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作为镇北王所派的大将,今晚的宴席是绝对有资格参加的,但是那东胡侯迟迟不肯交出兵权,并且连他的面都不愿意见,所以陆总兵也只好把他安排在这后院休息,好酒好肉也都管够,尽管那几壶酒比不得凤凰陈酒,但亦是这映州城中最好的酒了。
他吃了几颗花生米,又倒了一杯酒,然后看着门外天空中的明月,叹了口气,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这时门口闪出一个身影,虬须大汉警觉地抓起桌子上的佩刀,喝道:“是谁?”
那人影举起双手,道:“将军勿怕,是我!”那人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在桌子旁边坐下,然后用手抓了一把花生米丢进嘴里嚼了,提起酒壶往嘴里猛灌了几口清冽的美酒,无比舒服地长出一口气,这才道:“将军海量,这凤凰陈酒我藏了多年都未舍得饮上一滴,将军倒好,一口气饮了我半壶,这般牛饮法,只怕我的酒窖都不够你饮的!”
“哼!怎么?心疼了?不是你自己拿予我喝的么?”虬须大汉冷哼了一声,显然心中郁积了不少烦闷,进来那人哈哈笑道:“这凤凰陈酒虽然珍贵,但在我陆府好歹还有十几壶,区区一壶算不得什么,我不过是与将军开个玩笑。大概将军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不等那人说出口,虬须大汉就冷笑道:“能在这总兵府来去自如,还能拿得出凤凰陈酒,又自称陆府的人,除了陆总兵就是陆大少爷了!陆总兵我见过,你不是陆总兵,想必就是陆大少了!”
“哈哈哈……将军好眼力!在下陆宝棋,有心想要结交像将军这般智勇双全的朋友,今夜府上有些聒噪,我这个人最不喜热闹,所以特来这里陪将军饮几杯酒,畅谈人生理想!”陆宝棋大笑道。
虬须大汉连正眼都没有瞧过陆宝棋,只是道:“听闻陆大少最喜四处滋事,尤其流连青楼烟花之地,连那烟云醉都敢砸,在下实在不知道陆大少原来最不喜热闹!”
听那汉子言语间尽是讽刺意味,陆宝棋脸上一红,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却不好发作,只得尴尬地笑道:“坊间传闻,当不得真!小弟一直在军中,哪有时间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与东胡作战数月,小弟在前线浴血奋战,脱不开身呐!”
“哈哈哈……陆大少当真有意思,说起自己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倒跟身临其境一般。怎的在下听闻陆大少带了映州神机营一万人去前线,不过一战,神机营便全军覆没,唯独陆大少一人安然无恙地回到映州。在下还听闻陆大少率领新兵营的神机营一旅前去增援贝尔湖守军,但到达之后却丢下部队,独自下到湖中洗澡去了,当真是逍遥自在,大敌当前,能有陆大少那份胸襟,当真不易啊!在下佩服得很!”虬须大汉忍不住大笑起来。
陆宝棋脸色阴沉,青一阵,红一阵,然后猛地拍案而起,怒斥道:“好你个莽汉!本少爷诚心相交,你却百般讥讽,想方设法羞辱于我,实在可恨!也罢,你就一个人喝闷酒吧,那东胡侯的兵符你一辈子也别想拿到了!”
说完陆宝棋起身就走,虬须大汉急忙站起来,道:“陆少爷留步!”陆宝棋站在门口没有回头,只等那大汉把后面的话说完。虬须大汉对着陆宝棋的背影道:“听陆少爷的意思,莫非有办法帮在下拿到兵符?”
“哼哼!倘若本少爷没有办法,只怕这世上就没人有办法了!”陆宝棋冷哼道,虬须大汉顿时一喜,忙道:“既如此,请陆少爷指点迷津。来,坐下慢说!”他走上去拉了拉陆宝棋,陆宝棋转过身来,又走到桌子旁边坐下,他本就没有打算走,刚才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他早就料到这汉子会叫住他。
虬须大汉替陆宝棋倒了一杯酒,然后道:“陆少爷有何办法,赶紧教我!在下如今是进退两难,伤透了脑筋。倘若空手回去,必定被王爷责罚,还会让同僚看了笑话。倘若去向东胡侯索要兵符,只怕那厮突然翻脸,治我个死罪就太不值得了。”
陆宝棋嘿嘿一笑,道:“镇北王爷的旨意已下,平虏大将军已经是阁下了,兵符也理应交给你。那东胡侯违背王爷旨意,只怕是要谋反,倘若你出手将其杀了,将兵符夺到手,必定是大功一件!不禁兵符到手,还除了一个逆贼!他日必定受到王爷的重用!”
虬须大汉闻言犹如被泼了一瓢冷水,顿时兴致全无,道:“那厮要是想杀就能杀的,我又何须这般烦恼。那手底下三十万大军,亲兵营也有一万人马,府邸防备森严,根本没有丝毫的机会!”
