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歌眨了一下眼,紧张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又盯着他这张脸许久,她再次试探着移上去,亲了亲他的脸。
好像睡着了?
她平复了下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这一次的试探毫不犹豫,沿着他的鼻梁落在了他的唇上。
她的脸烫得快要烧起来,体内酒精作祟,有一股不断壮大的力量正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闻歌咽了口口水,口干舌燥。
她颤着手去解他的纽扣,刚解开几粒,就被他按住手,紧接着他滚烫的唇贴上来,抱着她的手收紧,微微用力,几下便翻滚到了大床的正中央。
闻歌趴在他的身上,心跳如擂鼓。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见他仍闭着眼睛,这才又低下头去,继续亲吻他。
明明她什么都不会,那样的青涩,却让温少远的心口烫得一阵发麻,酸酸涩涩得像是浸了柠檬汁。
他心底轻叹了口气,闭着的眼睫微颤,缓缓伸出手来牢牢地抱紧了她。
闻歌正要不管不顾地加深这个吻,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随即便是骤然亮起的灯光,光线刺眼。
温少远第一反应便是拉过床上被她踢在一边的被子包裹住她,等他眯着眼睛适应了那强烈的光线,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门口还保持着猛然推开门的姿势的老爷子。
他唬着一张脸,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黑沉沉地笼罩下来,如罗刹一般,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和肃杀。
他的身后是皱着眉头的温时迁和傅衍,以及表情震惊的白薇。
白薇对自己会看见这样一幕还是非常吃惊的,虽然是她误导温少远进了房间,谎称闻歌身体不舒服,又讨巧地引来了老爷子,但她想象的结果也仅限于闻歌和温少远在一起的画面,而不是这么直白、直观。
她瞪圆了眼,被温少远远远扫来的目光彻底冷了个酒醒,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没法掌控的局面,暗叫糟糕。
老爷子的拐杖猛地往大开的房门上一敲,动静大得让裹在棉被里的闻歌都吓得浑身一抖,暗暗咬唇。
老爷子扫了眼衣衫不整的温少远,以及温少远唇上泛着的水光,回想起刚才看到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那一幕,只觉得心跳加快,血压飙升,浑身都要炸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温少远一眼,语气平静得让人越发觉得恐怖:“穿好衣服给我滚出来!”
温时迁疾步走过来,狠狠地瞪了眼温少远,低声道:“大哥,真有你的。”
语气讽刺,听得温少远心口顿时一片酸麻。
他抬手轻捏了一下眉心,长腿一迈,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回头,起身离开。
温时迁冰凉的手贴上闻歌微热的脸颊,看着闻歌微垂下眼,嘴唇抿得紧紧的模样,到底不忍心,没说出重话来:“别让老爷子等,赶紧出去。”
闻歌咬咬唇,抬头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年纪小,心理承受能力有限,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表情。
“哭什么?”温时迁冷了声音,轻掐了她一把,“做事的时候糊涂,现在知道哭了?”
闻歌没作声,只是掀开被子坐起来,偏头看向还站在门口脸色煞白的白薇,眼底的泪光瞬间泛起了冷意,直直地盯着她。
她的眼神清澈,如今漾着水光,冰冷又凶狠地盯着人时,竟让人不由自主地生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来。
白薇被她看得浑身发冷,忍不住双手环胸,借着低头的动作,掩住脸上窘迫的表情,悄然转身。
“人挺聪明,怎么做事就不用脑子?我说……”温时迁正帮闻歌拉好衣领,一抬头见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门口,微怔了一下,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视线触及门口转瞬即逝的那个背影时,温时迁眉头一皱,直觉有些不对:“你跟白薇有过节?”
话刚问出口,她就挫败地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刚说闻歌做事不用脑子,自己这会儿不也是?白薇和温少远有一段时间密切来往,她是知道的,那么闻歌和白薇之间的矛盾显而易见,连猜都不用猜。
闻歌盯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许久,久到眼睛都有些酸涩了,这才收回视线,一时难以收拾自己复杂的情绪。
温时迁陪着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听着外面传来的压低的交谈声,这才开口继续问刚才没问完的问题:“你和……怎么回事?”
