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天,你便如此着急,见我好了几天,便忧心如焚了吗?宫幻凤,你如今,也要站在你父王那边了吗?是啊,你本就是宫九天的女儿,如何会站在朕这一边。如今,你有了朕的孩子,还是一位皇子,便看朕多余了吧!”
冷笑,眸子中的温度,如万年冰雪。蓦然,想起姬天凝的话。
“后宫中的女子虽然多,有谁肯和你同生死,共患难?”
他冷冽地一笑:“小野猫,我不需要那些女人的忠心,她们,不过是朕的女人,讨朕欢心的玩物。只要朕还在,在这个位置上,她们自然会表示自己的忠心。只是,你可会把心交给朕吗?”
夜色已深,火逆鳞矗立在窗前,凝望天上的月,心中亦焦虑异常。
弹劾姬天凝的奏折,越来越多,无论是朝中的大臣,还是后宫的嫔妃,都请旨要求他莫要被巫女所迷惑,导致南诏陷入亡国的境地。
“启禀圣上,并肩王有奏折送来。”
“终于来了吗?”
火逆鳞回头走回龙案后,接过奏折打开,毕竟是宫九天从丰原送来的奏折,他不能不看。身旁,堆积了很多没有翻阅过的奏折,因为不翻阅,他也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不过是关于那个谶语,让他早日处置姬天凝的废话。
他甚至,可以背出其中的话,巫女、妖孽、狐媚误国……
“小野猫,不想你真的在朕的后宫中,掀起轩然大波啊!”
奏折中寥寥数语,是关于丰原前线征战的情况,四国纷纷出兵,尤其是云梦,以自己为正统,要求其余三国退兵。奏折之中的意思,想取得丰原,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宫九天在奏折中,问询圣安的同时,颇有催促火逆鳞亲自领兵出征的意思。其后的话,便是大义凛然,定不能让蛮夷妖孽巫女误国,导致祖宗基业沦丧,更以退兵为要挟,请他尽快处置姬天凝。
“妖孽出,国必亡,请圣上为祖宗基业着想,胸怀天下,送巫女姬天凝上火刑台令其神魂俱灭,则天下臣民,无不庆幸妖孽可除,圣上圣明。如今,妖孽在后宫受宠,前线战事不利,将士均无战意……”
“啪……”
火逆鳞狠狠地把手中的奏折,拍在龙案之上,眉宇间满是怒意:“宫九天,你是在威胁朕?为何?你们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女子?”
霍然起身,在寝宫内徘徊,连宫九天都从丰原送回奏折,他该如何是好?其他人的奏折和意思,他不必理会,但是,却不能不理会宫九天的奏折。若是宫九天真的退兵,他便功亏一篑了。
装病,不惜跪在宫九天面前,促使宫九天亲自领兵出征,是为了什么?
“为何,许久以来,尚秋原都不曾送来奏折?”
缓缓地让胸中的怒意平息下来,如果怒意可以杀死宫九天,他愿意爆发滔天的怒意。
打开窗棂,让秋风吹拂有些乱的心,望向姬天凝的寝宫:“小野猫,他们都已经等不得了,为何你还不明白朕的苦心?”
微微闭眼,真的便保不住她了吗?想起白日姬天凝的话,说他无力保她,言犹在耳,不由得露出浓浓无奈。
“你曾言道,朕保不住你,难道你真的有预言的本事,知道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吗?那么,你可知,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的计谋,能否成功”
走出寝宫,五德悄无声息地跟随在他身后,火逆鳞走到姬天凝的寝宫之外。
此时,姬天凝寝宫中一片漆黑,看到姬天凝的房间灯已经熄灭,火逆鳞没有进去。
静静地站立在外面,任凭秋风吹拂,良久,他浑然忘记了,身在何处。俊朗的脸庞变得柔和起来,露出温柔笑意。痴痴望着姬天凝的房间,身影没入黑暗之中。
他踌躇着,终于没有进入。
没有人敢过来打扰他,在秋风中矗立良久,回身回到偏殿。
“可有尚秋原的奏折和消息?”
“启禀圣上,扫北侯如今和丰原的几位皇子互相呼应,正在进兵。”
火逆鳞微微握紧手,如果可以,他也想立即亲自领兵出征丰原,那会多几分胜算。但是,现在他能离开吗?如果他离开,后宫会立即掀起轩然大波,或者,他可以带着那只小野猫,一起离开。
“不,朕还不能离开,这是个好机会,朕等待了太久,不能冲动。”
“启禀圣上,安陵青岚奉召前来觐见。”
“传他进来。”
脸上恢复了冷峻,坐回龙案之后。
安陵青岚走了进来,跪倒在龙案之前:“臣参见圣上。”
“起来吧,可有什么消息?”
“启禀圣上,一切都在按照圣上的计划安排,只是……”
安陵青岚有些为难,要如何说?那些事情,那些话,圣上不是不知道,但是一直压下了,能压多久?这是一个最好的时机,若是为了后宫的一个女子,耽误了百年大计,是否值得?
