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不服!”站在最中间的一个大汉忽然大吼一声,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高一大截,身上肌肉块块贲张,腰间别着两个大斧。他站出来,如同一座小山似的,指着季葵,“这小子瘦若鸡子,我吹口气就能将他吹倒,凭什么留下他!掌门,您不说出个理由来,我就不走了!”他边说,边恶狠狠地瞪了一下季葵。
“老夫只凭感觉选弟子,没有理由。”孔毕生慢慢说道。
“没有理由?!哼!”大汉怒发冲冠,猛地抽出腰间大斧,转向季葵,“就让我来试试你这瘦猴儿到底给人什么感觉!”
这就叫先福后祸吧?季葵看着那森冷的大斧朝自己劈来,当然不会站着受死,她一躲,大斧立刻将她身边的椅子劈个两瓣。大汉不屑地举着大斧,“臭小子,有种就别躲!扭扭捏捏像个娘们似的!”
“要你管!你难道不是娘们生的?”季葵冲他大吐舌头,使他勃然大怒,大吼一声朝她扑去。季葵撒腿就跑,忽然冲向孔毕生,在斧子快朝她头顶劈来之时,忽然一蹲,大汉撒不住手,两把斧子只朝孔毕生脑门砍去。
毕生举袖一挡,宽袖画了个半圆,只觉得一阵微风抚过,两把斧子居然握在他的手里。再看那大汉,双臂麻木得不断颤抖,脸色青白,慢慢向后退去。孔毕生站起,低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季葵。他把斧子还给大汉,左手摆了两下,大汉就自觉退下,气冲冲地离开了。其他人见了,行个礼,纷纷离开了内堂。
季葵听见动静,探头看了看,猛地跳起来。
“这小鬼真没规矩,一下子就往师兄跟前跑,一点没个轻重!”周仁德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眉眼间倒是慈祥。
“人家拿了斧子砍我,我当然朝离我最近的人跑啦。”季葵嬉皮笑脸地往孔毕生身边靠了靠,拱手弯腰,赔礼道歉。
殷渐离正眼看向季葵,好好地将她打量一遍,目光中忽然掠过一丝似曾相识的惊奇,“你叫什么名字?”殷渐离不动声色地发话。季葵老实回答:“我叫季葵,大伯说,是月季的季,向日葵的葵。”
殷渐离恍然大悟,绕过季葵,走到孔毕生跟前,“毕生师侄,我自出师以来,还未收过弟子,今日你是否愿意让贤?”此话一出,除了季葵以外,其他人都不禁大吃一惊,孔毕生忙问:“此话当真?”
“不假。”殷渐离回身坐上主位,双手放在膝上。
季葵还不知道天大的好事落在自己身上,傻傻地站着,分不清状况。直到那林海冲她大喝一声:“还不快跪拜师父!”她的耳朵被那大嗓门震得发疼,什么都没想,就冲着孔毕生跪下,大声说:“弟子拜见师父!”她还未磕头,林海就一把抓起她的后衣领,把她调了个方向。季葵定睛一看,跟前坐着的居然是殷渐离。
他要做她师父?!一时没反应过来,季葵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她不知道为什么殷渐离要收她做徒弟,也许因为他太年轻的缘故,看上去不太可靠。要选师父的话,她更希望选孔毕生为自己的师父。可只听说过师父挑弟子,从没听说过弟子挑师傅,她平时虽然叛逆不羁,可是这种规矩,她还不至于去冒险打破。
“你不识字?”殷渐离眉尖一挑。
“那个……”季葵膝盖都跪疼了,苦着脸问:“那个……师、师父,你能不能让我站着回答问题?”
孔毕生和两个师弟听见季葵如此没大没小,只有无奈叹气的份儿。殷渐离应道:“你起来吧。”季葵一跃而起,拍着裤子上的灰尘,然后才回答:“我没上过学堂,认识的字不多。”
殷渐离沉下目光,再没多问。孔毕生倒像是很能理解似的点点头,“现如今,女子不识字,很是正常。”
季葵忙点头称是,可是马上轻叫一声,红着脸道:“你怎么知道……我、我……”
林海哈哈大笑,“小师妹,你骗骗别人还行,至于咱们,你就别想瞒了。你一进来,我们就看出你是个女的。”
“我真失败!”季葵翻翻白眼,又想到自己添了三个几乎可以当自己爷爷的人做师兄,不禁毛骨悚然,没想到武林中的辈分,是如此森严和……好笑。
殷渐离盘腿坐在床沿,手捧一本书正看得入神,就听门外吵闹声起——“弟子不能让您进去,师叔祖已经休息了。”“拜托,我有话问他……”
是季葵?殷渐离站起来,把书放在一边,走到门前推开门,对守在门外的弟子点了下头,看了一眼季葵,“你进来。”
“进去?不太好吧?”季葵向后退了一步,挑着眉毛道,“既然大家都知道我是女的,这大半夜的,你让我进去,别人知道了会说我闲话的。”
“那么为师就不好勉强了。”殷渐离一回身,就要关门,季葵一见,忙伸手顶住了门把,“别!我是想告诉你,我、我不想做你徒弟!”她抬眼看了一下殷渐离波澜不惊的眼眸,解释道:“我还是做你师侄的弟子好了,做你弟子实在太奇怪了,很多比我还老的人要喊我师叔呢,我一定会折寿的!你、你别不说话嘛,你好歹也做出个生气或者失望的表情,骂我有眼无珠之类的话……”季葵的声音小了下去,因为她发现殷渐离终于正眼看她了。
“你不知清风派内部的规矩?”殷渐离面无表情。
“什么规矩?”季葵眼珠儿转转,仍旧没想出个所以然。
殷渐离对垂手立于一旁的那个弟子使个眼色,弟子马上回答道:“一旦拜了师父,一辈子就是派内人士,而且在清风派里,不可再接受他人传授武功,如有违反,当退派处理。”
“怎么处理?”季葵关心地问。
“自我了断。”殷渐离接上一句。
“啊?!”季葵张大嘴,“居然这么……好啦好啦,你做师父也可以啦……这么说一辈子都要练清风派的武功了?难道就不能再学点别家的武功吗?”
