微陷入沉思,像这样的人如果真在案子里扮演什么角色,那会是什么样的呢?
“好了,让你们的同志盯紧点,有任何的动静都要及时反馈回来。”
段所点头回话,我也不想多耽搁,让他赶紧带路,我们要去雷富丽家,说起来这雷富丽才是我真正感兴趣的人,并不是因为她是疯子,也不是因为她是本案第一嫌疑人,更多是因为她的那句‘三条腿的鬼’,并且还认识我,这让我有些毛然,陌生疯女人认识我,不定又得搞什么事出来,我有一种预感,同时又不希望自己的预感能够的成真。
段所告诉我们田家村村居集中,所以路程并不远,只不过正因为比较集中,弯弯绕很多,要没人带路,找起来还比较麻烦,十来分钟之后我们站到一栋三层小青瓦门前,房子倒是不错,就是看上很陈旧,屋门紧闭,按照老支书的说法,这应该在躲石神。
段所告诉我雷富丽的男人田大中到现在都还在新疆没回来,通过那边同行证实,田大中的确还在那边干活,派出所也曾打过电话联系,田大中就一句话——不回来,那女人爱怎么死就怎么死。
段所还介绍说雷富丽有一儿一女,现在和田大中的父母生活在眼前这栋三层小楼里,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这看上去不错的小楼会陈旧。
敲门,刚一声,‘吱嘎’就开了,一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男孩儿靠着门看我,手里还握着一把玻璃弹珠儿。
“牛娃子,谁让你开门的?”
紧随着就是一张皱巴巴脸从屋里露出来,见到我们,身上立马就哆嗦了一下。
“妈卖X,老子还以为是石神来了,你们要吓死人说?”
用一句比较时髦的话叫做——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这话出自眼前这五六十岁的女人嘴里,看清楚是我们之后,伸手就拉过门口的小男孩,我以为她打算给我们让出门口,哪知道‘嘭’一声就把门关了,我们又傻眼了,紧接着还有更傻眼的。
“啪!”
先是一声响亮的耳光,紧接着男孩儿‘哇’一声大哭起来,然后就是屋内女人的说话声。
“你个短命娃娃,哪个喊你给那些狗X的开门,以后不许开了,听到没有?还哭,听到没有,还哭还要打你!”
男孩儿的大哭声戛然而止,很快屋里就安静下来,站在门口的我们简直是一愣一愣的。
“乔组长,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我来敲门,一定能把他们喊出来!一定能!”
估计是我的脸色有些难看,段所长有些不自在,赶紧向我解释,跨出一步准备重新敲门。
“段所等等,不用了,咱们还是先去田玉龙家看看吧?”
能想到即便敲开门我们也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线索,尤其是像这样的农村妇女,如此大的抵触情绪,什么都能干,什么都敢干,我虽然急,但也只有慢慢的来,先全面了解再说,我们现在最耽搁不了的就是时间。
“刘组,这边辛苦你了,你不会怪我把硬骨头交给你吧?”
之前还用不着分组开展工作,现在这情况恐怕不行了,刘组对我笑了笑,手一抬,伸出二根手指摆出一‘耶’的姿势,我知道那不是什么‘耶’,而是烟瘾又犯了。
“乔组,你才真的别怪,烟抽完了,嘿嘿,咱干工作就没什么硬骨头不硬骨头,你放心,这边交给我,我看她有多厉害?”
终于领教刘组烟瘾,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散完一圈儿之后我把剩下半包悄悄塞进刘组兜里,他看到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艾文丽,这边有刘组坐镇,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