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回到自己的寝宫,仍然是听雨阁的偏殿,冷峻的脸庞上露出一抹阴森的笑意。
头上的银针,耀眼生辉,头痛已经被控制住,恢复了清醒的神智。只是仍然有些疲倦,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脸色蜡黄,剑眉紧蹙,似有无限痛苦。
太医们,跪伏在龙榻之前,为火逆鳞诊脉,只是他们早已经知道,皇上的病情已经越来越难以控制,非是他们可以治愈控制的。若不是有人从远方国外偏远之地,带回一些奇异的药物,勉强可以控制病发时的疼痛,如今的情况很难说。
圣上再次发病,而且病情沉重,神志不清,这让所有的人都十分担忧。
克无忌跪伏在龙榻之前,满头汗水,乐天跪在一边。克无忌心中烦闷,谨慎异常。本来,他以为自己必死,知道了仰飞天已死,并且在那个最敏感的时候在后宫之中,还去为姬天凝报信。
这本犯了皇家的大忌,被独自幽禁后,他想过无数死的方法,可能被赐予毒药,或者命自己自尽。
到仰月宫时,他亦只是遥遥地看到了派去的医女,慌慌张张告诉他,仰飞天已经归天,甚至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死因,就被带了下去。但是,医女最后做的动作,表明仰飞天并非病重而死,而是中毒身亡。
那位医女,他再未曾见到,音信渺茫。他不敢问,不敢打听。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却被告知三缄其口,不得透露一丝信息。
南诏唯一皇子的母亲,被毒毙在后宫,死的无声无息,他何敢多言。他一家老小的性命,便掌握在他手中。
火逆鳞紧紧闭着眼睛,似乎已经陷入昏迷之中,这并不罕见,多次病发后,都会进入昏迷的状态,这种形式愈演愈重。昏迷算是最令人感到放松的,因为此时的他,无法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随着病发的次数,病情越来越重,病发后,会进入神志不清的状态,不认识任何人,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情。会杀人,甚至会亲手杀死自己的近卫和宫女,甚至是嫔妃。
每次火逆鳞病发时,后宫和大臣们,都不敢靠近,随后便形成了,每次他发病时,所有的人都悄然退走,留下一个真空地带的规矩。唯有几个最心腹的人,远远地躲在暗处,保证火逆鳞的安全。
上次火逆鳞在姬天凝面前犯病,乃是意外,手下之人,亦不愿意涉及后宫隐秘而退到了远处。
“皇上病情如何?”
太后忧心如焚,坐立难安,看着昏迷中的儿子。这是她唯一的儿子,亦是她的精神支柱。身后只有一个柔弱的子嗣,如今尚在襁褓中,她不能允许火逆鳞有事情。
“启禀太后,圣上因为忧思过度,因此导致发病,如今昏迷不醒,病势沉重。”
克无忌和乐天,还记得入宫后,五德曾经悄声对他们说过,圣上病情沉重,无法起床,需要静养些时日。
其中的意思,他们自然明白,皇上虽然病发,但是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有那位神医娘娘在,他们不是很担心。
通过诊脉和检查,他们亦明白,火逆鳞的病情的确在日益加重,的确已经神志不清,昏迷不醒。五德的言语仍然在他们耳边萦绕,两个人有些疑惑的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五德的话,到底是何用意,他们不甚明白。
是诉说皇上此刻的病情,或者是转达娘娘诊治的结论,又或者其中另外有什么寓意?
经他们诊治,皇上的病情的确不容忽视,尤其是今日,比往时更加沉重,而他们却是束手无策。即便是那种可以控制皇上病情的药物,如今也已经几乎告罄,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再控制病情。
看着皇上头颅上的银针,他们知道,必定是姬天凝已经诊治过,控制住了病情。若是连那位娘娘都未能让火逆鳞清醒过来,他们又能有什么手段?
太后挥挥手,斥退了左右闲杂人等,只留下了五德和两位太医。
“克无忌,乐天,你们最了解皇上的病情,亦对姬天凝有所了解,那姬天凝的医术,到底是何医术?”
