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正的苍狼的后裔。
故而不可等闲视之。
阿里海牙能够与他为敌么?这一点他很怀疑。他曾经问过自己的弟弟旭烈兀,“海都此人如何?”旭烈兀只回答了一句话,“一只尚在学习飞行的雏鹰,一只刚刚学会吃肉的幼狮。此子将来的天才将超过拔都。我亦不能及。”
可惜旭烈兀在几年之后便病逝了,随着拔都,切里不花等人的相继离世,亚欧之内能制衡此人的战将就不多了。如此一来,海都就将她的野心扫向了东方。
他从骨子里厌恶忽必烈,因为忽必烈兄弟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他公然支持阿里不哥争夺王位,其实就是想看着这两个亲兄弟自相残杀,自己好渔翁得利,他,海都,才是汗位的正统继承人。
清冷的悬崖上,一只苍鹰在浩瀚的苍穹下迅捷下击,扑向长发披肩,身形魁伟的海都。海都后面追随着几十骑,都是身经百战,千挑万选的军中勇者。这人嘴角泛出一种孤傲的笑意,雄姿英发,不可一世。这种气场,只有睥睨大地,雄心四海的王者才能发出来。
“勇士们。那里就是盛产高粱美酒绫罗绸缎的东方,众所周知的黄金之乡。愿不愿意随我夺回本该就属于我的东西!”
后面的勇士发出雷霆般的号啸,苍鹰稳健的停在这人的肩头,理了理弄乱的翎毛,闻声激起,向着东方,展翅高飞。
“啊!”数声残呼响起,就在瞬间,一道道银光从流沙中冲将出来,数人闻声到底,血箭狂飙,肢体分离。
武士们拔刀护主,流沙中冲出一群阿拉伯服装的刺客。为首的一人刀法诡异,身形飘忽,瞬间杀毙两人,单手如刀,扭断一人的脖颈,向着海都的坐骑冲过来。
银光弯刀气势如雷,在绚丽的阳光下,若隐若现,夹杂沙漠中刮得人脸生疼的罡风,连续穿透四个舍身护主的武士,直奔海都的头颅。
“阴狠的蒙古崽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此人沙哑的暴喝道。
海都连看都不看,伸出右手,掌心内拱,险恶的笑着。
“有什么好笑的?”
“笑你们十二杰终于从阿拉姆特的龟壳中出来了,在那迷城中我找不到你们,现在……”
海都话还没完,周围的流沙中起了奇异的变化,沙屑盘旋的飞舞着,海都的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只见他此时散发飞舞,青筋爆出,全身经脉若隐若现,变得明灭不定。
那人是名震西域的第一高手,此时一见,汗流浃背,“七情,七情,梦幻七情……”
“啊!”
阿拉伯刺客身手分离,化为尘埃,全身血液久久盘旋不定,随着罡风飞舞,海都沐浴在血雨之中,如饮琼浆,他大笑着,体会着黑色飓风在体内来回激荡,掌握生杀大权的快感就是刺激。“哼!什么西域第一刀,不过如此。”
战事完毕,在海都四大天王的联合击杀下,十二杰杀手集团从今以后便消失在伊朗高原。逊尼派的最后余孽也随风飘散。
“恭喜大汗神功初成~!”
“没想到梦幻惊变的威力如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海都看着自己的双手,惊讶于梦幻七情劲的超凡力量,不住的啧啧赞叹,“只不过是七情中的惊变,不知学会了其余六变之后会是怎么样?”
四天王中的白发秧神道:“梦幻七情绝被御翩空分为七张星图。由天机门的弟子代代相传,大汗的这份星图来自于御翩空干尸的后背,料想只要找到其余的天机门弟子,合齐七分星图,必能从中窥视出‘梦幻天罗’的秘密。”
“不错,你说的对,有了天机门的武学,我的百万铁甲必能踏平中原,将天下纳入我的掌中,到时候。”他指着背后的高山之巅,“金帐,伊尔,以及西方各大城邦必将掌握在我的手中,我将是天下的主宰!完成太祖的未竟之志。”
张文谦等人神情忐忑的走进忽必烈在南郊牧场的金顶大帐,此时忽必烈眉头紧蹙,正和耶律希亮窃窃私语,张文谦一见,心中很是妒忌。要不是凭着他爷爷耶律楚材的余威,这庙堂之上压根没有这小子的一席之地。
耶律希亮唇红齿白,书生意气,长的眉清目秀,俨然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他沉稳内敛,满腹经纶,家学渊源深厚。忽必烈每每有决断不了的事情,总是第一个先问他,而耶律希亮知无不言,总是能提出折中的意见。朝廷党争向来残酷,耶律一家历尽沧桑,他早有退意,只不过碍于君臣名分,不好意思提出来而已。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竟然周旋于各大派系之间,尽量调停,做和事老。
忽必烈一见人都到齐了,单手支颐,冷眼旁观,淡淡道:“谁能告诉我此次河间水患波及周围数十个县,可到现在为什么户部还没上奏?我为什么一份奏章都没收到?”
