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丹心退了下去,心中也是忧虑不安,他知道如今丰饶就快成为孤城一座了,各方的人马,都奔丰饶而来。只是,如今丰饶落入尚秋原的手中,他定会派出人马,追杀他们。
扭头看了看,此刻这里便有四位将军,分别带领一队人马。本来,从官职上说,他是禁军大都督,乃是一品大员,另外几个人,应该听从他的命令。
但是丰景平下旨,四位将军各自带领一队人马,只听从他的旨意,互相之间平级,没有上下之分。
他明白皇上的意思,是对他们有猜忌之心,不敢信任任何一个人。如此互相牵制,即便是有人心中有了其他的想法,得不到另外三个人的回应和支持,也要顾忌良多。
心中有些不满,如此一来,不过两千人马,却有四个人指挥。最为难的便是,另外三个人,不必听从他的号令,下达命令,也就得不到执行。
大概是因为有皇上在背后撑腰,那三个人便有些不太把他的命令放在眼中,什么事都会直接去向丰景平请示。
应丹心冷笑,此刻逃亡危急之中,如此做只会令权利分散,不好管理。若是遇到敌人,人马各自有指挥的人,却是没有统一的统帅,便会各行其是,定然落败。
但是,他不好把这话说出来,否则落入皇上耳中,便是他意欲夺权,大权独揽的证据。默然前行,冷眼看着另外紧紧跟随在丰景平马车旁边的三个人。
便是那三人之间,也并不和睦,明争暗斗,他不知道到了此时,还有什么好争的。大家只是在逃跑,逃命而已。
过了片刻,斥候还没有回来,应丹心心中一紧,急忙一连派出几路斥候,前去打探。他此刻最担心的,便是这两千人马,没有多少战斗力。
并不是禁卫军的战斗力弱,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可以以一当十。若是让他一个人指挥,他有信心可以和相等的敌人对抗。之所以说是和相等的敌人对抗,是因为此时士气低迷。
但是,如今最多只有一千人,能听从他的指挥。丰景平把一千禁卫军,分为两个队伍,一队五百人,由他带队。另外一队,却交给了其他人。
但是,他有把握,让另外的五百人,也听从他的命令。可是还有一千人,不属于禁卫军,乃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精兵,带兵的将领也和他并无什么交情。
他懂得皇上的心思,是要求得一个平衡,一千人是禁卫军,一千人是军中的精兵,无论谁要作乱,都有另外一方牵制。而两千人马,分为四队,由四个人统领,便从中取得一种微妙的平衡。
本来,这种平衡和心机,若是用在太平的时候,不失为为君之道。但是在此时,便只会添乱。
丰景平不懂得用兵,如果遇到敌人,该由谁统一指挥?
应丹心在心中暗自叹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道红色的焰火在空中腾起,应丹心急忙来到丰景平马车旁边:“启禀圣上……”
丰景平挥挥手:“朕知道了,你派人到前面去开路,换一个方向快速前进。”
“圣上,前方的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如今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是圣上在这里。恐怕换一个方向,也未必就能避过他们。臣派出的斥候,都没有能回来报信。前方的人马,可能是南诏的军兵。”
“那么你认为,该如何做?”
丰景平的娃娃脸上,仍然带着些许看似稚嫩无害的表情,应丹心却是明白,这位皇上的心机是如何阴毒。
“臣以为,当派出人马,确切探明对方是谁,有多少人马。若是能敷衍过去最好,若是不能,也只有派兵交战,护送皇上突围。”
“既是如此,你便前去看看吧。”
丰景平的话,让应丹心有吐血的冲动,他压制心中的不满,躬身答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五百人马,冲了过去。
“皇上,臣看应都督,似乎对圣上的旨意有所不满。”
被安排带领另外五百禁卫军的顾北山脸上带着卑微的笑意,躬身低声对丰景平说道,他本来是被贬谪的官员,丰景平当上皇帝后,便启用了他。带领的五百禁卫军,并不如何把他放在眼中,因此他颇有怨尤。
丰景平用水汪汪的桃花眼看着顾北山,他用顾北山,只是因为顾北山是尚秋原贬谪的,与尚秋原有深仇,绝不会投降尚秋原。
顾北山被丰景平用目光凝视,不由得地下头,不敢再多言。
“此乃多事之秋,存亡之际,你等当尽心协力,护送朕到安全之处。”
“臣遵旨。”
三人急忙答应,丰景平放下车窗上的帘子,他知道到了关键的时刻,还是要靠应丹心,而不是顾北山。
片刻,前方传来厮杀的声音,丰景平大惊,掀开车帘,也顾不得寒风刺骨,望着远处:“快去打探,发生了什么事。”
“圣上,已经派出斥候前去打探了,臣已经命令换个方向,避开前方的交战,加速前进。”
“好,好。”
丰景平坐立不安,压抑着心中的惶恐,倾听前方交战传来的声音。
不多时,斥候回来禀报,说是前方遇到了南诏的人马,应丹心正在和对方厮杀。丰景平急忙命令转换方向,避开敌人,加速前进。
