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乔本来是不惯撒谎的,但今晚大概是刺激太大了,又或者目前的绝境激发了她的潜力--明明是从来没干过的赤.裸.裸的栽赃嫁祸,她开了个头之后,却是越说越流利:“哥哥你想,初五好好的为什么会吼叫起来?”
盛睡鹤面无表情道:“哦,为什么?”
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编?!
“估计它发现了什么!”盛惟乔语气凝重,煞有介事道,“因为刚才它先是悄没声息的跑过来扒你衣裳,扒了半天看你没反应,才跑到角落里叫了起来!”
然后赶紧解释为什么盛睡鹤睁眼看到的是自己抓着他的衣襟,“你知道我一直很怕初五的,所以它趴你胸口扒你衣裳时,我根本不敢作声也不敢靠过来啊!但它扒完就走了,我想现在这晚上天这么冷,万一你冻到怎么办?那当然要过来给你把衣襟归拢起来了,结果你偏偏这时候醒过来,还以为是我扒了你衣裳呢--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是这种人吗?!”
这番话有理有据入情入理,要不是盛睡鹤从躺下到现在都醒着,简直都要相信了!
他心中冷笑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吗……不过,既然是五哥爬上来扒了我衣裳,为什么它现在不在榻边,而是在角落里吼叫?”
“估计是因为它知道自己叫起来特别吵?”盛惟乔立刻道,“毕竟这头豹子可是哥哥你从小养大的,彼此都处出感情了,它也是个通人性的,哪能不体贴你呢是不是?之前我跟你打闹的时候,它不就马上帮你了吗?”
盛睡鹤嘿然道:“但这山洞才多大?它就是在角落里吼叫,也一样特别吵吧?咱们不都被它吵醒了?”
“它毕竟只是头豹子嘛!”盛惟乔这会脑子转的特别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再聪明也不能跟人比啊!不然还是那句话,之前咱们才进谷的时候,在泉水畔,明显只是打闹而已,它却直接对我下了杀手--可见它到底还是心智蒙昧--但重在心意不是?”
是啊,五哥再聪明也只是头豹子不能跟人比--它要是知道你在说什么,早就扑上来咬死你这个栽赃陷害的坏囡囡了好不好?!
盛睡鹤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想起来醒来之前的隐约记忆了……”
盛惟乔顿时紧张,问话的嗓音都有点颤抖了:“哥哥哥你……你想到了什么?”
“我仿佛想起来了那时候的触感,总觉得挺光滑挺柔嫩的,不像是五哥啊!”盛睡鹤慢条斯理的说着,不出意外的察觉到近在咫尺的女孩儿瞬间僵住,他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却满含疑惑,“而且那感觉乃是从里侧过来的,而五哥它来扒我衣裳的话……难道不是应该在外侧吗?”
“会不会是哥哥你刚才睡着的时候,把手搭在身上?”盛惟乔额头挂下冷汗,强笑道,“比如我方才睡着的时候就是把双手交握,放在小腹上……然后初五它过来扒拉你的时候,把你内侧的手臂给从身体上推下去了,于是你把自己的手臂触感当成了有人碰你呢!”
盛睡鹤好整以暇的欣赏了会她的紧张,才伸手抚上她手背,温和道:“但是乖囡囡,你感觉下,我的手臂,跟你可不一样,同光滑柔嫩那是半点不沾边啊!”
男子掌心遍布薄茧,连指腹都不例外,是多年来勤勉修文修武的成果。
而从手腕以上,虽无茧子,却皆是坚实如铁又不失柔韧的肌肉,哪怕只是匆匆接触的温热里,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与阳刚,与娇生惯养的女儿家柔若无骨的娇软迥然不同。
盛惟乔脑中空白了一瞬,才烫手似的甩开他,怒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吗?!”
“乖囡囡向来最天真不过,撒谎都不会的。”盛睡鹤一本正经道,“我怎么会怀疑乖囡囡呢?”
迎着盛惟乔心虚却强自镇定的目光,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拉长了声调,道,“我在想,可能是乖囡囡给我整理衣襟的时候,用的时间太长,所以让我记错了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盛惟乔正捏着把冷汗,闻言简直就是逃出生天,强按住喜悦,故作生气道,“都跟你说了,我很怕初五--尤其这大半夜的,它扑到你胸口时,我差点以为它要吃掉你好吗?后来虽然它退到角落里去,却扯着嗓子叫啊叫的,我吓的手一个劲儿的抖,哪可能跟平时一样做事利落,三下五除二就给你弄好?”
为了增加信服度,她又白了盛睡鹤一眼,一副“你怎么可以这么恩将仇报”的架势,哼道,“要不是怕你冻坏了,影响到咱们盛家出个连捷三元的才子,我才懒得管你!”
盛睡鹤忍笑道:“噢,那我可要好好谢谢乖囡囡了--要不是乖囡囡,我今儿个晚上可就要挨冻了?”
盛惟乔心虚的缩了缩,努力维持该有的傲慢语气:“那是当然!不过咱们是亲兄妹嘛,说这样的话可就见外了!”
