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进入草原，已经第十五日，成梁士卒虽然通力合作，突破了苍狼人的数次包围，但他们人数实在太少，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人，一个个疲惫不堪，面黄肌瘦，甚至到了一听到马蹄声或者马匹嘶鸣声就激动地上马狂奔。
他们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若非为首的南宫烛与聂伯仍在苦苦支撑，维护局势，他们早就在昨日的交战中全军覆没。
如今想想，聂伯等人选择袭击扎浑，不论他们的目的究竟是救助梁卒还是冒功之举，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捅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如果不能一举击杀扎浑，那么以他为中心的苍狼游骑便会疯狂聚集，此次赌斗本意其实是依靠少量精锐，在辽阔的草原边境猎杀苍狼人，结果只打算在周围小试牛刀的他们，居然一头扎进了风暴的风眼，此刻所有如尖刀般的狂风都对着他们嘶吼。
他们不禁怀疑，如果成卒没有选择动手，结果是否会有所不同，成卒装作无事发生，自行离去，而梁卒则被当成鲁商带去草原深处。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难以实现，但这种情绪的滋生，也成了两名领袖极为头疼之事，好不容易捏合起来的队伍，隐隐有了互相埋怨责怪之意。
最重要的是，粮食已经不够，他们不仅迷失了方向，而且即将断粮，断粮就意味着他们再也无法像此刻这般，心有怨气却仍能克制，当人饿到一定程度，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聂伯曾经在北地时，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于是，他不得不再次找到南宫烛商议，毕竟如今能够稳住局面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如果两人再不积极合作，谁也别想走出草原。
“最大的问题还是迷失方向，我们被苍狼人围追堵截，每次都是一股脑乱跑，司南都遗失了，如此下去，咱们可就全都要交代在这儿了。”聂伯眉头紧蹙道。
南宫烛深以为然，他想起了去年秋季，姜若兰用以驱赶苍哲的战术，即便苍哲拥有一只鹰隼用以侦查，却依然在围追堵截之下迷失了方向，最后甚至直接扑进了埋伏的兰字营怀里，如今他们的处境类似，也更为艰难。
“我已派斥候去打探，至少，先寻得漠河。”南宫烛的目的很明确，只要找到漠河，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方向、饮水甚至食物，只是他们早就不知道处于草原的哪个方位，故而连最基本的漠河都寻不得。
“如今的状况，斥候至多也就走个四五里，而这草原地界，基本都长一个模样，实在是太难了。”聂伯咬牙道，放眼望去，皆是刚刚化完雪的草地，再远就是只剩下漆黑阔落的未知山脉了。
“别无他法，现在的草原，是苍狼人的天下。”若是放在以前，草原上还有不少部落存在，只是经过这两年的统一战争，大部分部落已经被吞并或是毁灭，一路过来就算见到帐篷，也全都是废弃所在。
“难道再接下去，就要杀马充饥了？”兵卒杀马乃是大忌，没有了坐骑，想走出这里将变得难上加难，更别说还要躲避苍狼人的追击。
“不到最后时刻，决不可杀马！”南宫烛也知道如今的局势已到了穷途末路，先前他们不是没想过夺取苍狼人的马匹与食物，但是一来他们忙于逃命，而苍狼人人数众多，二来，苍狼人的马匹极为难训，主人一死立刻野性大发，狂奔而去，筋疲力尽的他们根本无法抓捕。
“再试试看，能不能抢两匹苍狼人的马，试试看，哪怕不是马，只是苍狼人都行。”聂伯的眼瞳布满了血丝，说话都有些疯狂。
南宫烛嘴角一抽，也并未开口反对，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什么人性什么道德，都比不了活命，只是若是如此，他们又与那些未开化的野人有何区别呢？
然而令二人绝望的是，接下去的两日，不仅派出去的斥候音信全无，就连苍狼族的袭击都消失不见，死寂的草原上，只剩下了他们这一行活物。
南宫烛隐隐感觉到断粮后的士卒们愈发阴沉，眼神变得如同野兽，甚至连聂伯最近一次与自己的谈话，都变得诡谲起来。
在断粮的第五日深夜，皓月当空，一声狼啸将众人惊醒，饥寒交迫的士卒们彻底崩溃，如同野兽般嘶吼起来，疯狂是会互相传染的，尤其是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们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开始向身旁的人拳脚相向，甚至出爪张牙。
“停下！所有人停下！”南宫烛大声呼喊着，试图阻止周围人发疯般的厮斗，然而所有人都陷入了疯狂，任凭他如何呼喊都无济于事。
他也没有发现，在他的身后，一道阴冷的目光向他逼近，刀芒闪动，刀锋便要落在他的后背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立刻将其撞翻在地，听到动静的南宫烛这才转过头来，却看到郑小七把一名成卒顶翻在地，而那名成卒红着眼从地上爬起来，南宫烛眼疾手快，上前又是一脚踢飞他手中长刀。
“聂伯！”南宫烛呼喊着，试图让聂伯一起出现阻止这场疯狂的厮斗。
郑小七忍着疼从地上爬起，也是四下寻找着聂伯，这才看到，人群之中，红着眼的聂伯正持刀缓缓走来。
“我他妈就知道这群成国人不可信！”郑小七咬牙道。
“休怪我背义，我，必须让我的士卒活下去！”聂伯虽然看上去癫狂，可是话语无比清晰，显然，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南宫烛一言不发，抽出长刀，不论对方是谁，他都必须亮刀相对，这已经是生死存亡之际，聂伯要保自己的士卒，他南宫烛亦然！
南宫烛将眼罩取下，露出他碧色的眼瞳，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森冷，聂伯怒吼一声，举刀冲来，两人刀锋眼看就要交击在一起，然而就在这是，一阵雄浑的鼓声打破了双方的死斗，宛如将迷途中人引回正路，那些陷入疯狂正在厮斗的士卒顿时清醒过来。
南宫烛与眼前的聂伯纷纷瞪大双眼。
“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