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易丞几乎要爱上古以箫。
易丞和古以箫在这隐蔽的地方拥吻着,易丞抽走她手里拿着的那些换下的衣裤,随意扔在一旁,甚至一度想拉开她背后的带子。古以箫忽然扣住他的手,往外一翻,这是经典的擒拿。
“够了,易教授。”古以箫摸摸自己的下唇,这色男人真是疯狂,给他点阳光就灿烂,给他个鸡窝他就敢下蛋。
“以箫……”易丞抱住她,用低哑的声音轻唤着。
“干吗?”古以箫别过头。
易丞眯起眼睛,“你喜欢我?”
“易丞……”
“恩?”
“你少自恋。”他的话,原数奉还。
易丞笑起来,这是古以箫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自然和开心。在她面前,他最好不要假正经,因为没有人能在她面前演戏而不被拆穿。古以箫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他还是别装严肃的好,因为他笑起来比较好看,那眼睛,竟然像是在放电。
“为什么不阻止我?”易丞抬起她的下巴,她并没有躲开,大胆地和她对视。这一点让他非常欣赏,她没有一般女孩子假意的矜持和害羞,一切都是那么直率,直视人的时候一点也不虚伪,清澈的眼睛闪动着灵气,不过太过邪气,就像一直随时会咬人的野生狐狸,不会轻易被任何人征服,尤其是男人。
古以箫勾起唇角,浮现一道笑纹,“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易丞眉毛一挑,“什么样的感觉?”
古以箫抬手,食指和中指轻抚上他略薄的唇瓣,感受上面微微的热度,“你就是一颗每个人都希望摘下却怎么也碰不到的星星,我就是住在星星上的人,却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我在高处俯瞰她们仰慕的目光——这样的感觉很好,我拥有别人希望得到的东西。”
“即使,你并不喜欢他。”易丞接下去道。
古以箫点头,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然后在他唇边低低笑着。
“你是个表面无害却拥有各种邪恶念头的妖女……”她心高气傲得离谱,表面压抑着自己低调,其实却是一棵罂粟,轻易让你碰到,却让你无力反抗迷上她的后果。易丞终于对她有了一丝了解,这份理解提醒着他,满足她也满足自己的同时,千万不可沉溺。
“晚上一起吃烤螃蟹吧?”古以箫歪着头,天真地抬眼看他,“偷偷的。”
“一言为定。”君子一诺而千金,易丞答应的同时,就等于答应了他俩地下的、秘密的、见不得人的、不是恋人的、不是朋友、也不是陌生人的关系。
☆★
天色暗下来以后,来旅游的同学们围成一圈,办起很俗却很有人气的篝火晚会。男同学用长长的电线接了一台卡拉OK,让来玩的二十个人抽签排定次序,每人唱一首歌。易丞居然抽到第一个——有古以箫出现的地方,易丞的运气就会变得特别差。
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由此说来,上辈子易丞定是因为对古以箫回眸太多,导致脖子脱臼而死。
易丞扶了一下他的眼镜,淡定地说了句“我不唱”,就板着脸坐在一旁。
“不行——”几个已经喝了好几罐啤酒的男生胆子大起来,起哄得很厉害,“教授不唱歌,就玩真心话游戏,就接受女生的拷问,什么问题都要回答!”“对啊对啊,教授就满足她们对你的好奇吧!”
“好,让你们问三个。”从古以箫那里,他学会用数字约束别人的行为,从而不使自己陷入无休止的麻烦中。
“我!”韦锁清马上举手,站起来大声问:“易教授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易丞用平板的语气回答,几乎连思考都没有。
众女生争先恐后,七嘴八舌地问了好多问题,易丞静静坐在那里,等待一个能代表她们发问的人出现。这时,班长发挥了作用,和一些同学交头接耳以后,提出一个问题来:“您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易丞沉下目光,半天没有说话,全场也跟着安静下来,只剩古以箫嗑瓜子的声音。
“我喜欢……”易丞抬眼,阴险地瞥了一眼古以箫,“像古以箫同学那样,乖巧,文静,温柔,待人真诚友善,很会照顾人的女孩子。”
古以箫没想到他会忽然来这么一手,只见全体女生的头齐刷刷向她转来,几十双带着不屑和嫉妒的眼睛向她射来冷光。她只能赔笑装傻,低下头去猛啃瓜子。他讽刺她也就罢了,还让她这么难下台!
“所以最后一个问题,就让给我喜欢的古以箫同学。”易丞还不放过她,表面还是那么不苟言笑,语气无起伏,却有极大的杀伤力。
古以箫咬牙切齿,恨不得冲过去掐她的脖子。然而,她抬起头,一脸无辜,很慌张地左右看看,好像是要找个帮助她。二丫马上凑过去,在她耳边说:“问他以前有没有女朋友!”古以箫脸上立刻露出邪恶的笑容,然后又马上换上一种怕怕的表情,故意大声说:“呀,这种问题我怎么好意思问呢?”
