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历三百四十六年五月二十七,南诏皇上病重无救驾崩,密旨召并肩王回朝,晋封摄政王总理军国大事。
这一直是并肩王宫九天所等待的,如此一来,多年君臣的争衡落下帷幕,他是胜利者,将执掌南诏军国大权,以摄政王的名义辅佐刚刚出生的新君继位,权势再无人可比。
怀着踌躇满志,并肩王宫九天启程回南诏祖龙,把丰原的大权交给了世子尚秋原。
尚秋原坐镇平城,并肩王昔日的临时王府之中,代替并肩王处理所有事务。他坐于大厅之上,第一件事便是命并肩王属下的大将都前来拜见,由左思宣布并肩王的军令。
“小王爷,此事早已经安排妥当,所有的将领都已经恭候在前面,恭候小王爷点将。”
尚秋原点点头,身边跟着旧日的亲兵,他缓步走出大厅,大厅中顿时悄然无声,所有的人跪倒在地:“末将参见小王爷。”
深邃的目光从众将身上扫过,此时他等待了太久,终于也有这一天,昔日那些狂傲不羁,讥笑他羞辱他的这些人,皆要跪倒在他脚下拜服。
“起来吧。”
众将起身侧立在两边,尚秋原再次用目光缓缓地在众将身上扫过,目光所到之处,众将都低下头。如今尚秋原的目光,令他们心中感受到很大的压力。
这位五国闻名的白莲大帅,在他们心中的位置已经不同,进兵丰原以来,他们一路看着,跟随尚秋原攻城略地,早已经心服口服。何况有并肩王的军令,更没有人敢不服尚秋原。
他们都还记得,那血染的丰饶城,还有红色的皇宫,见识了尚秋原的狠辣和手段。
他们已经明白,在那张看似温和俊雅的脸庞下,儒雅的身体中,有着一颗如何坚韧不拔,铁一般的心肠。尚秋原的威仪,是他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不仅是因为他以前的名声和军功,更因为进兵丰原后建立的功业和血腥。
众将再次面对尚秋原,从这位曾经儒雅淡然的大帅身上,感受到隐隐的威压和上位者的给予他们的压力。
坐在并肩王位置上的尚秋原,此刻没有了儒雅和淡然,浑身散发出的森严冷气,让他们不敢直视。
“父王回祖龙商议国事,临行前授命于我,统领此地所有事物,从今日起,有敢违背军令者,对本本帅不敬者,军法从事概不懈怠。”
众将低头齐声道:“末将等谨遵小王爷军令,不敢疏忽!”
尚秋原一道道军令发布下去有条不紊,众将领命退下,左思在旁边只是看着,一语不发。他明白并肩王为何把权力和兵符留下,交给了尚秋原,因为他只是一个谋士,只适合出谋划策,却是没有统领大军的魄力。
这,也是并肩王宫九天,对尚秋原再一次的试探。
忠或者奸,在宫九天不在的时候,最能看出尚秋原的心。他若是想有行动,便要趁这个机会,而留尚秋原坐镇平城,尚秋原无论做什么,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逃过并肩王留下的眼线和密探。
若是尚秋原真的要做什么不利于宫九天的事情,军令和兵符,便不再好使。
左思冷笑,有些事情没有并肩王的手令或者亲自传令,他的允许,便是一道无用的军令。
处理完诸事,尚秋原看着左思:“军师请坐。”
“不敢,臣怎敢在小王爷面前失礼。”
尚秋原笑道:“军师何必拘礼,便是在父王面前也有军师的座位,何况是我。”
左思面色坦然,却没有什么拘谨之意:“多谢小王爷赐座。”
他坐在尚秋原身边,这几日来尚秋原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他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他也一直很少说话,只是遵照尚秋原的军令行事。
“父王可有什么消息?”
尚秋原心中叹气,南诏祖龙的消息,他总是很迟才能知道,但是他知道宫九天留下的密探,一定是掌握在左思的手中。
“回禀小王爷,王爷今日便会进入祖龙城,若是有特别的消息,臣一定第一时间禀报小王爷得知。”
“我甚是担心。”
尚秋原的脸上再次出现忧色,他总感觉这其中有什么事是他所不知道的,但是如果连宫九天的密探都打探不到的事情,他如何能得知。
“小王爷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父王,但愿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左思侧目看着尚秋原,感觉仍然看不透这位小王爷,他是真的担心并肩王,还是只表演给他看。
他心中暗自揣测,尚秋原应该没有必要表演给他看,似乎是真的有所担忧。
入夜,尚秋原正在房间中沉思,微微的风声引起他的注意,抬眼向房梁上看了一眼。他知道来了不速之客,能躲过重重侍卫,进入到这里的人,无疑是高手中的高手。他没有做声,这人的身上并无杀意,应该是有所为而来。
他在等,不知道这人是否并肩王的密探,但是并肩王的密探,不必如此冒险深入平城的守备府,也应该去找左思。
不知道何时,房间中角落暗处,已经站立了一个黑影和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参见大帅,卑职是奉娘娘之命前来。”
黑影身上没有任何气息,落下便看到尚秋原犀利的眸子盯住了他,急忙跪倒在阴影之中,表明自己的来意。
“哪位娘娘派你来?”
