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和?
在过去近十年,卢义山听过多少次这两个字,每一次都是他居高临下,注视着敌人低声下气地答应他提出的条件,唯有此次,他只感到慢慢的屈辱。
提出议和者,往往都是劣势一方,但是如今卢义山一众被围困在此,姜若兰随时都可以将其灭杀,即便是他侥幸突围,也将损失惨重,最重要的是,卢义山并不知道外围是否还有其他梁国
军队。
“如何?卢将军是否愿意与我一谈?”姜若兰再一次呼喊道。
“成梁世仇,岂有议和之理,莫要羞辱于我!”卢义山怒道。
姜若兰轻笑一声,继续喊道:“两国皆不过几十年,何来世仇一说?要说仇,难道不是汉胡之仇?”
卢义山眉头紧蹙,虽然正如姜若兰所言,成鲁梁建国才几十年,基本都是躲避中原胡乱而来,只不过,自从三国偏安此处之后,战事从未停止过,成鲁联军入梁才三十年左右,被屠戮的梁人恨不得将他们食骨啖肉,而近的,姜若兰一个人就焚杀了数万成卒,世仇谈不上,但要说血海深仇却绰绰有余。
这也是为何,双方只在逼退苍狼族之后立刻就撕破脸皮,都是你死我活的仇怨,谁还和你坐下来把酒言欢?
就算双方将领愿意,这营中将士也绝不答应,更别说傲慢的成武卒眼里根本没有梁国的软蛋兵。
“兰听闻,卢氏家训只有二字,是为‘灭胡’,今日议和不为其他,只为这二字罢了。”姜若兰再度呼喊道。
的确,卢家一门曾是中原大族,胡人入中原之后,投奔成国,但从未忘记过几乎让他们灭族的胡人,因此,将曾今复杂的家训更改,只剩“灭胡”二字,而他们家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卢芝亲自参与围攻胡人之赵,卢家子弟也皆在抵御胡人的战事上前仆后继,相比起来,梁国的仇怨就有些微不足道了,这也是为何,卢芝并未直接参与成鲁联军的原因之一。
如今姜若兰如此说法,也的确让卢义山有所犹豫,一旁的骑军百将深知此刻危险,便劝道:“将军,且先听听这女人要说什么也不迟,毕竟我等在此孤立无援,她并未要求我等投降,只是议和而已。”
卢义山轻叹一口气,带着十名近卫缓缓步出,行至两军之间,冷冷地看着马上的姜若兰,高喊道:“你要谈什么?”
姜若兰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将雪蒹葭交给一旁的郑小七,悠然下马,只挎着一把定方刀,走向卢义山,与卢义山那全副武装,满脸警惕的近卫不同,只穿着轻便皮甲的孔池,冷脸跟着姜若兰。
“卢将军果然有胆有识,力扛苍狼骑兵之锋锐近月有余,真不愧是成国第一坚盾。”姜若兰边走边拱手笑道。
待二人站定,卢义山先打量了一番严肃冷脸的孔池,随后才看向姜若兰,冷哼道:“姜将军也不差,只带一门客便敢上前,就不怕我们突然将你劫持?”
听完此话,姜若兰抿嘴一笑,左手扶着腰间的定方刀刀柄,悠然道:“并非若兰狂妄,莫说只有你们这些人,便是再来十倍人,兰亦能全身而退。”
还说自己不狂妄!
卢义山强忍怒意,虽然早就听闻姜若兰此女一向目中无人,但何至于说出如此羞辱之言。
“言归正传,卢将军此次是奉皇命前来攻伐于我吧?”姜若兰并未打算继续与对方纠结,直入主题道。
“我大成于折戟道设十几处据点,投入大量钱粮兵力,却在这几年一一遭拔,而你们更是公然在此立城建垒,似是眼中全无我大成存在了!”卢义山发出轻蔑之声,“还是你们觉得鱼肠谷一战就让我大成不敢入折戟道了?”
鱼肠谷一战的确不至于让成国伤筋动骨,但也让他们如鲠在喉,朝中主战派恨不得再召集几十万大军把梁国打穿,只不过被保守派给压制下来而已,但是若梁国还想在折戟道建立据点,他们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卢将军说笑了,这折戟道从未归属过梁成鲁任何一国,谁在此站稳脚跟,谁便有话语权。”姜若兰却对卢义山的话语不以为意,对自己拔除成国据点的事看得理所当然。
但这对于早就强势惯的成国却不这么认为,他们早就把折戟道当成了成国领土,折戟道土地肥沃,又能紧逼邻国,梁国软弱,鲁国又无争雄之意,自然是能者居之,卢义山甚至宋禀的十万大军可都是以收复失地而来的。
“那还有何好说的?各自回阵,决一死战吧!”卢义山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卢将军莫要着急,且听若兰把话说完,不论是我大梁还是贵国,都视折戟道为囊中之物,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谁也不敢说,此处是我们的领地,将军知道为何吗?”姜若兰问道。
卢义山眉头微蹙,注视着姜若兰,片刻方才道:“因为苍狼族?”
姜若兰点点头道:“不错,他苍哲今日能纠集一万苍狼游骑,他日便能携其十万控弦之士踏平汉人据点,更别说苍哲此人为草原雄主,卢将军此次应该也发现了,他让苍狼族人习汉字,言汉语,作战方式更是集胡骑的机动与汉人的奇正兵法,此次虽然败退,却也只是因为失了粮草,下一次恐怕便无从下手了。”
“此人作战的确与印象中的胡人大不一样,即便是我北疆铁骑,正面交战也不一定能胜。”卢义山倒是同意姜若兰的说法,也算是此次前来此处的是他,而他的作战风格又极其克制苍哲,这才僵持如此长的时日。
“一万人便能来去自如,若是十万人,这折戟道恐怕就是苍哲一个人的了,折戟道地形复杂,苍哲这些年在此处可是神出鬼没,没人比他更熟悉这里。”姜若兰继续道,“那么,即便是卢将军恢复了折戟道据点,又有多少把握能够将他们完全守住,或者说,面对苍狼族所需要耗费的钱粮又要多少?”
卢义山眉头紧蹙,他不是什么毛头小子,姜若兰所言他又如何不知,只是他不明白,姜若兰究竟有何打算。
姜若兰嘴角带起一抹笑意,拱手道:“说到底,汉人地界,岂容胡人入主,中原地段我们暂且管不住,不如先关注眼下,不以梁成为别,只有汉胡之分,如何?”
“你的意思是……共拒苍狼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