易丞瞟了她一眼,沉默着。
“没关系,你问!”二丫还不知道,接下来古以箫会问出一个可怕的问题来。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那我问啦?”古以箫为难地苦着脸,望向易丞。
易丞从她眼里瞥见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促狭,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刺激到这个恶魔般的古以箫,一定没什么好下场,果然——
古以箫怯生生地眨着眼睛,貌似很艰难地问出口,“易教授……你、你能不能把你的初吻讲给我们听?最后你怎么被人甩的或者是怎么甩了别人的?”
全场哗然——
二丫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不停,竟然无法解释那绝不是她的原话。
果然!易丞万分后悔,古以箫这个无聊鬼!
古以箫见他那个样子,心里狂笑,表面上还假装着好心地说:“那、那如果易教授现在没有那个经验的话,大家就别为难他了吧,好不好?”
几个男生可一点也不客气,马上拒绝古以箫说:“以箫,你放心,易教授这么帅,怎么可能这么没魅力嘛,他一定有经验啦!否则也太没面子了!”
易丞,你骑虎难下了。
古以箫一脸难过,“你们不要为难易教授嘛……”
“易教授,你倒是说句话啊!”几个男生平时闷骚得很,现在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反正易丞就快不教他们了,他们得罪了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问题问得真是巧妙,加上男生的起哄,易丞如果否认,那就证明他没魅力,如果肯定,就要描述自己的初吻。易丞抿着嘴,夜色下看不清楚他究竟什么表情,但大家应该知道,他心里是很挣扎的。
“易教授——”男生们大叫着。
易丞忽然抬起头,“你们确定要听?”毫无悬念的,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肯定。他故意遗憾地叹了口气,音量不大,却恰巧能让女生们听见,“没想到现在的女同学都这么八卦,喜欢和男同学凑在一起听这种事。”
女生们面面相觑,纷纷红了脸,几个面红耳赤的已经站了起来,说:“我们还是先回别墅吧……”说罢,依依不舍地离开。其他女生虽然心有不甘,还是都走了。不一会儿,竟然都离开了。
男生们高兴极了,马上围过去。
“那么,我开始讲了?”易丞清了清嗓子,“听完之后,每个人交一份一万五千字的感想给我,否则期末零分。”
“啊?!”男生们脸色大变,纷纷拒绝道:“易教授,你还是不要讲了。”
话说在别墅门口停下的二丫哀鸣一声,扑上去掐住古以箫的脖子,“他一定是生气了……都是你啦!我明明不是问那个无聊的问题!”
“好啦好啦……”古以箫求饶道:“我去买烤螃蟹给你们吃就是了……不过,有点远,你要耐心等我哦。”
“真的?”二丫一听,立刻眉开眼笑,来自内陆省的她,不经常吃到海鲜,一听古以箫要请吃烤螃蟹,马上把易丞的事抛到脑后。
☆★
古以箫一离开人群,就来到她和易丞约好的地方,他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她早已换回T恤加沙滩热裤,揣了一个鼓鼓的钱包在口袋里。易丞一见她,竟像老情人见面一样轻吻一下她的额角,然后没提她刚才问的那个混账问题,直接问她烤螃蟹在哪里。
“去可以,我们约法三章。”古以箫觉得自己不能让他这么放肆,于是很正经地提醒他,“你不可以再动不动就亲我,搞得我们就好像背着老公老婆出来偷情的不良分子一样。我觉得,你应该控制一下自己,不要总是对我证明你喜欢的是女人。”
易丞不答,笑笑看着她。
古以箫无奈地翻翻白眼,“走吧。”
卖烤螃蟹的地方确实有点远,两人散步一样走,花了二十分钟。那是一个摆满了活海鲜筐的大摊子,不但有螃蟹,还有虾、牡蛎、鱿鱼等等一系列美味的好料。摊子后面有几张桌椅,不过没几个人,大家都是买了食物到沙滩上吃。古以箫取了一个篮子,蹲在螃蟹筐边挑拣,易丞发现,她很熟练,动作灵活,不会像一些人动不动就被螃蟹的大螯夹到手指。她挑了六只中等大小的螃蟹,半斤虾,十个牡蛎和三只鱿鱼交给老板,让他多放点调料,然后找了个位子,拉着易丞一起坐下。
“你够不够吃?要不要再加几只鱼?”古以箫这时候还挺热情,只是易丞摆摆手拒绝。
烤海鲜的味道弥漫在周围,让人食指大动。
古以箫不时地望望老板,看上去馋极了,这样子的她,很真很可爱。
易丞一刻不瞬地望着她,目光里有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专注。他上下打量着古以箫,从头发的长短到她脚踝上沾到的细沙,最后停留在她散落在耳边的几根发丝上,还挺有女人味的。
等了十分钟,生意兴隆的老板才把一大盘东西放在他们面前。古以箫一点也不客气,右手抓了一只螃蟹,左手捏了只牡蛎倒进嘴里。“呜呜——”她烫得拼命扇风,嘟着嘴吹气,咽下牡蛎,心满意足地赞道:“真好吃!我最喜欢吃这里的烤牡蛎了!”