“说吧。”
安陵青岚重新跪倒在地,抬起头恳切地看着火逆鳞,他曾用自己的身体和性命,救过火逆鳞,因此有些话敢说出来,不担心火逆鳞太过怪罪。
“圣上,莫要为了一个女子,耽误圣上策划已久的大计。微臣听闻,前线将士因为此事,忧心忡忡,士气不足。市井更有传闻,并肩王意欲因此事退兵,回朝进谏。”
火逆鳞剑眉挑起,刚刚才接到宫九天的奏折,外面便已经谣传纷纭了吗?
“看起来并肩王也不曾闲着,人虽然在丰原,心还留在祖龙城。”
“圣上,并肩王虽然不在,但是祖龙和南诏,却有他许多心腹。如今,事情紧急,若是圣上再一意拖延下去,恐有不利。”
火逆鳞的手紧紧握起,指甲刺入手心,头再一次疼了起来,急忙用手狠狠按住太阳穴,瞪视着桌案上宫九天的奏折。
他,终是无力抗拒,至少如今还不能和宫九天翻脸。丰原,这个大好时机,亦不能错过。那只小野猫,难道他真的保不住吗?
“可笑朕身为九五之尊,竟然保不住一个女子!”
安陵青岚深深地低下头,他亦对姬天凝深有好感,但是他效忠的,只能是火逆鳞和南诏。
“那些人,如何表示?”
“他们言道,愿意效忠圣上,只是希望圣上,莫要被妖孽巫女所左右。他们亦担心,后宫有巫女迷惑皇上,导致皇上失聪。”
“安陵青岚,你见过她,她是巫女,是妖孽吗?”
火逆鳞盯住安陵青岚,安陵青岚叹口气:“娘娘是何人并无要紧,如今谶语童谣,无人可以改变。圣上若是犹豫,并肩王就会退兵,那些人,亦会摇摆不定。圣上,为了南诏的基业,为了天下的大业,圣上莫要再犹豫了。”
“你可见过雍闲云了吗?他如何说?”
“启禀圣上,相爷便在外面,等候圣上召见。”
“他入宫了,传他进来。”
一人轻袍缓带,施施然从偏殿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一派悠闲意态。鬓角发丝乌黑,一双秀目如月夜寒江,波光流丽格外引人注目。秀雅淡然,身上只是穿着没有品级的衣袍,却透出说不出的华贵气息。
“臣参见圣上。”
躬身施礼,就欲跪倒在地,火逆鳞及时伸出手,扶住了他:“闲云不必多礼,此地不是朝堂,坐吧。”
“谢圣上赐座。”
雍闲云仍然带着笑意,似乎只是晚饭后显得无聊,过来探望老友一般。
火逆鳞有些羡慕他,似乎总是能笑出来,什么事也难不倒这位南诏的宰相。虽然身为宰相,却是不多言不多语,总是按照他的旨意行事。既不会得罪并肩王,更不会令他不快。
不该说的话,雍闲云从不说,无论是他,还是并肩王,都挑不出这位宰相有什么毛病。或许,唯一的毛病,就是太不在意手中的权柄,亦不会太弄权。
看着雍闲云,到如今,他仍然看不透自己的这位大臣。
“他到底是谁的人?是效忠于朕,还是宫九天?”
“爱卿做朕的宰相,已经有七年了,如今,可有何高见对朕说?”
雍闲云淡笑:“臣要说的话,圣心早已经清楚,臣又何必再说!”
火逆鳞注视雍闲云良久,或许正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聪明到隐忍的地步,才能在南诏当了这许多年安然的宰相。
雍闲云仍然淡淡地笑,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心情不好。上有冷血君王,更有一位最尊贵阴毒的并肩王在一旁虎视眈眈,下有各怀心事的朝臣,这个宰相,真的不好当。
若不是这许多年来,凭借各种手段化解危机,得到并肩王的默许,恐怕活不到今日。
夹在皇上和并肩王中间,他真的很累,亦随时有性命危险。
还记得,就是在七年前,一位宰相倒在血泊中,才有他上位。他常常在想,南诏是否需要宰相这个职位。
上有,野心勃勃,喜欢自作主张的冷酷君主,旁有,阴森莫测的并肩王,这个宰相,真的很多余。
只是七年来,表面的淡定和圆滑,奠定在南诏朝堂的基础。他早已经不是,七年前的他,亦不会令别人踩着自己的血,成为地上的尘土。暗中经营多年,一直未曾爆发,便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如今,便是最好的时机。
他亦知,皇上亦在等待时机。
“朕,还是想听听,宰相有何高见。”
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抛了回去,雍闲云是他提上位的,但是前一个宰相,便是宫九天杀死的。若是宫九天不允许,雍闲云如何会在相位上,坐了这许多年。
他不知道,雍闲云到底是那边的人,他从来两边讨好,谁都不得罪。如一条泥鳅般油滑,能让他满意,亦不会让并肩王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