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希亮抢先道:“皇上不必讲,臣下就已经明白皇上想问什么?”
“哦?”
姚枢道:“掌嘴,揣度圣意,小小娃儿岂能这么放肆,皇上深谋远虑,这岂是你我二人能猜得透的?”
忽必烈道:“我倒想听听,如果你说的不对,那可是欺君之罪。”
耶律希亮咽了一口口水,提着嗓子道:“皇上想清楚的知道此次进兵西北,应当选谁挂帅出征为好。海都此次有备而来,西方诸国也有取而代之,趁机作乱的动机,如此严峻的形势,不是阿里海牙一人便能轻易摆平的。”
“接着说!”
“如今伯颜将军老迈,阿术将军久病不愈,能征惯战的寥寥可数,而值得皇上信任,实力能与海都不相上下的更是少之又少。再加上西北之地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仅仅一个只会军事的武将完全应付不过来,皇上需要的,是一个能文能武,统筹大军的帅才。”
姚枢道:“将才易得,帅才难求,难难难。”
忽必烈道:“答错了,欺君之罪。”说罢刀斧霍霍,耶律希亮立马便要被拉下去处斩。
耶律希亮大喊冤枉,临走之时高呼:“我有人选!”
忽必烈要的正是这句,从头到尾只不过是个玩笑,可能事到临头忽必烈会差人看看这厮的脑袋搬家了没有,也许来不及,也许来得及。玩笑玩笑,博君一笑。
“有一人可胜任!这人就是军功盖世,大破撒马尔干城的汾阳郡公郭宝玉之孙,郭侃是也!”
姚枢点了点头,他的人选也正好是郭侃,二人不谋而合。东天将军郭侃,名将之后,震惊西域的奇男子。忽必烈的一句话,他便被贬为庶民,现在正在史天泽军中充当一斥候营的小队长。落架的凤凰比麻雀还不如。海都是一只大漠的苍狼,那他也是只狼,一只与狗相处的狼中王者。
此时的东阳郡黑石岭处,蓬头垢面的郭侃带着数十骑信步在大道之上,雪落的凄厉,遮住了他的腰间宝刀。这样的天气滴水成冰,唯有暖酒热炕头才能解除这些跋涉了几天的士卒的疲倦。郭侃的探子飞马来报,前边不远的小山坳处有一间破庙,可暂时躲避风雪。
郭侃点了点头,喝令加快脚程,在破庙中过一夜,明日再赶路。
破庙中,任飞云和余不问剑拔弩张,气氛越来越不对劲。
破庙上空的雪越下越大,黑石岭附近的一株大杨树边钻出一只麋鹿。只听一声脆响,这只鹿便再也动弹不得,一个坡脚的男人以几乎看不见的速度抓死这只麋鹿,滚烫的鹿血被这人咕噜咕噜的引个干净。他后背的大铁箱子吱吱呀呀的响动着,仿佛林间偶尔刮起的穿林风。
白雪蒙地,寒气砭骨。看得见的是名枪,看不见的是暗箭。
寒门萧瑟,北风惨切,魏惊天打了个哆嗦,以他的能耐,竟丝毫没感觉余不问的手上多了一把利刃。
天剑门的武功深不可测,单单从余不问持剑的气势就能很快看出来。称雄江湖数百年的一大剑派果真名不虚传,即使伤势痊愈,任飞云达到与孙见霄决一生死之时的巅峰状态,也不见得能从这个年轻人身上占到半分便宜。
却没想到余不问将宝剑一转,递了过来。只见三尺剑刃之上竟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剑痕,一柄资质极好,钢材一见就是天降异铁的神兵竟然会变成这样?
“难以置信吧?这就是在下的‘龙旋’,用不周灵山的青灵三魄石与缥缈峰的云气以冷炼’之法锻造出来的神兵,但在那盖天蛟的神秘一击下,就成这样了,而我连他用的兵刃也没看见。”
冷炼之法如雷贯耳,魏惊天啧啧称奇,江湖素闻碧霄宫的传奇铸炼之法,只是从来就没多少人见过。据说冷炼出来的,无一不是旷古烁今的神兵。
这柄‘龙旋‘浑然天成,在寒夜中熠熠生辉,剑身呈现出难得一见的“剑脉”,有如血液流穿人体,为剑主的内息带来源源不绝的外在神力。这是缥缈峰顶的千年灵气,对剑主有益无害。
任飞云背后的祭兵微微颤动,这怪物为剑上的凶恶煞气所激发,一种莫名的嗜血冲动流经任飞云全身,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灵光一闪,突然,仿佛在漫天的雪花中感受到了两股渐渐逼近的力量。
无心定月又一次奇妙的轮转,这种血脉贲张的激动既是祭兵带给他的,又是自从修习听涛寻音诀以来发功范围最大的一次。
漫漫长夜,其实你并不孤单,是谁敲响了死神的丧钟,是谁带来了阴司的诏令?
门呼啦一声被拉开了,众人一惊,纷纷坐起,呼喝之声响彻整间破庙。
任飞云定睛一看,却是一群穿着破烂的行脚客,行首一人是个猥琐的小胡子,披着厚厚的蓑衣,操着浓重的江南口音。
“众位打扰了,我们乃是裕兴荣脚行的担夫,打扰了,打扰了,众位好汉切莫见怪。”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行会,裕兴荣是横跨北方的大行会,遍布北方重要的市镇,吃的是百家饭,做的是苦力活。
宗政康仔细的打量这人一眼,判定他们并没兵刃之后,问道:“大半夜的,你们从东阳郡来?往何处去!”
