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首富郑观府上。
“爹,那季葵不知好歹,让我好生没面子!”郑颖达咬牙切齿,向父亲告着状。郑观并不在意,随意扬扬手,“一个女人,走了就走了罢,现在为父有更重要的事情,你别添乱!”郑颖达眉心一拧,“父亲平常来往的都是些达官贵人,今日,我看家中聚集了不少闲杂人等,难道您说的‘重要之事’,就是和他们……”“放肆!什么闲杂人等?!他们都是各地来的武林高手,是我的贵客!”郑观披上金线大袍,丫鬟忙上前为他梳理头发。
郑颖达诧异道:“您什么时候与江湖人士打起交道了?”
“小儿你有所不知,现下武林高手齐聚一堂,只为去双凤山请一个人。”郑观捋着胡子,“那就是清风派掌门孔毕生。”
“清风派?我听说江湖上都以清风派为歪门邪道,现在去请他们的掌门又为何故?”
“只因我大明江山不断受到外族侵扰,大将军汤显乃武当俗家弟子,现身受重伤,武林人士纷纷前往医治,只是效果不佳。虽然清风派向来风评不好,但是他们的内功和丹药的确是武林一绝,所以众人纷纷上双凤山请孔毕生出山救将军。”
“可这与爹有什么关系呢?”
郑观哈哈大笑起来,“我接待这些武林人世,就是有恩于他们,将来我郑家有什么困难,他们怎会不出手相助?颖达,吩咐下去,绝不能怠慢了他们。”
“是。”
“过几日,你也跟他们一起上山。”
郑颖达大骇,“为什么?”
“我思量着,那个孔毕生就算不肯下山,也定给他们几颗密制丹药,你讨一些来,由你当贵妃的姐姐呈给皇上,嘿嘿,到时候,皇上必有重赏。”郑观拍拍郑颖达的肩膀,“几个儿子中,你的武功修为最高,派你去再适合不过,说不定还能得到高人指点,那么,明年的武状元就非你莫属了!”
“爹,您真是在世孔明啊!”郑颖达豁然开朗。
不多时,郑观和郑颖达一同走向大厅,只见那里摆了十几桌酒席,百二十人围桌而坐,各派人士交谈着,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你仔细认好,那边那个是赤眉道人,是武当高手之一,汤将军的师兄。”郑观小声对郑颖达说道,“这次的行动虽然没有发令人,但是他绝对是主角。你留意些,最好与他搞好关系。”
郑颖达顺着父亲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五六十岁上下,穿着黑色道袍的红眉道人坐在那里,右手握一拂尘,嘴里念念有词。原来这就是赤眉道人,相传他的劈山神掌出神入化,集武当之大成,江湖之上,还没有几个人能迎他一掌。郑颖达移开目光,看见另一张桌子边坐着的三兄弟,仔细辨认一番后,转头问父亲:“爹,他们怎么来了?”
郑观看过去,抿嘴一笑:“大家都是为了共同目的而来,其中有些想浑水摸鱼、得渔翁之利的人,也不奇怪。”
那三人是来自东山岛的龙家三兄弟,专受人钱财,替人杀害仇家,不分善恶,惟利是图。虽然郑颖达认识的人不多,但是俗话说“相由心生”,谁善谁恶,一眼便可认出个七八分,这群人中,既有多年行侠仗义的君子,也有一些走旁门左道的阴险小人,是不是真的团结一心,就不得而知了。郑颖达笑着点点头,看来,这帮人是鱼龙混杂,各怀鬼胎,不见得都是为请清风派掌门下山而来。江湖上的事,远比他想得要复杂许多。
话说那季葵和衣着不凡的男子一同上山,在半山腰碰见了那四个年轻人,他们互相看了几眼,最终没有再动手,一伙人平安无事地到了清风府。
这清风府座落于山顶的大片空地上,四周郁郁葱葱,府门漆成暗红色,白墙棕柱,尽显练武之所的清幽,仿佛遗世独立的所在。季葵上前敲了敲门,一个黄衣童子开了门,问道:“你们是来拜师的?”
季葵点点头,另几个年轻人不耐烦地说:“快放我们进去,我们都快累死了。”黄衣童子将门打开,几个人鱼贯而入,纷纷拉伸着筋骨。季葵好奇地左看右看,心中满是敬畏。几个衣着统一黑青色的弟子由大厅走出,指着南边的一排屋子说:“拜师的先去那边屋子休息吧,待会儿师父会召见你们,没被师父看中的,今晚便可以下山了。”
季葵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刚来就会被赶走!自己那几个花拳绣腿,一定过不了关。她大叹着,和那几个人一起走向那几间屋子。她发现,和自己一起上山的人没有跟来,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几个弟子前面,难道他认识这些人?她忙走过去,就听那人开口道:“叫掌门孔毕生出来吧。”
那几个弟子大吃一惊,“大胆!居然敢直呼家师名讳!你是什么人,赶快报上名来!”
