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告诉朕,你是如何得知有人欲谋害朕皇子的,这很重要。”
姬天凝没有再为难火逆鳞,这一刻,这位冷血君王,有着和其他父亲一样的感情。她接触到他的衣服和身体,知道他的内衣,已经尽被汗水侵透。是紧张自己的儿子遇害,还是因为病痛?
“只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我便是知道了。你若是问我为何知道,就如那医术般,无法解释。”
朦胧中,姬天凝脖颈中的水晶吊坠,散发出迷离奇幻的光芒。姬天凝停顿了片刻,缓缓地扭过头去:“你终将失去他,你的爱子。”
“什么?”
火逆鳞握紧了拳头,身上的神经因为绷紧而刺激到银针,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
“你为何要如此说?那是朕唯一的爱子,朕不容他有失。”
姬天凝悲悯地看着火逆鳞:“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不能日日夜夜守候在他身边。何况,他的身体本来虚弱,先天不足。”
她没有再说下去,火逆鳞的痛苦和无奈,她能感受到。只是,刚才的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那个孩子日后,将会随他的母亲一起离开这个冷酷的地方,不再受人间痛苦。这是幸福,还是不幸?
火逆鳞勉强伸出手,握住了姬天凝的手:“姬天凝,告诉朕,会发生什么事?”
“不要动,你身上还有银针,放松,放松些。我不是神仙,或许会预感到一些事情,但是并不能尽知。”
微微靠在椅子上,凝望着面前的娇靥,清澈的目光中没有一丝狡诈和做作。
“姬天凝,朕的病,当真无法控制吗?”
“只能暂时用针灸和药物控制,只是拖延的越久,对你越没有好处,手术的危险性也越大。”
“朕会死吧?因为此病?”
姬天凝没有回答,原来这位冷血君王,也有柔弱的时刻,也会畏惧生死。或许,冷峻只是他的面具,身为一国君主,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
“朕知道,那些太医们都不敢实言相告,但是你不同,朕知道,你不会骗朕。告诉朕,如果不手术,朕还有多久的时间?如果手术,朕的病可以治愈吗?”
姬天凝笑了,并无讥嘲之意,只是带着些许怜悯和无奈:“没有人可以断定你的病情到底如何,我亦不能,并不是敷衍你。只有打开你的头颅,看到里面的情况,我才能断言。如今,我只能告诉你,若是拖延下去,很可能会耽误你的病,以后无法治疗。”
“朕没有时间手术,也不能手术,朕有许多事情要做。可能不久以后,朕就要离开这里,带兵出征。”
“还有什么,是比健康和生命更加重要的吗?为何,你不肯做手术,是畏惧,还是怀疑?”
火逆鳞笑了笑,第一次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姬天凝:“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我从未如此信任过一个女子,但是我信任你。只是,你亦不知道,手术后我是否可以痊愈,是否可以活下去。而我,必须要留着自己的命,去完成某些事情。”
没有以朕自称,火逆鳞第一次自称“我”和别人对话,这种感觉令得他很轻松。
“是因为要出征吗?”
“是的,朕从未如此不放心,因为朕的儿子,唯一的儿子。难道,朕当真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能保全吗?”
一抹深邃的痛苦,悄然在火逆鳞的眸子中展现,身为帝王,有些事情他仍然无法如愿。以他现在的力量,还不能,还无法做某些早已经想做的事情。
“你的病,越来越重了,恐怕无法支持你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姬天凝的话,总是那般一针见血,火逆鳞喜欢这种直接,无需猜测,明明白白。
“或许,朕该带着你一起去。”
他没有问,姬天凝是否愿意随他出征,他要的是保证,是一个可以随时以最好状态指挥兵马征战的保证。而这个保证,唯有姬天凝才能给他。如果逼不得已,他会带上这位爱妃,踏上征程。
“随你出征,某皇帝,你似乎没有征求过我意见。”
“朕的爱妃,你不是一直想出宫吗?不是一直想逃走吗?在这里,你永远不会有机会,也不会有自由。”
姬天凝狠狠地瞪视火逆鳞,片刻后魅惑地笑道:“随你去,我同样没有机会,只是我愿意尝试一下,至少不用担心,某人走后,我会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烂在这里。”
两簇火苗开始在火逆鳞眼中燃烧,冷冽地看着姬天凝,这个女人,总是能随时随地挑起他的怒意。
“好好去沐浴后睡一觉吧,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一下,我就不打扰了,希望你也莫要来打扰我。”
抬手拔出银针,留下了火逆鳞头上的银针:“哦,这些银针你可以带着,不会影响你休息活动,半个时辰后可以拔下来。让五德给我送过去就可以了,我该回去敷药了。”
故意抬起袖子,露出皓腕玉臂上的淤痕,施施然扭身走向门外,不曾施礼告退。
背后,留下火逆鳞无奈的脸庞,这只小野猫,还是那般野性十足。低头琢磨刚才姬天凝的话,难道他真的无法护住自己唯一的儿子吗?