易丞觉得就算东西不好吃,看她这副样子,也会觉得很好吃。
“那,给你。”古以箫把吹凉了的螃蟹给他。
易丞有点受宠若惊,见她一脸坦然,没有一点不怀好意的模样,就接过螃蟹。
“这里没有文明的筷子,下手吧,很香的。”古以箫已经开始咬螃蟹的腿了,双手都是调料,她也不在意,埋头苦干着。
易丞尝了点味道,确实很香,很美味。见她吃得那么high,他不禁笑笑,跟着她吃起来,双手也都沾上了调料。刚她送来一个牡蛎的时候,他张嘴吃掉,她又送一个,他又吃掉。古以箫忽然喂他上了瘾,拨了一只虾给他,他叼走虾子,顺便暧昧地舔了一下她的手指。
“我问你哦。”古以箫此时的眼睛很单纯,“为什么你这么年轻就能当副教授,校长是你干爸爸么?”
易丞一边拨虾壳,一边把自己如何用最短的时间读完小学到高中的课程,然后考上美国的大学,又用很短的时间修到博士的经历告诉她。
古以箫听完,摇头到:“好悲惨啊你……”
易丞一愣,“别人听完我的经历,第一句话通常是夸我聪明用功。”
“才不呢。”古以箫用很同情的目光望着他,好像他不是副教授,而是街上无家可归的乞丐或流浪狗。“从小到大,你一定天天读书吧?没时间看动画片吧?没时间踢球吧?看那么多书你都不烦?你敢说自己是真心热爱知识?真心想为祖国的哲学事业奋斗终生?”
易丞的目光黯淡下来,面色也不再轻松,没有了戏谑,换上一种不是装出来的严肃。父母严格的要求,师长殷切的希望,堆积如山的练习和课本,以及孤独的台灯——陪伴他走完求学之路,假如说一开始是被动接受,后来就养成了习惯,习惯用最短的时间解决问题,习惯事后别人惊讶的赞美,习惯虚荣。书就是他的童年,十二岁的生日以一本《时间简史》结束,十八岁生日以一本《查理图斯特如是说》结束,正式告别少年,进入成年人的阶段。他没看过动画片,就算是打网球,也是从大学才开始。
“你还不悲惨?”古以箫叹口气,继续同情地看着他,“二十七岁的年轻副教授,非要装得像七十二岁,为什么?因为你也知道自己的年轻会带来别人的不信任,所以你故意不苟言笑,因此没人敢把你当二十七岁对待。你都不累吗?”
这可怕的女人!易丞凝住她,本以为她脸上会有得意的笑容,但她却用一种真诚的目光和他对视,一点也没有平常的做作。他被她盯得有一点狼狈,马上移开目光。
“从今天开始,你应该快乐一点。”古以箫拍拍他的肩,友善地一笑,眼里竟似充满阳光。
那一瞬间,易丞几乎要爱上她。
他俩继续享受美食,古以箫说着笑话逗他开心,还轻描淡写地把自己被绑架的事当笑话说了一遍,说到那光头男被打火机吓成一副老鼠样,她哈哈大笑,易丞却一头冷汗——哪个男人栽在她手里,真是犹如下了十八层地狱。
“因此,你有幽闭恐惧症。”易丞下结论。
古以箫一瞪眼,“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过心理学方面的书,了解那么一点。”
“忘了它!”古以箫沉下脸,不愿意自己的弱点被这男人知道,“我没有幽闭恐惧症!”她说着,站起来又去挑螃蟹。
“你还吃?”易丞吃了一惊,她已经吃了那么多东西了,还能吃吗?
“我答应同学,请她们吃烤螃蟹,所以带一点回去。”她拍拍鼓鼓的钱包,“你先回去吧,别让他们发现你跟我在一起。”
易丞站在她身边,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说她邪恶,有时候她又没那么邪恶,说她可爱,她有时候让人讨厌得很。他难以分辨自己对古以箫的感情,最后还是选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