“启禀太后,贵嫔娘娘乃是神医,怀有神术,微臣等愚钝,未能尽所知也。”
“哀家听闻,她乃是蛮夷女子,来自遥远的海外。想那海外蛮夷之地,如何有这等医术?哀家亦听闻,她乃是巫女,身怀可以左右人生死的巫术,你等有何见解?”
乐天微微蹙眉,宫中的谣传纷纭,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这等事,非他们可以阻止。在他的心中,那个女子是那般纯真,宛如天上的仙子般,不计较病人的身份,而是一视同仁。
“启禀太后,愚昧之辈,诸多流言蜚语,中伤贵嫔娘娘,不足信耳。想贵嫔娘娘,乃是一代神医国手,在战场上便救治了无数将士,赢得神医仙子之美名。至今在军中,无数将士仍然不忘娘娘恩德。淑惠娘娘和皇子危急之时,亦是娘娘用通天手段,才能保得淑惠娘娘和皇子安然无恙。此等神术,岂是可以用巫术所解释。”
太后俏立在龙榻之前,还想说些什么,德馨曾经向她禀告过姬天凝施术的详细经过,令她心中不能不有所疑虑。
“皇后娘娘驾到。”
太后眉头微微一挑,坐在龙榻之前,缓缓道:“让她进来吧。”
皇后宫幻凤听闻火逆鳞病重,前来探视,她亦听说了皇子之事,心中诸多疑虑,知道火逆鳞之所以发病,正是因为此事,不由得心中惴惴不安。无论如何,这桩事情,必定已经算到她的身上。
“臣妾参见母后,参见皇上。”
宫幻凤向太后和火逆鳞施礼,火逆鳞已经昏迷不醒,自然无法回答。
“平身。”
太后淡淡说了一句,目光从那张绝美的脸上扫过,心中不由得叹息,宫家的女子,都拥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只是,这般的美貌,似乎并不能赢得君王倾心宠爱。无论是她,还是她的侄女宫幻凤,都不曾赢得君王的专宠,甚至是异于常人的宠爱。
宫幻凤来到龙榻之前,秀眉轻蹙,看着床榻上那张令她梦魂牵饶的俊朗脸庞。这张脸庞,此时没有了往日的冷峻,剑眉微微蹙起,似有无限忧虑和痛苦。有着一丝难言的柔弱,令人怜惜。
多久了,她不曾见过火逆鳞,即便是她刚刚成为他新娘之时,亦少有恩宠。他宁愿领兵征战沙场,也不愿意看到她。
她经常在想,他屡次亲自带兵出征,就是为了不看到她,不必履行对她每个月固定必须有一次的恩宠。即便是他日日恩宠又如何?她不能生育,乃是宫家,是她最大的心病。
“太医令,圣上如今龙体如何?”
“启禀皇后娘娘,圣上病情沉重,日渐沉重。此次乃是最为严重的一次,如今仍然昏迷不醒。只是,微臣无能,无法控制圣上的病情,治愈此怪疾。”
凤目从火逆鳞的头部扫过:“圣上头上的银针,是何用意?”
“启禀皇后,那乃是贵嫔娘娘的手段,可以控制圣上的病情。听闻臣等来之前,圣上便再次发病,乃是贵嫔娘娘控制了病情,令圣上可以安睡。”
“哦,难道连尔等都无法治愈控制,奇贵嫔却可以做到吗?”
“贵嫔娘娘手段非常,乃神人也,臣等远远不及。便是这针灸之术,微臣等亦多受贵嫔娘娘指点,多有进步。”
“针灸?几枚小小的银针,便可以控制圣上的病吗?如此,可能治愈圣上的怪疾?”
克无忌摇摇头:“恐不能,听闻贵嫔娘娘言道,唯有手术才能治愈圣上的怪疾,若是拖延下去,恐怕会延误诊治。”
宫幻凤默然向窗外望去,这里是听雨阁的偏殿,火逆鳞一向喜欢在这里停留,并且不允许任何嫔妃进入其中。
只是,在那个蛮夷女子入宫后,便一直赐住在此处,朝夕相伴。如此的恩宠,从不曾有过,那个女子,是如今后宫最受宠的嫔妃。
“她可能治愈我不孕之疾吗?”
