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凌河围城战役结束后,太宗把注意力转向蒙古察哈尔,率军亲征,暂时放松对明朝的大规模征伐。过了两年,到天聪八年(1634年),太宗又发动了远袭明朝宣府、大同的战役。因为这次战役主要是在沿长城内侧一带进行的,所以称之为“入口之战”
这年五月十一日,太宗召集诸贝勒大臣,征求他们对征明的想法。他说:现在我打算征明,应当由哪条路进兵?贝勒大臣回答说:应从山海关入。太宗听了他们的回答,却提出了相反的意见:“今兴大兵宜直抵宣(府)、大(同)。察哈尔先为我败,举国骚然,贝勒大臣将来归我,必遇诸途。我一则征明大同,一则收纳察哈尔来归官民。”太宗不走山海关,除了要在中途收拢察哈尔余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山海关明兵防守很严,不易通过。相比之下,宣、大一带的关口成了薄弱环节。宣府本是秦汉时上谷郡。明初,在此设开平卫,与辽左互为唇齿。该地形势险要,“紫荆(即紫荆关,在河北满城北)控其南,长城枕其北;居庸(关)左峙,云中右屏;内拱陵京,外制胡虏,西北一重镇也。”大同是秦汉时云中郡,明初设大同府,太祖封其一子为代王居此。自古这里是“用武之地”,“华夷互争疆场所必守者也。”这两处重镇都以防御和控制北方游牧民族而为历代兵家所重视。明朝为阻止“北虏”(即蒙古)南下,筑城堡,派重兵,宣府号称“北门之势于今为壮矣”,大同“亦称金汤”。但到了明末,这一地区边备大坏。一方面,蒙古的不断侵袭破坏;一方面,为对付后金新的威胁,明被迫抽调宣、大之兵专力经营宁、锦至山海关一线的防务,致使宣、大一带塞垣空虚,岌岌可危。太宗选择宣、大作为军事行动的突破口,从战略上说,就是避实击虚,攻其不备。大同离京师稍远,宣府与京师仅距三百余里。太宗突袭这两个重镇,不仅给京师造成直接军事威胁,而且足以产生动摇明朝统治的政治影响。诸贝勒大臣囿于陈规习见,考虑问题远不及此。他们当然都很赞成太宗深谋远虑的计划。于是,太宗第二次绕开山海关防线,长途跋涉数千里,展开对明朝新的打击。
五月二十二日,清太宗率大军离沈阳西行,渡辽河,到达都尔鼻,蒙古诸部率军来会。为适应远程行军和奔袭的需要,骑兵占了多数。从这里继续向西进军,进入内蒙古。果如太宗所料,察哈尔余部纷纷遇于途,络绎不绝归向后金。
在行军途中,太宗把他的部队陆续分成四路前进:
六月二十日,命德格类率军一支进独石口,会大军于朔州(山西朔县)。
六月三十日,遣代善和他的儿子萨哈廉、硕托入得胜堡。
七月五日,令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入龙门口。太宗自率一军从尚方堡(或作上方堡、膳房堡)入口,经宣府趋应州(山西应县)至大同。
按太宗计划,四路军于七月八日分别破关口而入。他这次用兵,不在于得城池、土地,主要目的,是掠取明朝财富,消耗明朝经济与军事实力。一个被明兵俘获的后金侦探供认;后金“不攻城池,只在各村堡抢掠。”对于城镇能攻取即攻取之,一时攻不下即放弃,转而去别处。太宗入口后,奔向宣府,被明兵大炮击退,转向应州,包围后攻取成功。阿济格从龙门口入边,就攻龙门,没攻下,转攻保安州(河北涿鹿)。西路代善父子入边后,攻怀仁县没攻下,再攻井坪(山西平鲁)也没攻下。太宗指示他们攻朔州附近的马邑。东路德格类入边,陷长安岭堡,攻赤城不下,奔保安州,赴应州见太宗。出征前,太宗做了较充分的准备,他命每牛录出铁匠一名,携带镘五个、镩子五个、锹五把、斧头五把、锛子二个、凿子二个;每甲喇还备云梯二架,等等。这些器具除了用于修理武器,也用于攻城。在火器大量而广泛地应用于战场的情况下,这些东西不可能发挥积极作用。所以,后金兵一看到城坚炮利,就远远走开,躲到大炮的射程之外。