她生怕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自己撑不住露了破绽,说了这么一句之后,赶紧转移话题,“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咱们继续睡罢?”
边说边飞快的挪到入睡时她所在的位置,恨不得举个能发光的牌子上书“我这么正经绝对不会打你主意”几个字。
盛睡鹤也怕继续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当场笑出声来,见状求之不得,但城府如他,细节上肯定是甩盛惟乔十八条街的,闻言掀被下榻,道:“嗯,乖囡囡说的很对!不过你方才提醒过,五哥它好端端的叫了起来,指不定有什么缘故,我还是出去看看比较好。”
盛惟乔刚刚冤枉了初五,自然心虚,很不想单独跟它共处一室。
没奈何这话是她才搪塞盛睡鹤的,不好反对,只得叮嘱:“你在附近看看也就是了,毕竟初五现在不是不叫了?估计即使有什么人或兽靠近,也已经退走了。这黑灯瞎火的,可别中了什么埋伏才好!”
盛睡鹤忍笑应下,出洞后却走出了比较远的一段路,估计盛惟乔那边听不见动静了,顿时捧腹大笑,乐了好一会,正打算回去,忽觉身后有动静,瞬间神情一整,迅速调整成乌衣营首领该有的威严肃杀--但看着从树木暗影里走出来的公孙喜脸上那惊悚的表情,很显然,他之前乐不可支的模样,已经被这忠心下属全部看在眼里了……
“你来的正好,明日就安排船只到海滩那边接应吧!”索性盛睡鹤在公孙喜面前发号施令已成习惯,这么点意外还不足以让他陷入慌乱,见状干咳一声,也没什么窘迫的表情,只平静道,“我方才同那女孩儿说今儿白昼海上风浪未平,不宜行船,叫去的人记好了别说漏了嘴!”
公孙喜小心翼翼道:“是!”
他本来还想问问盛睡鹤刚才为什么要跑出来专门笑一阵的,但盛睡鹤却不给他这机会--吩咐完就一拂袖子,几步走的不见!
匆匆返回山洞的盛睡鹤,发现盛惟乔已经更匆匆的睡着了--当然,他都不需要到这女孩儿身边躺下,听呼吸也知道她是在装睡!
这让盛睡鹤心情简直是好极了:“辗转反侧、彻夜难寐、翻来覆去到天亮……老子昨晚的煎熬与纠结,今晚总算该你享受到了!!!”
他故作不知的走到初五身边,摸了摸这伙伴的脑袋,用小声但足以被装睡的盛惟乔听到的声音道:“五哥,往我这边来点,咱们俩对付着过一晚罢!虽然那乖囡囡让我跟她盖一条被子,但我作为兄长,即使是非常之时,又哪能占妹妹的便宜?方才不得不上榻是怕她心里不安睡不好,现在她总算睡着了,我可不能再去榻上了!”
--听听!老子这么好的哥哥,你又摸又抱又拉又扯的占便宜不说,末了还要撒谎骗老子!
你怎么好意思!?
盛睡鹤满意的察觉到盛惟乔原本就不平静的呼吸顿时又乱了一瞬,眯起眼,勾了勾嘴角,盘腿坐下,微合双目,愉快的等待次日的到来。
次日早上,盛睡鹤神清气爽的起身料理杂事,在洞外烧好水提进来后,意料之中看到终于“醒来”的盛惟乔脸色憔悴的坐起身。
“乖囡囡,早啊!”盛睡鹤笑眯眯的将昨儿个早上盛惟乔给自己打的招呼还给她,笑意更盛的看到这乖囡囡非常明显的僵住动作,“早饭马上就好,乖囡囡快点起来熟悉吧!今儿个是个好天,说不定就有人来接咱们了!”
盛惟乔听到后面这句话,顿时眼睛一亮--昨晚发现自己入睡之后做的事情后,她虽然及时找了初五当替罪羊,但始终觉得无颜面对盛睡鹤。
无奈她根本没能力独自在这山谷里过下去,就算有这能力,她也不可能忽然提出来说不跟盛睡鹤照面,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盛睡鹤她有问题吗?
所以听说可以离开了,盛惟乔简直有种绝处逢生的庆幸感:出去了好啊!出去之后,自己有应姜陪着,有一堆丫鬟围着,而盛睡鹤呢,他也有他的事情,有公孙父子、公孙喜他们环绕左右,两人不需要像在这里的时候一样,被迫朝夕相处,甚至同床共枕!
如此她必定可以及时调整心态,不至于被这只盛睡鹤看出破绽--真是想想就觉得再世为人!!!
将她的喜悦与轻松全部看在眼里,盛睡鹤暗自冷嗤:“以为出去了就没事了?天真!”
也不想想他被这女孩儿梦中一抱撩的心乱如麻了整整两天两夜,眼下才让盛惟乔纠结了大半个晚上而已,怎么可能指望他到此为止?!
他可是睚眦必报盛睡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