小胡子是个跑惯江湖的,蝇营狗苟的事情见得多了,笑道:“茅家集的周老太爷的孙子在大都谋到了个差事,命我等连夜赶去替他们家装卸家什,哎!也怪这鬼老天作怪,刚出门便被困在了前边不远的一处山坳处,刚趁雪下的小了便带着兄弟们过来,倘若叨唠了还请见谅。”
宗政康等人满是疑惑,他们在破庙四周布下的数处禁制竟然一处也没响?奇哉怪也,但见这些人丝毫不会武功,在这些行走江湖数十年的高手看来,这些人没作伪,单是这小胡子手上层层叠叠的老茧就表明了他的身份。
华天钩带着两个人出去巡视了一番,回来之后的脸变得很阴沉。
“所有的机关陷阱,都被人为破坏掉了。”华天钩此语一出,众人议论纷纷。小胡子和几个脚夫围着火堆,自顾自的烤火,一句话也不说,显然是看出了这帮人都不是等闲之辈,避过雪便各走各的。
大石老人扫过众人阴霾的神情,默然道:“众位都将适才施展的本门禁制说一遍。”
宗政康等人暗道大石老人做事把稳,此时唯有将门外的禁制重复一遍,才能推断出对手的实力高低。
方玉冰先道:“我们火宗布下的乃是钟掌门以离火三元之术为主的‘地火蜘蛛’。”
众人听后都啧啧称赞,这“地火蜘蛛”的威力早有耳闻,有如蜘蛛缚网捕杀猎物,可杀可擒,最是厉害不过。当年曾经大败元兵,威力不可小视。
宗政康道:“我布下的乃是倒逆刺,回马拒,以及青城的‘天涯肠断’。”
“哦?连‘天涯肠断’也用上了?怎么?若此次撞上的是正道盟友,岂不是…….”
“别误会,这天涯肠断是经过我几代门人进行改良的一种,与通常的天涯肠断是不一样的,但在阻敌,防御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涯肠断其实是一种以尖桩,狮子连弩,地沟,铁蒺藜等等十分厉害的暗器布置起来的防御纵深,其中机括,触发几乎都是利用了当时地理条件的方方面面,与一些精细的机关所不同的就是“因地制宜”,快捷便利,威力巨大,青城山的主要防御机关术的一种。因它的名气,江湖中人闻名无不皱眉,称呼为“天涯断肠”。
其余长老也报出了自家设置的机关阵法,无不是上乘的禁制。
这样一来,使得眼前形势空前严峻,来者绝对不善。
连地火蜘蛛和天涯断肠也难以阻敌,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
任飞云和魏惊天两人对视一眼,心想这回又无端端的卷进了更为激烈的斗争中了,人生中的意外惊喜要是多来这么几次,恐怕他们两个早就一命归西了。
“啊!快看!”
众人一惊,只见正在烤火的几名脚夫一动不动,低垂着头,一个离得最近的高大汉子面容铁青,双眼无神,似乎死了很久。从他的衣裤中流出掺杂着血液的雪水。
几名弟子慢慢的逼近,方玉冰被这个景象吓得一动不动,娇躯微微颤抖。师胜男樱唇紧闭,掏出了腰间的小笛。众人纷纷亮出兵刃,蓄势待发,宗政康踱步慢慢逼近,火堆泛出的光仿佛也变成了冷焰,透着诡异的气氛。
突然,几名脚夫的衣服在瞬间胀大,一股腥气扑面而来。关键时刻,魏惊天以惊人的速度掠到宗政康的身旁,带着他飞快的扑到一边。
轰的一声巨响,几名脚夫被炸成碎片,尸体中开出晶莹璀璨的冰花。几个来不及避开的正道弟子无奈被大力波及,横尸当场。
“哈哈哈!南武林的崽子们,好滋味么?”破庙黑洞洞的房梁上传来刺耳的嚣笑声,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隐藏在黑夜与雪光的横竖交叉辉映下,宛如破庙墙上绘制的凶神夜叉。
“来者何人?”狼狈之极的宗政康厉声喝道。
“冰肌藤丝炮?你是李神州么?”大石老人一抖手上的齐眉棍,指天叫骂。
黑影笑道:“若是俺师傅亲来,怕是一击便将你们这些小鱼小虾都送上了西天,阿弥陀佛,善哉呀,善哉。”
“叫你猖狂!”说到迟那时快,三十多名武林豪杰手中暗器同时出手,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谁料暗器还没到这人的身前,便半途中无力的落下,好似打在一面厚实的钢板之上。内力造成的撞击擦出的火花,将黑夜变成了白昼。
黑影自己也吓了一跳,这些人的实力不弱,若是这些暗器实打实的打在自己身上,怕是十个自己也没命了。
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呼啸一声,以绝高的轻功一跃而上,挥起手中的铁鞭,向黑影砸去。宗政康大呼道:“回来!张大侠且慢。”可惜没阻住,这张大侠这一击绝对堪称外门功夫最强音,一跃之下,整间破庙震了两震,地板青石砖都被此人的大力所踏裂。
黑影冷笑道:“找死!”
许久不听见动静,只觉得黑暗中传来裂帛之声,奚三娘只觉屋顶有雪水落下,轻轻一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暗红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