“是大帅昔日的故人,您的义妹贵妃娘娘命卑职为大帅带来一件东西,此后请大帅多往平城的醉仙居坐坐,以后会有人把消息传递到醉仙居。”
“娘娘派你到此何事?”
黑影掏出一块雪白的白绫:“娘娘命卑职把此物交给大帅,其他没有吩咐,大帅若是有消息给娘娘带回去,明日午时卑职在醉仙居恭候大帅。”
“知道了。”
“卑职告退。”
黑影把白绫放在地上,隐没在黑暗中,很快便消失在守备府中。
尚秋原走了过去,拾起地上的白绫,他见到白绫时,便相信此人是姬天凝派过来的了,用这种方法传递无字天书,也唯有她才能做到。
只是,尚秋原心中仍然有无限疑惑,她已经身在深宫,是如何做到让一个高手为她偷偷传递信息的?何况,从那个高手的称呼来看,应该是皇上的臣子。
查看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可疑的人后,尚秋原把白绫放于水中,白绫上渐渐露出淡淡的字迹。尚秋原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的一切秘密,都了然了。
急忙把白绫上的字迹洗去,倒掉了盆中的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矗立在窗前沉思良久,才命人叫来了金甲等人,暗暗吩咐了几句。
宫九天临行之前想得很周到,把他的旧部调来了一部分,他便留下了一些人,时刻守卫侍候在身边,这些人是他可以绝对信任的。
金甲等人受命离开,尚秋原知道,只要他没有大的动作,做出对并肩王有害的事情,并肩王的手下便不会有什么动静。
“想必此刻已经开始了,却不知道最后胜利的是谁,幸好凝儿给我传递来了消息,否则可能事后多日,我仍然被蒙在鼓里。此事,想必左思一时间也不会得到确切的消息,正好让我预先布置一切。”
凝望天上清冷的月,尚秋原知道又将是一个无眠之夜,今晚便是宫九天入祖龙城之时,想必那龙争虎斗已经开始。谁胜谁败,对他而言都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
“来人,请左军师过来。”
此刻已经入夜,左思有些疑惑,应该没有紧要的事情在此刻要处理。他带着随身的几个护卫,让护卫在院子外等候,独自进入了尚秋原的房间。
“臣参见小王爷。”
“军师,我忽然感觉心中绞痛不安,浑身战栗难以安坐。”
“小王爷因何如此?可是身体不适,臣去召军医来为小王爷诊治。”
“非也,不知道为何,我感觉要有大事发生,此事当和父王有关。”
“小王爷因何如此想?”
“父子连心,刚才我忽然心痛难耐,冷汗不止,心中惴惴不安,唯恐父王有危险。左思,你命密探要多方打探,每日把父王的消息送回来,不得有丝毫懈怠。还有,立即命所有将领进入战备,严密戒严防范。”
“小王爷莫非是得知了什么消息?”
左思目光闪烁看着尚秋原,他怀疑尚秋原此举,是想夺取他手中密探的掌控权,这个他却是不能交给尚秋原。
尚秋原紧紧抓住左思的手臂,摇头道:“军师都不得而知的事情,我如何会知道,只是……”
尚秋原紧紧捂住胸口,脸色苍白冷汗滴落,遥望南方祖龙的方向喘息起来。
“小王爷,臣叫军医为小王爷诊治可好?”
“不必,军师,你暗中把父王的姬妾安排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务必严密保护,另外找几个和她三人差不多的孕妇安排在府中。但愿,但愿我的预感和不安是错误的,父王安然归来。左思,你立刻去着手安排。”
尚秋原无力地坐下,靠在椅子上,脸上满是忧色,痛苦地蹙起秀逸的眉,冷汗不断流下。
左思犹豫了一下躬身:“臣立即去安排小王爷吩咐的事情,请小王爷勿要忧虑,若是有王爷的消息,臣立即来禀报。”
见尚秋原无力地点头,左思告退出去,满腹疑虑。虽然如此,他还是把尚秋原的军令传达下去,按照尚秋原的吩咐执行安排。
次日清晨,尚秋原凌晨才浅浅地睡了过去,忽听有人跑到门口的声音,急忙起身。他是和衣而睡,因此只是略微整理了一下。
“小王爷,军师求见小王爷。”
尚秋原已经吩咐他的手下,以小王爷来称呼他,这样也可以令并肩王的部下明白,他是在用什么身份来代替并肩王执掌军务。
“请军师进来。”
左思快步走了进来,也顾不得给尚秋原见礼,看尚秋原的样子便知道尚秋原可能是一夜无眠。
他凑近尚秋原低声道:“启禀小王爷,祖龙出事了。”
尚秋原一把抓住左思:“父王如何?”
左思目光闪动看着尚秋原:“小王爷如何就知道与王爷有关?”
“左思,祖龙本无事,父王昨晚进了祖龙,今日清晨你便匆匆前来回禀,不与父王有关却与何人有关?我凌晨小寐,忽然得噩梦,你不必猜疑了,快些说吧。”
“祖龙有大变,只是臣尚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尚秋原盯着左思:“可有父王的消息,父王昨夜可入宫?”
“王爷昨夜入宫,如今尚未出宫,消息传出说昨夜宫中有大变,已经封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