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在地上，觉得脑子有点浑浑噩噩的。再抬头看他，一只手仍然保持着要扶住我的姿势，一时间将收未收，不知道是不想收回去，还是愣住了没来得及收回去。我又在地上窝了半晌，看着他伸着手僵了半晌，没想讲话，项羽也倒是很沉得住气，也一直伸着手愣是没讲话。帐外的月头拔开云层十分亮堂的一照，将原本被范增灭的只剩下一盏明火昏昏暗暗的营帐彻底照了个透暗，他一双似笑非笑的眼，我逆着光也瞧不大清他脸上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只觉着他眼里头情绪波动的有些狠，应当是不大高兴。论谁被个鬼魂缠着都不会高兴，即便是不生气也至少不会表现的特高兴。那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应该是不高兴了。
我蹲着窝的久了难免脚麻腿酸的，可看他一直半弯着腰都没有一丝抖动，再加上他那一双看不懂情绪的眼，我倒也不好意思说累。只能挪了挪，又挪了挪，挪到一张桌案边上，一股脑儿把自个往上一靠，也算是能撑得住面子。
正当这我决定依着这桌案和项羽僵持到底，看他先累，还是我先困的时候。有个不怎么合时宜的喷嚏在合时宜的时间闯了进来。那声音我还挺熟，是这军营中唯一的女子，虞姬。
“将军……”
我仗着自己的隐身诀还在，从容不迫的侧了侧头越过项羽看她。其实也看不见个甚么，就瞧见月光衬着个曼妙的美人儿。一头极地的长发同一件透亮的要发光的衣裳。我啧啧了两声，果然是明媒正娶，明媒正娶啊。
“你一直呆在这儿做什么。”
我又咂了咂嘴，从方才含蓄而又直接的靠在桌上，变成了直接整个人趴了上去，固然是正娶的好，连语气都要温柔那么些许，这么随便一问，都能听出些关心来。
“不嫌凉吗？”
唉，人家这不是想你过去给她拢一拢衣裳，再抱着暖一暖，这才特地穿了件极其透亮的衣裳出来嘛，怎的这么不知女人心呢。
“回将军，虞姬还好，夜已深，迟迟不见将军归帐，心里担心不过，便出来寻寻，巧见将军在此，却不知为何半宿未曾动过，不敢贸然打扰。
我叹了口气，瞧人家大家闺秀的模样，讲话都柔声柔气，斯斯文文的。这话若是放在我嘴里头，大约变成‘看着月亮都爬上来乘了许久的凉，也没瞧见你回来，我就出来溜溜风顺路寻你一寻，怎么喝的多了自个回不去了？’之类的。
项羽直起身子回头瞧了眼虞姬，一双眉突然毛拧巴在了一起，声音喊着冰凉“军营里不比在外头，能作男扮相就休要再换回女装。”吹亮了根火烛，放在了我趴着的桌案上，“刘邦已去，你兄长也还安全。”
虞姬踉跄往前一步“将军知道虞姬为的不是自身安危而来，能追随将军左右，虞姬早将生死置之于度外。”
我仍然懒洋洋的趴在桌案上瞧见虞姬眼角分明包着两滴大泪珠，硬是包了一炷香的时间没让它掉下来。我突然有点没想通，按照我方才十分精确的分析，项羽现下对虞姬有情，而虞姬刚出现在营帐外头的时候，项羽同她说得话里头分明也含情。怎么这回又转了个冷冰冰的腔调，不管虞姬了？
项羽伏身在桌案边坐定，一抬手将虞姬挡了回去，“我既然应允了你兄长照顾你，自然会将你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应了她兄长的话，把她安危放第一位嘛？还是应了他自己想把她放第一位的吧。我这么纠结也没什么道理，无论谁第一位，反正我是排不上的。我觉得我自暴自弃弃的有些严重，我一向不应该是这样的，无论是谁和我抢东西，我定是要抢到手的。即便抢不到也得把内个人给气死，现在的我，有些不大对头。好像但凡什么事记在了项羽的名字下头，我就给不出正常的反应了，这种样子，委实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