太后轻轻地抚摸脖颈,那里仍然有一袭金色的纱,围绕在脖颈之上,遮掩玉颈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只是昔日狰狞的伤痕,如今已经淡了许多,已经不很明显。
“奇贵嫔为何没有在此处侍候皇上?”
克无忌低头道:“皇上病情已经稳定,只需要静养和休息,想必是贵嫔娘娘,正在思考如何为圣上治疗。”
宫幻凤淡淡道:“母后,如今皇上的病情唯有贵嫔才最清楚,可宣召贵嫔觐见,详细禀告皇上的病情,以及治疗的方法。”
太后点点头,无论姬天凝是传说中的妖孽也好,巫女也罢,火逆鳞的病,如今连太医们都素手无策,也唯有她才能控制。手术虽然暂时不可取,焉知她没有其他手段。这个女子,总是有层出不穷的方法,令人惊奇。
“来人,传奇贵嫔觐见。”
五德急忙躬身答应,退了出去令人去宣召姬天凝到偏殿觐见。
重新回到偏殿中,悄然静立在角落中,他时刻不能离开。
一袭紫罗衫,玉带围腰,纤细的腰肢轻盈欲起舞一般。没有环佩叮当,亦无多余的装饰。便是那样一袭紫色的罗衫,一头乌发高高盘起,用珠链束缚在头顶,亦无多余的装饰。
雪肤玉肌,缓步踏入偏殿寝宫中,一股淡雅的香气,顿时悄然在寝宫中飘荡。
浅淡地画着妆,魅惑而奇特,剪水双瞳中仍然一如既往的清澈,是后宫中所不曾见到的眸子。
“母后,您几时来的,这几日本想去拜见母后,只是唯恐惊扰母后。如今,皇上又发病,便更没有时间去给母后问安了。皇后娘娘也来了,近日身体可好?”
施施然走了进来,站立在太后身边,丝毫没有拘束之意,亦未曾跪倒施礼。
太后也没有见怪,目光中露出忧虑之色,看着龙榻上的火逆鳞问道:“凝儿,皇上病情如何?你是如何控制皇上病情的?”
“皇上今日两次犯病,比往日更加沉重,我只是用针灸之术,暂时控制皇上的病情。以他如今的病,不得过于操劳忧虑,情绪失常激动,亦会刺激他发病。最宜静养休息,保持情绪平静恬淡,方为最好的方法。”
宫幻凤微微蹙眉,身为一国之君,岂有可以静养休息的时间,尤其是如今,已经传下旨意,不日便要进兵丰原。若是在往日,火逆鳞定然早已经亲自点兵,准备出征了,今日却不得不把出兵的事情,交给了扫北侯尚秋原。
“天凝妹妹,皇上的病情可能控制住,有何方法可以治愈?”
“皇后娘娘,皇上的病情已经越来越难以控制,即便是太医院的药物,如今亦很难控制了。何况,那种药物有依赖性,更有极大的副作用,不宜多用。若是想治愈,唯有手术一途,别无他法。”
“手术?”
“是的,唯有手术才有可能治愈此病。”
“皇上到底是何怪疾?”
“皇上头颅中,有异物存在,导致此病日益严重。那异物,随着时间会增长,若是失去控制,便是手术亦无法治愈了。”
太后紧蹙双眉:“凝儿,你所言手术,可是如给仰飞天剖腹般?只是皇上乃是头颅中有异物,又如何手术?”
“开颅,此乃是大手术,只有打开皇上的头颅,查看头颅中的异物情况,把异物取出后,缝合头颅,方能治愈。”
“打开头颅,人岂能再活?”
太后和皇后都露出讶异之色,若是说剖开人的腹部还可以令人存活,她们无法想象,一个最重要的头颅被割开,如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