其实,南诏的人并不多,只有几百人,奉命沿途肃清丰饶周围。金甲为了没有遗漏之处,把人马分成几个小队,在丰饶城外百里之内拉开距离,搜寻清理丰原的残部。
等到丰饶城一破,他便请命带着大队人马,出来追杀逃出的那些人。此时,本应该是把所有的人马,都派上去,尽快杀开一条血路,或者灭掉对方,然后离开。但是丰景平不懂得用兵,听到厮杀声便慌乱起来,命令避开对方逃走。
此刻丰景平如同惊弓之鸟,听到前方有南诏的军兵,哪里再敢停留片刻,惶惶然催促队伍加速逃离。
他不得不算计,如何给自己找一条后路,虽然已经想过很久,但是想到自己是九五之尊,是皇上,便拉不下这个面子。内心之中,窃窃仍然想抱住皇位,继续做孤家寡人。
只是如今形势所迫,看起来做皇上的美梦,恐怕难以成真,于是只能哀叹一声,皇帝是要做到头了。
“看起来,恐怕只能去云梦了,四国之中,也只有云梦可以收留朕。无论如何,云梦名义上乃是天下共主,朕要去,也只有去云梦,请云梦的国君收留于我。或者,我可以借用云梦的实力和名义,保有皇帝的称号,成为云梦的属国,也比落在其他人手里要好。”
丰景平早已经分析利弊,南诏他就不用想了,尚秋原归降南诏,进兵丰原,就是为了杀他。
其余的北夷和静海,怎么说也是和他丰原相等的国家,他去了也没有好处,只是亡国之君。唯有云梦,名义上仍然是天下共主,而且之前曾经透露过,让他做云梦的属国,他仍然可以做名义上的丰原皇上。
“顾北山,你派出斥候,走远些去打探附近的消息,看附近都有谁的人马。另外,派人去邺城和附近城镇,传朕旨意,让他们起兵勤王。凡是发兵前来勤王的,一律官升一级。”
到了此时,丰景平不吝惜官职,只要还有一线机会,他还想把皇帝做下去。
“遵旨。”
顾北山派人去打探,众人心中惶惶然,一路奔逃,竟然没有人去支援应丹心。
等应丹心摆脱了南诏军兵的纠缠时,却发现丰景平早已经不知道逃到何方去了,不由愤懑满胸,几乎吐血。
对方,不过只有二百人,两军略略交战没有多久,南诏军兵便退了下去。他们见对方人马众多,后面还有大队人马,知道不可强敌,便发出讯息退后。
应丹心自然不会追杀纠缠,急忙摆脱了南诏的军队,匆匆去追赶丰景平。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太阳只留下一线余辉,北方的冬季,天色总是黑的会早些。应丹心派出斥候,寻找丰景平的踪迹,顺着去邺城的路,一路追赶。他真想便这样停下来,投降南诏算了。
颠簸,还是颠簸,在颠簸中,姬天凝终于清醒过来,她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
没有立即睁开眼睛,仍然装作昏迷不醒,分析现在身在何处。身上仍然捆得如同一只超级大粽子,看起来她没有避免阶下囚的悲惨命运。
身体,还在马背上。随着马匹的飞驰而颠簸着。不同的,她此刻不是一个人被绑在马背上,身后还有一个人。她被固定绑在马鞍前,横放在马背上,脸朝下,马蹄扬起的灰尘,进入她的鼻孔之中,寒气袭人。
她急忙把脸埋在马匹身上,微微把眼睛睁开一线,窥视周围。
入目,便看到了自己的马车,仍然随着大队人马前行。拉车的骏马,是精挑细选,因此速度不低于急行军的大队人马。
“真倒霉,想不到没有逃出去,反而又落入凌峰那个疯子的手中。不知道此地,离丰饶还有多远?”
猜测着时辰,她逃走时,应该是午夜已过,如今天色已然大亮了。
天色一亮,汤慕辰他们再想骚扰凌峰,设埋伏便困难了许多。魏统领下令,前后各派出人马,断后开路,因此一路上虽然骚扰侵袭不断,但是却没有取得太好的效果。
凌峰命人马舍弃原来的道路,向北方前进,这样可以最大限度,避开南诏的军兵。
此时,时间就是一切,他也知道,汤慕辰等人,必定早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并肩王和尚秋原。他最担心的,便是遇到南诏的大队人马。
“统领大人,有情况。”
“什么事?”
“王爷下令进攻丰饶了,小王爷也下令各队人马,向丰饶聚集,攻打丰饶。看起来,总攻就要开始了,我们该如何?”
“继续拖延凌峰的人马行程,等待支援,最好便是今日便能拿下丰饶,凌峰的算计便落空了。”
“统领大人,一日之间拿下丰饶,可有些玄。王爷要赶到丰饶,恐怕要到晚上,如今丰饶城下,只有小王爷带兵围困。”
汤慕辰也摇摇头,苦笑道:“那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我们只要尽量拖延凌峰的部队,寻找机会把姬姑娘救出来就好。那个军医说,他把姬姑娘放了。可惜当时是黑夜,我们没有遇到姬姑娘,姬姑娘如今又被他们给抓回去了。”
众人默然不语,他们只有一百人,如今经过几番征战,只有不到七十人了。
“可有什么消息?”
“斥候不曾回报,如今我们也只好跟随凌峰的人马,随时把此地的消息,回报给王爷和小王爷,等待救援了。”
凌峰坐在马车之中,感觉很舒服,靠在马车之中假寐。他早已经下令,不得有片刻耽误,即刻回丰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