闻歌显然不愿意说,抿着唇,摇摇头。
刚才还有些绯红的脸此刻早已苍白得失了血色,长睫毛如扇面一般低垂下来,在她的眼睑下方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温时迁的目光从她还算平静的脸上划过,落在她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的手上,闭了闭眼,轻轻地握了一下:“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别怕老爷子。”
闻歌嗯了一声,心里的不安却在渐渐扩散。
温时迁陪着闻歌出来时,白薇已经走了。温少远和傅衍站在沙发前,一侧是被横搬开的桌几,上面随手丢着温少远的外套。
见她们出来,老爷子阴沉着脸抬眼看了看闻歌,拄在拐杖上的手微微一抖,随即又猛地收紧用力握住。等闻歌走到他身前几步外,他这才站起来,脸上一丝柔和的笑意都没有,横眉冷对。
辛姨以前总说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还是很爱笑的,后来家中巨变,便鲜少能看见了,那沉淀了一辈子的人生阅历,已经让他练就了一身坚冰般刀枪不入的冷硬。他原本和善、慈祥的面庞,此刻沉郁又冷肃,只用冷凝不化的眼神看着你,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自有一股威压沉沉地压迫下来,抢夺你的呼吸,让你喘不上气来。
突然,老爷子拄着拐杖的手抬起,狠狠地挥下来,落在了闻歌的手臂上。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得反应不过来,等回过神,老爷子高举的拐杖再次落下,并且夹着凌厉的风声,力道十足。
闻歌睁大眼,就要避无可避地再挨一下时,突然被人紧紧地抱住,往后推了一下。
温少远的手稳稳地扶着她的手肘,瞬间温热的触感让她猛然一惊,抬起头来。
左手臂突然挨了那一下,此刻她才像是回过神来,感觉火辣辣的疼,可这样的疼远不及看见他替自己挨上一下时,那一瞬间的心痛。
老爷子这一下用了十成的力,拐杖落下去时,风声似乎带着利刃一般的尖锐,落在温少远的背上,沉闷的声响像是从他身体深处传来的哀鸣。
温少远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站不稳,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响在闻歌的耳边,放大了十几倍般,清晰得让闻歌的心一哆嗦。
“小叔……”
“你别动。”他轻声喝止她,握住她手肘的手指又收紧了些,她只觉得手臂一阵粉碎般的疼痛。
看着他的脸色瞬间惨白,看着他身后的拐杖又狠狠落下来,看着他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看着他的眼神沉静悠远,前所未有的悔恨彻底淹没了她,从内心深处涌起的悲痛,让她抑制不住地低声哭了起来,眼泪成串地往下掉,又凶又急。
温时迁的脸色也不好看,眼见着老爷子打了几下还不停手,正要上前阻拦,就见老爷子余光一扫,怒声道:“你敢拦着我,我就连你一起打。”
傅衍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抬手挡了温时迁一下,自己却迈步上前,稳稳地接住了老爷子挥下的拐杖。他正欲开口,老爷子一使蛮力,毫无防备的他,虎口也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棍,手立刻被甩了开来。
温时迁顿时急了:“爷爷,你再打下去……”
“打死也活该,丢人现眼。”嘴上这么说着,到底还是心软,温老爷子拄着拐杖喘息了一会儿,铁青着脸看着转身站回原处的温少远:“你,别给我待在A市了,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闻歌哭得停不下来,她狠狠地擦了把眼泪,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不是小叔,是我……”
温老爷子只扫了她一眼,重重的一拐杖敲在一侧的桌几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指了指门口:“你们三个都给我出去,我有话跟闻歌说。”
第一个反对的是温时迁,她一把握住闻歌的手:“我不走。”
“你要是不想这个局面不好收拾,就给我滚出去。”老爷子已然怒极,连带着对温时迁也毫不留情,那微红的双眼里是满满的失望之色。
他看了眼站在那儿一声不吭的温少远,憋红了脸,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我让你们出去。”声音里暗含着警告。
温少远抬起头,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沉沉地泛着光。
他哑着声音,字字清晰:“我不走。”
老爷子气极反笑:“好,不走。不走我就等你的徐老师过来,我们再坐下好好聊。”
温少远的表情一凝,双手骤然紧握,眉头往下一压,浑身散发出凛冽的气势来:“我也说过,她的事你最好别插手。”
回应他的是老爷子的沉默,那不是妥协,而是更进一步的威逼,没有一丝余地。
温少远冷着脸,眼神阴沉地和老爷子对视良久,最后还是温时迁看不下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口:“大哥,我们先出去吧?”
温少远这才收回视线,抬手甩开她,转身走到闻歌的面前。
看着她哭得眼睛红红的可怜样子,他心中不忍,可老爷子就在面前,最终还是按捺住了想伸手替她擦眼泪的冲动,只微冷着声音,一字一句、格外认真地告诉她:“如果他说的话你不爱听,开门走出来就行,我就在门外。”
闻歌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眼泪掉得更凶了。
直到现在走到了困境里,她才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一丝暖意。
安然说她爱错了,可是只有她知道,再艰难,爱着他才有希望。
等人全部走光了,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我已经给你养母打过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