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啪嗒啪嗒地从王敢当的拳头上滴落下来,这并不是他的血,而是来自于对面的南宫烛,正如姜若兰所担忧的,即便是到了这种地步,这个高傲的流亡皇子仍是不愿意底下自己的头颅。
他甚至已经难以躲避王敢当的拳头,浑身上下被活活打得鲜血淋漓,众多文臣都不忍再看,侧头掩目。
“大姐,你不会想看着绿眼儿就这么死吧?”郑小七眉头紧蹙,追问着姜若兰。
而姜若兰一言不发,不知在作何打算,但显然,她仍是没有决定要代替南宫烛投降。
场中的王敢当仿佛一身都是耗不完的力气,依旧挥动着自己可怕的巨大拳头,此时此刻,哪怕只要触碰到南宫烛的一丝衣角,都能把这个瘦小的青年掀倒在地。
战局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悬念,只是梁国一方不曾投降,南宫烛也仍在坚持,比试才依然继续着,端坐在龙椅上的孟仁旭已经略感不悦,毕竟还未过寿诞多久,若是在这里闹出人命,终究是有些不太吉利,再者,虽然成国要全方面胜过梁国,但若是把人给打死了,不好给人家一个交代,双方目前也是盟国嘛。
孟仁旭当即示意谢谦,谢谦会意地点点头,准备终止比试,然而就在他准备宣布南宫烛落败时,校场之中的战局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势如破竹,凶猛无比的王敢当突然失足落地,巨大的身躯仰头倒去,发出轰隆闷响,扬起一阵尘土。
众人面面相觑,掩住口鼻的同时,眯眼看着尘土之中突如其来的变化,待烟尘散去,却看到王敢当单膝跪地,气喘吁吁,而对面的南宫烛则依然是那副风中残烛的狼狈模样。
“发生了什么?”这几乎是所有人心中冒出的疑问,也唯有少数几个人看出了一丝门道。
王敢当看上去浑身都是力气,但是经过长时间的挥霍,也已经消耗大半,虽然南宫烛要更为凄惨,但是也并非向外行人看来那样,王敢当已经稳操胜券。
就在方才,南宫烛终于找到了王敢当挥拳的一丝空档,等待许久的一击,将王敢当撂倒在地。
不过对于王敢当那岩石般的身躯来说,这点摔砸根本不值一提,他之所以没有迅速起身,是担心南宫烛会乘势追击,但是对方却并没有,看来这已经是对方的最后一击,他当即站起身来,怒目圆瞪道:“你已完成这最后一击,足够了吧?”
然而南宫烛除了不断地喘息之外,没有任何话语,他凌乱的头发间,碧色的眼瞳宛如一条怨毒的毒蛇。
王敢当眉头紧蹙,当即怒吼一声,冲向了南宫烛,又是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拳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胜负即将分出。
“不对!”卢义山突然小声惊呼,在他身旁的谢谦转过头来,露出疑惑的神情,卢义山神情严肃,“这家伙在反击……”
“反击?”谢谦是个十足的文人,并不懂一星半点的武学技巧,但至少也能看出来,王敢当正在发动最后的攻势,怎么就成了对方在反击呢?
“时机来了。”姜若兰如释重负般地露出了笑容,她了解南宫烛,虽然他高傲,但绝不会自负,既然选择忍耐,势必有他自己的打算,而在王敢当暴风般的拳脚中,南宫烛终于找到了发挥自己那个特殊技巧的时机。
巨大的拳头即将触碰到南宫烛的头颅,一旦击打上去,便会如坚石砸瓜,让对方一命呜呼。
然而拳头却停顿在了原地,王敢当面露惊愕,只觉得全身的筋骨都失去了力气,变得无比僵硬。
“南卫关节技……”姜若兰低声喃喃,她知道南卫的这项绝学,作为皇子的南宫烛不可能不会,就在方才的反击中,南宫烛将积蓄了许久的力量全部倾泻到了那些已经失去了防备的关节之上,以至于王敢当的血液短暂闭塞,全身无法动弹。
如果是全盛之时,王敢当全身紧绷,就算击打在关节上,也毫无作用,甚至还会引起对方的注意,但是经过长时间的使力,王敢当已经略显疲惫,最后一刻更是倾尽全力,以至于原本坚实的磐石也出现了破绽。
在王敢当惊愕的目光之中,南宫烛快步上前,一跃而起,拳头狠狠地挥砸在王敢当的脑袋上,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再一次掀起漫天尘土。
烟尘之中,一道身影踩踏在那可怕的山丘之上,缓缓开口道:“梁国,胜!”
……
众人担忧地在房门外等待着,身受重伤的南宫烛虽然赢了比试,但是却昏迷不醒,谢谦亲自带着宫廷御医前来为其诊治。
注视着焦急的众人,谢谦忙安慰道:“胡太医医术精湛,堪称神医,诸位还请放心。”
“这个绿眼儿可真有能耐,为了赢,至于么?”石守信摇摇头,若是换做是他,在那种绝境之下,早就投降了。
“陛下称赞此人乃是勇士,成国最是佩服这样的英雄,已下旨不论何种代价,用何药物,都要将其救下,你们放心吧。”谢谦继续安慰着。
“待此事一了,若兰必亲自感谢陛下隆恩。”姜若兰点点头道。
“若是我能赢,他也就不会……”罗牙感到无比自责,如果是五局三胜来说,南宫烛这一局其实退无可退,否则后面两场将变得没有任何意义,原本被寄予厚望的罗牙,是唯一可以胜出的一场,但却被老箭神给打得毫无还手余地。
房门打开,太医从其中步出,众人一拥而上,询问情况,但这个胡太医却不理会他们,而是向丞相谢谦禀告道:“应无大碍了,待回宫中,送来陛下御赐的珍药,熬制服下,好生休养,不日即可痊愈,另外,不可涌入打扰他静养。”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姜若兰再三感谢,将谢谦与胡太医送走,回到南宫烛屋外,因为不能打扰,众人也是放心离去,只剩下了先前一直不曾开口的郑小七,这个一向与南宫烛不合的刺头小子,此刻依然沉默不语。
“你在想什么?”
郑小七转过头来,摇摇头道:“我在想绿眼儿说的那句,‘梁国,胜’,其实我们都不算真正的梁人,不过,今日倒是被他占了先机。”
“先机?”姜若兰哭笑不得。
郑小七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道:“大姐你不懂,明天轮到我出场了,我可得好好准备准备,我去找老孔再讨教两招。”
“这会儿讨教还有用?”
“有用,应该有用的,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郑小七摆摆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