明朝在宣、大一带的防务十分空虚。鉴于以往的教训,明朝有关“申严边备之旨,盖无日不下,亦无地不周。至宣、大单虚,尤为圣明所注念。”当六月上旬,太宗行经内蒙古西进时,明朝就已得到情报,先后连连发下十余次旨意,其中指示宣、云等处“尤宜严备、固守”。六月中,又传下旨意:如被后金攻破,守官“立置重典”处死。旨意严厉,地方守官只当成耳旁风。“乃今奴(后金兵)四路纷来,至墙下而始觉”。兵部尚书张凤翼在给崇祯帝的报告中发出一连串的责问:敌人至边墙才发觉,那么侦探者干什么去了?“任(后金)游骑之抄掠,无能设伏歼除,所谓训练者安在?无事则若称缺饷,有警又自处无兵,组练无闻,祗动呼吁,所谓精锋者又安在?”虽然痛心疾首,朝廷大计却一样也得不到落实。守土的地方官和带兵的将官怯于同后金对阵,他们不敢出战,要么弃城逃跑,要么紧闭城门,看到后金兵来了,仅是发射大炮而已。有个南山参将叫毛镔,他奉命带部分兵士去永宁开会,但“四门紧闭不开”,他在城外与城上的张将官“接谈许久,并不开门。”惧怕后金兵到如此地步,岂不叫人啼笑皆非!他们都向朝廷发出呼吁,请求援兵,声称:“职等欲出城剿杀,贼势甚众,寡不相敌,用炮远打。”延庆(河北延庆)、保安“二州有民而军寡,势难对敌。”二州陷落,保安州知州阎生斗被杀。兵力不足,这也是实情,他们则以此掩饰自己无能怯战。崇祯和他的大臣的一次谈话提供了真实情况。阁臣王应熊说:八月初,后金二十来个骑兵在山西崞县掠获妇女小孩千余人,经过代州城下,望见城上自己的亲人,互相悲啼,城上守军却不发一矢,任后金兵从容过去。崇祯听到这里,气得直顿脚。王应熊接着又说:崞县陷落后,后金兵将城中财物捆载三百辆车而去。过了几天,地方官却向朝廷报告说,已收复此城。崇祯当即指令:凡与此事有牵连的官员一律治罪,由兵部核实上奏。
明朝内部种种腐败,不一而足。后金兵如入无人之境,在明朝的州府台堡之间往来穿梭。崇祯一看宣大之兵不顶用,急令宁远总兵官吴襄,山海关总兵尤世威率军二万分道驰援大同。同时,京师宣布戒严。足见太宗的这次入塞又给明朝造成了非常危险的形势,使它惶惶不安。
后金各路大军陆续会于应州,命诸贝勒攻克了代州,分道出攻:东路至繁峙(山西繁峙),中路至八角,西路至三坌。八月十三日,太宗也离应州赴大同,攻城五天,吴襄兵败,尤世威兵大战北门,稍得利。后金兵未攻下,就去攻西安堡,奔阳和。其他诸军先后攻克灵丘(山西灵丘)、崞县(山西崞阳县),攻忻州(山西忻县),明兵力守不下,攻保定竹帛口,千总张修兵败身死。后金礼部承政巴都礼在攻灵丘县王家庄时中箭而死。太宗到大同时,曾向明朝总兵曹文绍、阳和总督张宗衡提出了议和的建议。他们同代王的母亲杨氏一度也请求议和。但此事刚开始,他们就变了卦,还写了公开信挂在北楼口,策动后金内部的汉人、蒙古人“造反”。太宗到了阳和,针对他们的欺骗,给张宗衡写信,指斥明将虚诳无能,说:“朕入境几两月,蹂躏禾稼,攻克城池,竟无一人出而对垒,敢发一矢者。”太宗约他们出城会战以决胜负,明将不置一词作答。八月二十七日,太宗率军离阳和,闰八月四日,攻下万全左卫(宣化西),斩守备常汝忠,歼灭明军千余人。七日,太宗率大军班师,从尚方堡出塞。因为接收和处理察哈尔余众耽搁不少时日,直到九月十九日,已经是初冬的时候,才回到沈阳。
清太宗第二次入塞,“蹂躏宣、大五旬(一旬为十天),杀掠无算。”其活动范围,以宣、大为中心,当在今河北西北部、山西北部,纵深几达山西中部,攻围大小城镇台堡凡五十余个。在饱掠之后,安然出口东去。尽管太宗宣布行军纪律,约束兵士,但它的目的之一,就是掠取明朝财物,使广大人民遭到严重损害。明朝的军队纪律很坏,从各地来大同的援兵包括辽兵,也给当地百姓造成了灾难。王应熊指出:“彼(指后金兵)利子女玉帛耳,田禾未损。援兵屯城西,刈禾牧马,民甚苦之。”太宗远行数千里再次自由入塞,向明朝显示了他的八旗将士能征惯战的威力,同时也暴露出明朝在其北部再也没有一条可设防的巩固防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