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只第几次挥动手中长刀，硕大的汗珠自郑小七的额头滴落下来，早已筋疲力尽的他，却仍是重复演练着烂熟于心的刀法。
端坐在院落石椅上的孔池，面无表情地看着颇为反常的郑小七，他倒是有些意想不到，一向神经大条的郑小七也会有如此紧张的时候。
长刀落地，无力的郑小七仰头倒在地上，气喘吁吁，注视着头顶黄昏的浮云，眼神呆滞。
停顿片刻后，郑小七又一次抓起长刀，准备继续刚才的演练，此刻孔池方才眉头紧蹙，开口阻止道：“差不多可以了，你想明日上场时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吗？”
“再让我练练，再练练吧。”正欲继续挥刀的郑小七疲惫地摇摇头。
“临阵磨枪，你觉得有用？”孔池质问道。
郑小七没去看孔池的目光，而是低头看着手里的长刀：“我就是不想输而已。”
“这不是你的风格。”孔池摇摇头道。
“我的风格？我是什么风格？”
孔池没有什么犹豫地回答道：“能战则战，不拘泥一时一刻，坚信最后的胜者总是自己。”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盲目自大吧？”郑小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次不一样，这次躲不了。”
“先前你不是这么想的，而且，从一开始我们便明白，这场比试，我们本就赢不了。”孔池顿了顿，“若兰也没有要求你们。”
“一开始是，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郑小七努力地摇着头。
“因为南宫吗？”孔池无奈地看着郑小七，“你们的大姐不会希望看到每个人都躺在那里。”
“我知道……我知道……”郑小七紧紧握着刀柄，脸上带着满满地不甘，“老孔你不知道，我自小就在山里跟着那些叔叔伯伯，连名字都是随便取的，我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哪个国家的人，哪怕是大姐让我进了梁国户籍，我也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老想着，啥时候不小心犯了事儿，或者把得罪大姐的人给宰了，然后就把身份一丢亡命天涯去了……”
孔池并没有打断郑小七的话语，而郑小七也似乎正在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开口，他咬着牙，手臂微微颤抖。
“但是今日小爷就不服了！凭什么？凭什么他一个卫国人，却可以如此豪迈地说‘梁国，胜’这样的话？”
“凭什么，他一个卫国人，却能为了一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比试也是豁出性命？”
“小爷我不服啊！”郑小七咬牙切齿，“同一天入伍，同一天入籍，也是同一天拿到大姐的定方刀，他就可以做到这种地步，我就不行吗？我偏不信，我也要喊那句‘梁国，胜’，我也要把脚踩到成国人脸上，我也要给大姐长长脸！”
孔池听完不由长叹一声，道：“逞强是一种致命的弱点，人需要有自知之明，成国可以毫不知耻地派出卢义山，派出老箭神，派出第一力士，那明天很有可能是成国的剑圣刀王，尤其是今日一败，他们为了挽回颜面，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输，因为他们知道，第五场的胜者必然是若兰。”
“剑圣刀王……”郑小七嘴角一抽，望向孔池，“老孔，你不是也是梁国第一剑客吗？要不明天还是你上吧？”
孔池坐在石椅上，缓缓摇头道：“不到最危急的时刻，我决不能出手，不论如何，永远都需要留有一张底牌。”
郑小七泄气地瘫坐在地上，盯着手里的长刀，因为与孔池的这一段交谈，他反而失去了最后一点临阵磨枪的力气。
“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是，有些时候，真正的实力差距不是你学两招，多练两下能够持平的，我年轻时也是好胜斗勇，在梁都打擂台，几乎什么样的敌人都见识过，胜了许多，败得更多，有时候被打得异常凄惨，看着自己的对手在面前耀武扬威，正是恨不得手中的长剑变成长矛，把他们给捅死。”孔池耐心地开导着郑小七。
“以前我对石守信颇有成见，除了他袭击过若兰之外，便是他那轻易背信弃义，临阵脱逃的作风，但后来想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生存方式呢？活着才能有机会在下一次胜出，也许过个十来年，石守信就能把卢义山给击败了。”孔池宽慰着道。
“我知道了！”郑小七突然从地上跳起来，高呼一声。
“你知道什么了？”孔池诧异得看着郑小七。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老孔，你真不愧是我们梁国第一剑客！”郑小七大笑几声，拎起长刀就匆匆离去，留下一脸茫然的孔池。
“这小子又从我这话里听出啥来了？”
……
第四场比试如期举行，昨日的肉搏战极为精彩，已经成为了成国内津津乐道的话题，尤其是梁国小卒反败为胜，击败了成国第一力士，这让不少人开始猜测接下来一场是否又会出现成国阴沟里翻船之事，甚至外围都开始出现了盘口下注。
由于并未完全封闭，所以在外围有着不少成国百姓驻足观看，不过这等待了快小半个时辰，梁国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这让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的孟仁旭非常不满，尤其是实在昨日败北之后，他甚至觉得梁国人这是故意羞辱。
“兴许是临阵脱逃了？”有大臣小心开口道。
“逃？这里是新成，你以为是哪个边陲小镇吗？”孟仁旭瞪了那名大臣一眼。
“臣已派人前去催促，陛下请稍等片刻。”谢谦行礼禀告道。
“也不知他们究竟发生了何事。”一旁笑眯眯的孟天象似是自言自语道，昨日意外败北，今日他们是不容有失，可惜成国的剑圣无法请动，但是前来的替代者，也是仅次于剑圣的剑术名家，除非姜若兰亲自出手，否则绝无胜算。
“启禀陛下，梁国使团到。”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上前来禀告道。
这才看到面色难看的姜若兰等人姗姗来迟，除了在病床上养伤的南宫烛外，一行人之中，居然也没有今日出战的郑小七，而他们迟到的原因也是如此，他们居然找不到这个小子，这小子居然从昨晚开始便彻底失踪了，而与他见过最后一面的孔池，甚至怀疑郑小七从自己话语中读出的意思就是，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