“可以学,但是不能。”殷渐离回答。
“为什么?”季葵一头雾水的。
殷渐离不答,只是问:“还有事吗?”
“当然有!”季葵看出他很回房休息,于是抢先踏进房内,“抱歉,我呢,又有点事要私下问你,我们进来说吧!”
“不怕为师的毁你名誉了?”殷渐离似笑非笑地望着季葵。
“这个这个……算了,我季葵‘身正不怕影子斜’!”
殷渐离带上门,转过身来,等她问话。
“师父呀。”季葵讨好地叫了一句,见他不为所动,心里叹口气,接着问:“你收我为徒,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她故作神秘,自顾自地猜想起来,“难道你有什么新武功一定要传给女子?或者你有什么仇家,而你自己又不好出面报仇,就想利用我帮你?或者是……”
“该说之时,自然会告诉你。”
季葵“哦”了一声,“那么,我从见到你以来,都没见你使过什么武功,就算今天,我差点被人给砍死,你也不出手救徒儿一命。我不知道你有多厉害,有孔掌门厉害吗?不如,你露一手给我看看,我也见识见识?”
“你没见识过吗?”殷渐离一笑,他早在山下茶亭就已经让她见识过了,只是她到现在都还没发现而已,真是迟钝又刁蛮。
“你不愿意让我见识也行。”季葵早知道他会无动于衷,就拿出商量的口吻,“那让我见见你的武器吧!我听说凡是武功厉害之人,都有一样惯用的武器,你的呢?”
“让你失望了,我没有惯用的武器。”
“不会吧,这么小气啊。”季葵显然有点不高兴。“我听人说,武功到到最高点之人,剑也是练得最好的。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怕人说你是‘天下第一剑(贱)’,才不敢将剑带在身上的!”
“随时带着武器的人,只能说明他工夫不到家而已。”殷渐离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季葵那带着怀疑的脸上,“工夫到家,何物不是兵器呢?”
“这可是你说的哦。”季葵左右看看,发现桌上摆着一篮苹果,马上拿起一个,“这个也可以当武器了?”
殷渐离不语,当是默认了。
“你倒是耍个‘苹果功’给我看看。”季葵将苹果扔向殷渐离,只见他伸手接住,放回原处,就再没动静。季葵觉得很受轻视,想也不想,忽然一握拳朝殷渐离攻去,还没碰到他,就发觉眼前人影一晃,下颚忽然被一只手捏住,然后嘴里被迫咬住一物,回神一看,才发现自己咬着一苹果。
殷渐离退开三步之远,“为师的‘夺命苹果功’,你可见识到了?”
季葵咬下一口苹果,味道还真不错!她点点头,识趣地鞠躬,“弟子真是大开眼界。”
“既然徒儿的心愿满足,就退下吧。”殷渐离背过身去。
“哦,师父好好歇着吧。”季葵无奈,只能退出门去,觉得自己今晚来这一趟,真是什么也没问到——白来了!
殷渐离回头,唇边凝着一抹笑。
季葵咬着笔杆,盯着字帖上那整齐漂亮的字,再看看自己写的那七扭八歪的“毛毛虫”不禁翻翻白眼。拜师十天以来,什么武功都没学,别说什么苹果功了,就是马步也没蹲过一次。天天闷在书房里,先识字后写字——这认字容易,写字真难,毛笔一落下纸,就是黑黑的一块,还没等她写呢,纸就已经黑成一团了。更奇怪的是,她的那个所谓“师父”,竟整天不见人影,问府里的人,他们都告诉她“师叔祖在研习武功。”
季葵不是个懒人,一会儿后,就又照着字帖练起字来,却听见远处一阵吵嚷之声。她心里十分好奇,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发现清风府的人都喜静,除了练武之时发出的一些拳脚、刀剑、口号声响之外,从来没有这么吵吵嚷嚷过。她又听见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好象很多弟子都向同一个地方走去。再也坐不住的她猛地跳起,推开门,就看见掌门孔毕生和两个师弟正从走廊另一头快步走来。季葵跳出门去,问:“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小师妹……”经过这么多天,三个老人还是对这么小的师妹相当不习惯,周仁德回答道:“一些江湖小事,我们去去就回来。”
“江湖小事?”季葵怀疑地看着他们,她可不觉得是“小事”,否则怎么就惊动了这三个清风府里“泰斗级”的人物?她一个箭步,跟上他们,好在他们没有阻止,让她顺利到了清风府外——呵,好家伙,这外面聚集的人在数量上虽称不上千军万马,但是个个看起来都不简单,普通点的就是一副精干的样子,特殊点的更是奇装异服,好象来自不同世界似的。季葵不知道这些人的来意,还以为他们都是来拜师的呢,可是,拜师需要这么杀气腾腾的吗?季葵觉得有什么人影在眼前一晃,忙定睛一看,那不是——郑颖达?!难道他们都是郑颖达找来抓自己回去成亲的吗?季葵一惊,忙躲到林海的身后,想借他偏胖的身子挡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