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拳掌相撞之声听得人心惊肉跳，更不用说，众人就这样看着如同小山一般巨大的人影不断地对他面前的消瘦男子发动进攻，稍稍懂一些武学的人都明白，兵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而人也是如此，抛开技巧差异，身材修长强壮之人显然各方面占据上风，尤其是南宫烛看着王敢当都得仰起头，对方居高临下，他是处处吃亏。
虎虎生风的拳头每次挥动都像是要撕破众人的耳膜，好几次都是擦着南宫烛的面庞、小腹等要害处过去，看得周围人替他捏一把汗。
“绿眼儿不是这大块头的对手。”郑小七虽然看不惯南宫烛，但是这话却是实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而非长他人志气。
姜若兰亦是眉头紧蹙，她见过南宫烛对付类似大块头的敌人，王敢当与以往面对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南宫烛此刻显得非常勉强，之所以还未落败，只是凭借着他本身的高超技巧与经验，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体力的迅速下降，他毫无疑问地会落败。
但是姜若兰现在担心的却不是败北的问题，因为这本身就已经在意料之中，他们不可能在这种局势下再有任何胜算，她担心的是，南宫烛的脾气！
这个来自南卫宫廷的皇子，有着不可一世的高傲，哪怕流亡在外，也从不对任何人低下他的头颅，他肯叫姜若兰一声大姐，也只是因为被对方的实力折服，但绝不愿意一直屈居于人下，至少他的傲气与尊严都不会。
那么，以他的这种脾气来看，他绝不会轻易服输，甚至会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比试中拼上性命，这是姜若兰不愿意看到的场面，而且根据他以往的作战习惯，这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思索间，南宫烛已经因为体力下降，导致注意力无法集中，被王敢当的拳头顶在肩膀上，旁观者几乎能够感觉到拳头击打在皮肉上的痛楚，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南宫烛却只是微微皱眉，仿佛那只是被蚊虫叮咬，被麦芒割伤一般，在稍稍退后几步后，继续向王敢当反击而去。
王敢当冷哼一声，拳掌交加，狂风骤雨般落在南宫烛的身上，虽然努力格挡，但这拳拳到肉的疼痛也让南宫烛的身躯如同浮萍，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被击成粉碎。
“他为什么不投降？”已经重新恢复自由身的卢义山，代表他那个无法出席的年迈父亲在此旁观，看到明显毫无胜算的南宫烛，不由望向了远处的姜若兰，在他看来，作为将军，她理应对自己手下的性命负责，这种情况，她是有资格认输的，只是他并不知道，姜若兰此刻也有些为难，如果自己真的选择认输，这无疑是对南宫烛尊严的践踏，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在自己认输之后，南宫烛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再不会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又是一拳击打在他的手臂上，他原本就已经麻木的手臂更是几乎失去知觉，难以动弹，原本英俊的脸庞此刻也是鼻青脸肿。
“不行啊大姐，这小子早就该躺下了，怎么还站着？”石守信惊愕地望向姜若兰，就像自己的那一战，他已经尝试过用战术反击卢义山，但是却全然不是卢义山的对手，于是他果断地放弃了抵抗，卢义山手下留情是一回事，自己的干脆机智也是他没有受到多少伤害的重要原因，本来对他而言，投降或是逃跑都已经是家常便饭，所以他很是不能理解像南宫烛这样，明知毫无胜算，还要拼尽全力，绝不认输之人。
“这不是缺心眼儿吗？”石守信摇摇头道。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郑小七翻了个白眼道。
“这样下去，他会被活活累死的。”罗牙看得目瞪口呆，回想起自己因为被轻松击败而一蹶不振，但姜若兰还是安慰自己，这种比试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南宫烛又为何如此搏命？
“此子为何如此搏命？”面对这种稳操胜券的局面，孟仁旭狐疑地看着场中的那名梁国士卒。
“臣以为，兴许是先前连败两场，被姜若兰下了拼死之命？”一名侍立在旁的大臣小心翼翼地道。
“臣以为不然。”谢谦向孟仁旭一拱手，然后看了一眼神色紧张的姜若兰，抚了抚自己的山羊胡，若有所思，“枢密院的情报中说过，姜若兰作战每每身先士卒，营中士卒多拜服于她，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不顾士卒生死而去争这必败之局的。”
“丞相所言颇有道理。”孟仁旭点点头，“那又是为何呢？此子为何执着？天象，你说呢？”
面带微笑的孟天象，眼神中透着难言的睿智，他笑眯眯地向孟仁旭一拱手，回答道：“这一点，我想卢将军可以解答。”
众人望向了第一战大获全胜，重得赏识的卢义山，而卢义山则是狐疑地望向孟仁旭，不知道这个成国第一聪明人又在打什么主意，于是问道：“末将如何解答？”
“卢将军是在场唯一与姜若兰部作战过之人，可否说说，她这个兰字营实力如何，其下士卒素质如何？”孟仁旭没有直接点明，而是继续问道。
卢义山眉头微蹙，组织了一番语言，然后回答道：“兰字营实力不俗，军容齐整，其下士卒训练有素，可谓之精兵悍卒，而一年来，姜若兰屡战屡胜，梁军士气大盛，兰字营又是梁军魁首，已不输于我成武卒。”
“原来如此，朕明白了。”孟仁旭何等聪慧，又有孟天象这般的助手，自然已然有了自己的答案，而谢谦也在抚着自己的胡须片刻后，有所明悟。
这是一股气！
梁国之气节也！
虽然与实际情况有所不符，成梁双方通过南宫烛所得出的结论也不同，毕竟他们掌握的信息并不对等，又曾是敌人，自然会往这方面去思考，梁国不再是曾经那个软弱任人欺的弱国，因为他们从这个不愿低头认输的士卒身上看到了埋藏在梁国人心中的气节。
孟仁旭更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姜若兰。
而这股气的诞生或者说觉醒，正是因为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