一片沉默。
阿合走出来,道:“适逢淮南叛乱,皇上吩咐一切奏折等事后再批阅,让户部酌情办理。”
孛罗阴测测的笑道:“那户部就是这么‘酌情’办事的么?拿皇上的指令当耳边风,拿数十万灾民的生死但儿戏。我可听说这次河间城内哀鸿遍野,灾民流离失所,饿殍遍地,民怨沸腾,灾民闹事时有发生,这不是给朝廷脸上抹黑么?”
阿合马冷笑道:“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丞相大人真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真不知道我们这些打理帝国的财务人员的难处。”
“哦?皇上富有四海,连这点钱都拿不出么?”
“我来给你算笔帐,征伐高丽扶桑连年的军费便是一千二百七十四万两白银,西北用银也较为频繁,此次阿里海牙将军的调动,枢密院要我们准备的费用我粗粗算了下,是二百六十万两,还不包括此次即将到来的太后寿诞的花销,还有……”
“够了!”忽必烈阻止了这两个死对头的争吵,对于这笔糊涂账,他不想再听下去,关于钱,他向来都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我只想知道,国库里还有多少银子?”
阿合马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嗫嚅道:“很少,将尽告磐,很有可能今年又要上调民赋,而且,而且等到来年雨季再来,黄河的河堤工程又是一向令人头痛的事情。众所周知,今年水情严重,受灾的地方不仅仅是河间,有些地方颗粒无收,”阿合马觉得没必要再讲下去了,忽必烈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我不管,你们必须想出办法解决军费开支,否则朝廷出这么多钱养你们究竟有什么用?”忽必烈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神情严峻,“西北战事吃紧,尔等当精诚协作,不要老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的满城风雨。张卿家,你对此次大举对扶桑用兵有何感想?”
张文谦心头犯嘀咕,为什么好端端的问我主意?当下不敢多言,恭敬的跪下,大呼道:“圣上文治武功,当世无人能比,小小弹丸岛国,陛下只要弹指一挥间便可使他们鸡犬不留。臣认为,应当先派遣使者向扶桑天皇传达陛下的宽厚仁慈,能不动刀兵最好不过,若是他们冥顽不灵,再举兵讨伐,到时候我们有理有据,必可旗开得胜。”
阿合马等人心中冷笑。
“老生常谈,上次开打之前不是派了赫德,殷宏两个人携书前往么?”中卫亲军指挥使明安道。
姚枢道:“非也,上次乃是打探虚实,在于稳住扶桑君臣,以震其胆,非则也不会有上次百道源大战的胜利。虽然那次由于时运不济,忻都将军回航之时遭遇罕见台风,但总体上来说,还是一次出色的先发制人。”
众人点了点头,姚枢一针见血,立马给张文谦的论调找到了可靠的立足点。忻都乃是高丽元军的统帅,在前几年针对扶桑的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中出奇制胜,连战连捷,可是在最后回航之时,遭遇罕见台风,全军覆没,险些性命不保。此役北条时宗损兵折将,赤坂扶桑军几乎全军覆没,但由于城磐坚固,扼守几处水源,且粮草充足,再加上登岸的元军在数量上处于劣势,忻都被迫撤兵。
忽必烈对于忻都,洪茶丘两人是极为放心的,有他们在,高丽那边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只要两面夹击,扶桑指日可破。文永一役刻骨铭心,高丽元军方面深以为耻,发誓要讨回来。
“姚卿认为此次派谁去好?”
“赵良弼。”
忽必烈沉默良久,抚掌笑道:“就差赵良弼去办这件事!”随后也就剩下海都了,他环眼望去,每个人脸上阴晴不定,只有姚枢一人面无表情,头始终低着,双手交叉,似睡非睡的样子甚是滑稽。在这庄严静肃的地方,堂堂内阁议事的紧要关头,也只有这胆大包天的穷酸敢在他忽必烈面前打瞌睡。
忽必烈摇了摇头,吩咐众人退下,独独留下耶律希亮和正打瞌睡的姚枢。
耶律希亮赶忙上前,猛的一拍姚枢拱起的驼背,这猥琐老夫子哆嗦了一下,惊得不轻,连忙伏低请罪。
“罢了罢了。少来这套,你这老儿,表面一套,背地里还不知怎样骂我呢?”
“不敢,皇上莫要和臣开玩笑了,臣下对皇上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够了够了,你能不能换一套说辞,我的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你当臣子的没说够,我当皇帝的可听够了。”忽必烈坐在地毯上,让两个人也席地坐下。
姚枢战战兢兢的坐下,耶律希亮是这样惯了,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对于几千年君臣父子礼仪教化,姚枢骨子里这样与君王平起平坐的行为感到深深不适,他如坐针毡,宁愿被倒吊起来。忽必烈深知此人个性,爽朗道:“那你还是跪着吧!”
姚枢大喜,双腿随即跪下,头始终低着。
忽必烈望向两人,他们两个是他真正的智囊,每当有大事发生之时,他总是要询问二人的意见。姚枢学识渊博,虽然迂腐,但运筹帷幄的决策能力不容小觑。耶律希亮则继承了他爷爷的优秀血统,对任何一件事都有着超人的判断力,这是任何人远远不能及的。一个经验第一,一个鬼才第一,这一老一少的组合诙谐别扭,但就像胡忽必烈的两只手,两只推命算机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