“五德,是她做的吗?”
“启禀圣上,奴才不敢妄言,只是已经查出,谋害皇子的青蕾,曾经在昭阳宫中侍候。”
“昭阳宫,她好狠!”
脸色阴寒,后宫中唯一令他顾忌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母亲太后,一个便是“她”,他的正宫皇后。他忌惮的,不是这两个女人本身,而是她们背后的家族势力。
皇后乃是并肩王之女,其父并肩王乃是开国元勋,手中掌握兵权。
太后亦出自这个家族,皇后乃是太后的侄女,虽然太后和他的岳父并肩王,并非一母所生,却是同一个父亲。先皇和并肩王,有结拜之谊,作为南诏的开国元勋,并肩王家族,一直随着他们父子征战,手握兵权。
如今,南诏有一半兵权,握在并肩王手中,这是令火逆鳞最为忌惮的事。
“五德,服侍朕去沐浴更衣。”
火逆鳞站了起来,感到异常疲惫,或者的确如自己的爱妃所言,自己应该沐浴后好好休息了。
身体泡在温泉中,他却是无法令自己头脑休息,虽然明白,越是思考,会越加重病情,却是别无选择。丰原的事情,皇子遇害等等事情,没有人为他分担,只有孤独地自己背负。
“朕要是令那只小野猫来侍候朕沐浴,你说会如何?”
火逆鳞突然问了这样一句,他不是真的要让姬天凝来侍候,那只会令他难堪。那只小野猫,是个什么事都会做出来的女子。
五德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明白自己的主子不需要回答。
“五德,朕的皇子,你要看好了。”
“奴才遵旨,定然尽心尽力。”
“朕很担心,她不会放过朕唯一的皇子。”
此刻,火逆鳞感到无奈,自己唯一的儿子,他却是无法保证他的安全。而姬天凝的预言,令得他心中忐忑不安。
“五德,你说她的话,会应验吗?”
“奴才不知,或许圣上可以让娘娘预言明日几件事情,以此查看是否准确。”
火逆鳞微微摇摇头,疲惫地道:“朕想,预言恐怕不是随时随地可以的,她亦说过,她不是神仙。如果可以一切预言在先,朕最想知道的,是朕的病是否可以痊愈,能否完成朕的心愿。”
“圣上,奴才已经找到两个和圣上病情相似之人。”
火逆鳞目光一亮,深深地看着五德:“五德,还是你最懂得朕的心,他们的症状可是和朕一模一样吗?”
“奴才已经把那二人交给太医院,令他们仔细诊治,若是和圣上相同,可以让娘娘诊治手术,看效果如何。”
“启禀圣上,尚秋原求见。”
“他来得倒快,让他进来。”
尚秋原缓步走了进来,本以为要在温泉外等待些时候,没有想到火逆鳞会在温泉沐浴时召见他。这是在向他表明,君王的宠信。
“微臣参见圣上。”
尚秋原微微躬身,手中拿着奏折,目光从温泉中扫过,他发现火逆鳞头上包着一块丝巾,丝巾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目光垂下,亦看到了火逆鳞身体上的伤疤,触目惊心。
表情淡然,波澜不惊,默默垂手侍立在一旁,等待火逆鳞的吩咐。
“爱卿可下来与朕同浴,此地温泉极好。”
尚秋原缓缓地脱下衣服,他明白,这位君王是在表示对他的恩宠和信任,朝中的大臣虽然多,却不曾听说过,有谁和皇上共浴过。这是莫大的恩宠,他仍然没有动容,只是躬身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