那人淡淡一笑,抬起半闭的单凤眼,“殷渐离。”
季葵傻傻站在一边,就听其中一个弟子大喊一声:“弟子马上去请家师过来!”然后其他弟子纷纷跪下,头都不敢抬起。
一同上山的人都被这场面吓了一跳,季葵微张着嘴,瞪着殷渐离,虽然她从没听说过他,可是看样子他的确是个厉害人物,不但直呼掌门的名字,还有这么多弟子向他下跪,难道他是什么高官?“喂,你……”季葵上前一步,刚想问他些什么,就见到大厅里涌出百来人,都穿着统一的黑青色衣服,整齐地跪成一片。季葵大骸,皇上出巡也不过如此,要不是知道当今皇上不姓殷,她还真以为此人是微服出巡的皇上呢。
最后出来的是三个六十上下的老人,为首的一个手握一根盘龙杖,鹤发童颜,身穿黑色长袍,袍上绣着丹顶鹤,其他两个老人身穿白色大袍,袍上以蓝色绣以梅花图案。
季葵看那架势,猜到为首那个一定就是传说中清风派的掌门孔毕生了。
那三个老人直直走到殷渐离跟前,双手抱拳,弯腰行个大礼,齐声说:“弟子拜见师叔。”
殷渐离双手背在身后,“师侄不必多礼。”
众弟子磕头道:“弟子拜见师叔祖——”
“都起来吧。”殷渐离宽袖一扬。
季葵愣在原地,看看那不过二十几岁的殷渐离,再看看那三个双鬓花白的所谓“师侄”,惊骇得半天没回神过来。
那四个年轻人更是双腿发抖,这才知道自己在山下“调戏”了什么人。
进了休息的屋子,就见那四个年轻人往外走,连坐一会儿的意思都没有,季葵叫住他们,“喂,你们去哪里?”
他们愁眉苦脸地回答:“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下山去了!我们得罪了殷渐离,只怕到时候死得很惨,还是早点走了好。”
“那不一定,既然他这么受尊敬,应该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季葵坐在椅子上,“我问你们,‘师叔祖’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几个人露出鄙夷的神色,“上山拜师,连辈分都搞不清楚,哼,小妹妹,我看你也一起下山算了!”
季葵一听来气了,一拍桌子,“罗嗦什么!”
那几个人瞧了她几眼,七嘴八舌地回答起来,“简单说呢,那小子就是掌门的师父的师弟,明白没?”“说那清风派创始人杨清风收了三个弟子,大弟子就是孔掌门的师父,只听说杨清风九十几岁时收了第三个弟子,想必那三弟子就是他。”“现在其余两个弟子都已经死了,杨清风的嫡传只剩他一个。”“江湖上也只听说殷渐离是杨清风的三弟子,没人见他出手过,不知道这人武功究竟如何。”
他们正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来劲之时,有人敲门道:“师父有请。”
其中一个年轻人站起来:“我们来都来了,就去试一下,碰碰运气也好。”其他人琢磨一番,点头称是。
季葵想了想,跟着他们出了房间。其他房间里也陆续出来十几人,看来都是前来拜师的。据说每天都有几十人上山来拜师,掌门孔毕生一一阅过,通常一眼就能看出谁适合当弟子,看不中的都打发走。季葵的心里暗暗紧张,她知道练武这回事,要从小开始,自己已经十八有余,连马步还站不稳,最糟糕的是,她是个女的。再看其他来拜师的人,个个身体结实,一看就知道是练武多年之辈,连这样的人都不能被选上,何况是这样的自己?
“师叔此次前来,必有要紧事,弟子愿闻其详。”内堂中,孔毕生一边倒茶一边问,他的两个师弟林海和周仁德站在一旁,而殷渐离坐在主位之上。
“师父西归以来,我为他老人家守孝三年,近日守孝期满,本想还乡,却在路上听到各路武林人士集结欲上双凤山。”
孔毕生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的表情依旧威严,“他们此次前来,必是请我下山。只是我清风派武功向来只为本门子弟疗伤,没有修炼清风内功之人,是承受不起我派疗伤之力的。”
“若只是为了疗伤,倒好办了。”殷渐离捧起茶盏,清新的茶香弥漫在周围。“武林向来对我派颇有成见,跟他们解释,他们也未必肯听。”
林海稍显肥胖的身躯踏前一步,一开口,声如洪钟:“是啊,大师兄,到时候他们一定说我们见死不救,接着便要动手起来。我们出手防御,拳脚不长眼,万一打伤了其中几个,又有话柄落下了!”
“我清风派向来不参与江湖争斗,如今各路人士集结而来,实在是我派一劫,还望师叔指点。”孔毕生供手道。
殷渐离嘴角轻扬,“各路英雄来我派作客,好生招待便是。”
孔毕生思量一会儿,就听堂外有人通报,所有拜师之人都已到齐,他点了下头,道:“让他们进来。”
季葵个子没有那些男人那般高大,站在人群后面,只看见他们十个十个一排进去,不多时,就三三两两垂头丧气地出来了。还没一柱香的时间,就只剩最后十人,有人议论着,今天估计一个人都不会被选上。季葵被挤到最边上,与另外九人一起进了内堂。她看见殷渐离和孔毕生并排坐着,孔毕生用一双锐利的眼睛打量着每一个人,而殷渐离眼也不抬,只顾品茶。当孔毕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喉头一紧,立刻昂首挺胸,双手握拳,希望自己看上去能干练一点。这时,殷渐离凤眼微抬,也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后放下茶盏。
“你留下,其余人离开。”孔毕生指着季葵。
“我?!”季葵惊喜地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