“哈哈哈……将军莫要失望!小弟倘若就这点本事,怎敢与将军结交!那东胡侯的府邸虽然防备森严,但他总要出门,倘若想个法子约他出来,小弟再叫人引开他的护卫,那将军便可大胆下手。只希望将军得手之后莫要忘了小弟的功能,他日能够提携提携小弟,小弟便感激不尽了!”陆宝棋笑道。
虬须大汉又来了精神,道:“你有把握能够约他出来,并且引开他的护卫?倘若真能成,提携不敢说,在下必定向王爷保举兄弟为一州总兵!”陆宝棋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小弟保证绝无纰漏!”
“好,那便拜托兄弟了!”虬须大汉拱手道,陆宝棋笑道:“喝酒,待我明日安排好便会通知大哥!”两人都端起酒杯碰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他们各自心中都清楚,他们只是互相利用而已,根本没有任何情分可言,一开始两人都是在试探,发现对方有利用价值之后,态度就变了,称呼也变了。陆宝棋只不过是怂恿这虬须大汉去杀掉江雨寒,为自己出口气,而虬须大汉也利用陆宝棋帮他把江雨寒约出来,希望能够得到兵符。
旭日东升,温暖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将房间内的家具都涂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江雨寒幽幽地醒转过来,使劲地拍了拍略显沉重的脑袋,宿醉之后,头脑是不可能马上清醒的,总有些昏昏沉沉。
他起身下床,取了一套便装,然后从枕头下抽出一把长剑,装戴整齐之后,他从桌子上倒了一杯水一口饮了,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见他推门出来,在门口待唤的丫鬟急忙行了个礼,早有人跑去端水了。
江雨寒伸了个懒腰,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努力地呼吸了几口清晨的空气,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这时已有丫鬟端着一盆明晃晃的清水走了过来,小心地把水盆放在石桌上,然后欠了个身,柔声道:“侯爷,现在是否要洗漱?”
江雨寒点了点头,那丫鬟倒也乖巧,立马将毛巾拧干交到江雨寒的手里,江雨寒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有人伺候的感觉确实不错,也难怪在他那个世界也是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往上爬。洗干净脸,丫鬟撤了水盆,又端来了漱口水,江雨寒含了几口在嘴里洗漱一番,然后吐出痰盂当中,用手巾擦了擦嘴。几碟精致的点心已经端到了面前,江雨寒吃了几个,因为昨晚饮酒过量,有些伤了胃,食欲不佳。
他站起来,唤过来一名丫鬟,对她道:“我昨夜是怎么回来的?”那丫鬟眨了眨眼睛,水灵灵的样子,她轻声答道:“是侯爷亲兵扶回来的,周统领与雪儿姑娘照顾侯爷到半夜,侯爷吐了几次,周统领都不要我们进来伺候,都是她和雪儿姑娘守在房内。”
“哦!喝酒果真误事,倒苦了兰儿和阿雪了。”江雨寒拍了拍脑袋,那丫鬟叫了一声:“周统领来了。”说完就很懂事地退到了一旁,江雨寒转头一看,只见周兰一袭绿色长裙,犹如婀娜的柳条一般缓缓地走了过来。见惯了她一身戎装的江雨寒此时还有些不习惯,恢复女儿装的周兰显得无比惊艳,长发齐腰,温婉可人。
周兰走到江雨寒的面前,行了个礼,柔声道:“寒哥,你好些了没?”江雨寒听她唤自己一声寒哥,心里顿时犹如吃了蜜糖一般,忙笑道:“好多了。昨夜真是苦了你了。”
“我倒没什么,只是雪儿姑娘受累不少,替寒哥擦身子,换衣服倒也费了一番力气,可笑我竟然因为害羞而转过身去,还是雪儿姑娘没有避忌,如今我真是对雪儿姑娘万分佩服呢!”周兰娇羞地道,江雨寒顿时笑了起来,她哪里知道叶融雪与自己早有过肌肤之亲,哪里还有什么避忌。
江雨寒一笑,周兰更觉羞怯,忙嗔道:“寒哥因何发笑?”江雨寒止住了笑意,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兰儿越发地可爱了。”周兰瞪了他一眼,摆出统领的威严来,道:“本统领面对千军万马尚无惧色,竟会怕你这男儿身,当真不可思议!”
“这时代有这时代的规矩,女儿家总要矜持些,兰儿已经做得很好了。”江雨寒宽慰道,周兰闻言有些诧异,想了想,道:“寒哥,为何你说的话总会让我觉得你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还有你的举动,你的思想,似乎都不属于这个时代一般。看来我是太笨了,怎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让寒哥见笑了!”她说着还愤愤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模样十分可爱。
江雨寒不禁展开臂弯,将她搂在了怀中,那些丫鬟看到此情此情,立马纷纷娇笑着退出了院子。周兰靠在江雨寒的胸膛,感觉自己此刻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但她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多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停留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每分每秒她都想待在江雨寒的身边,所以大清早她就巴巴地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