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缺对任飞云这么为自己的形象着想很是感动,他的武功不低,但总是被人奚落为粗人,一心像学师父那样的武林宗师的气魄威仪,但犹如东施效颦,总是弄得灰头土脸。
同门的楚风城总是嬉笑道:“作为千机门的弟子,我们该改改自己的形象,别老是杀呀,打呀,我们是江湖黑道吗?不是,我们是武林大派,就该有武林大派应有的样子。”
任飞云道:“木大叔可曾听过‘阵垒’的比斗方法?这种玩法在当今江湖可以说是十分流行。”
木缺哼一声,高傲道:“别套近乎,没和你那么熟,今日ni小子死定了,叫爷爷都饶不了你。若说这阵垒,你算是问到人了,去江湖上打听下,我们千机门的弟子哪一个不是阵垒名家,当是我师父的一个低级阵术,便吓死你呀!”话语中颇为得意,这正是任飞云想要的效果。
阵垒便是运用阵法进行的相互比斗,对方摆好阵势,在阵中一决高低,技不如人者,自然被对手轻易破阵,言语羞辱有之,甘拜下风有之,总之就是一种很文明,很宗师,很高雅的比斗方法。为江湖中有名望的武林大豪所推崇。
二人商议已毕,以黑石岭东南的一处平野为战场,此处视野开阔,举目四顾之下,毫无屏障可言,就算任飞云的轻功再高,在木缺的神奇机关术之下,百步之内他插翅难飞。
“哼!小样,俺还不知道你想干啥,想借机逃跑替那帮人报信?想得美,今天我一定要从你的口中听到个服字,否则你算是走不了啦。”木缺掏出腰间的一把钢尺,前后目测了一下,在他们二人中间划出一条线,道:“老爷是前辈高人,不想乘人之危,给你一个时辰布阵,一个时辰之后我亲自要你的小命。”
说罢瞬身疾行,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出现在远处的一棵挂满坚冰的大树下,倒头便睡。速度之快,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任飞云就此知道,即使不凭机关暗器,他的武功依旧敌不过木缺。心下荡然,先步行到远处找了处空荡无人之处蒙头放水。寒冷的原野上一阵青烟扶摇直上,任飞云这泡尿真是******舒服。他决定和木缺一决高低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自己实在憋不住了,人有三急,总不至于在那么多女眷的地方宽衣解带。虽然他是个大大咧咧,但毕竟是个男人。
只听得远处马蹄嘶鸣,一队身穿戎装,腰悬长刀的元人士兵在大道处出现。郭侃招呼手下往破庙奔去。正在行进间,突然马失前蹄,数人应声倒地,郭侃身体前倾,摔在雪中,塞了一嘴雪泥,众人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郭侃还算轻的,其余被摔下马的人鼻青脸肿,虽然常年行军打仗,练得一身铁铸的身板,但毕竟是在疾行途中,而且人人疲惫,这下可好,这一下将军人固有的火气一下子点着了。
五匹马不一不是被武林高手以飞石瞬间击毙,手法快捷,让郭侃惊异不定。
他环顾四周,看到了坐在不远处休息的木缺,以及在远处撒尿的任飞云。
郭侃抹了一把泥脸,招呼道:“******!小何,你认为是哪个孙子干的?“那个叫小何的是个身材中等,背着一架重达数斤的铁胎弓的汉子。此时从泥地里爬出来,喝骂不止,定睛一看,也颇为诧异,用它独特的见解道:“那个独眼瞎子长的那么难看,身上一看便没几两肉,哪能扔出这么有力气的石头,那撒尿的小子身材高大,怕是有些力气,定是他干的。”
郭侃冷静了看了看,笑道:“不!是那个老的。”
“哦?队长怎么知道的?”
“你看咱们马匹倒地的方向,无一不是从老头的角度射过来的,那年轻人的背脊稍耸,一看明显便是气血不足,内力亏损之极的病摸样,怎么可能扔出这样有力而连我都躲不过的暗器?这老头的太阳穴高高耸起,一看便是武艺高强,内功造化高深的好手。”
“那怎么办?”
郭侃呸了一声,道:“向来都是爷惹别人,还从来没人惹爷,走!教训他去。”
一行数人操着兵刃便往木缺的所在奔去,将他团团围住。小何忌惮此人武艺高强,拿下铁胎弓,抽出一根粗大尖锐的箭镞,将弓拉满,对准木缺的太阳穴。队长既说这厮的太阳穴是高手的象征,那******爆他。蛮人的思维和天才有的一拼,小何不知道这样做让木缺很尴尬。
郭侃抽出刀,威风凛凛的踩在一块大石头上,呼出一口冷气,道:“阁下是谁?凭什么射翻我们的坐骑?”
木缺没睡醒一般,咕哝道:“老爷在打猎,那间破庙里都是老爷的猎物,你们这帮不长眼睛的放跑了几只,那老爷今天晚上不是瞎忙活了?”
“朝!活得不耐烦了,队长,我给这老头一个透心凉!”小何吼道。
“年轻人,别拿这玩意儿对着我,小时候被狗咬过,见到这个还有些后怕。”木缺睁开了他的独眼,掏出腰间的一块腰牌,向郭侃扔过去,令牌上用蒙语写了四个字“畅通无阻”。
朝!苏勒德。郭侃两眼一翻,平生最恶心的便是见到这群人。他自从得罪了朝中权贵之后,他便沦落于此,从堂堂的千户贵族,战功盖世的东天将军,到有谋反意图的疑似乱臣贼子,地位一落千丈,如此这般怎么不让一个正在盛年,气血旺盛的名将之后感到愤恨?
一切都是名闹的,有了名利你烦,失掉了名利连落架的凤凰还不如你还是烦。郭侃骨子里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他冷笑道:“随便拿出一个破牌子也敢冒充皇差,这年头的皇差也太多了点吧。”
木缺没转过弯来,大怒道:“你眼睛没瞎吧,这腰牌可是大内通行无阻的御赐之物。连各路的达鲁花赤,一品二品的平章宰相都能任意节制的。”
“嘿,这样的东西多了去了,我常在江湖混的,这样粗糙的做工见过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
“爱信不信,俺是皇上钦封的工部员外郎,你敢把俺怎地?”
郭侃道:“若是您拿不住实在能证明你身份的物件,那没办法,一介平民打死军马的罪名可是不轻的。小何,升狼烟。”
此处是河间路辖区,附近便有军队驻扎,此时正逢高丽皇室入中原朝贺皇太后生辰。各地的河间路军队陆陆续续集中到沧州一地沿途护送,生怕出了什么岔子,而且淮南义军,各地的反元势力蠢蠢欲动。中书省不得不调集大部分军力进行弹压,故而一放狼烟,说不得,过不了多时便有一群一群的军队集结过来。
木缺正要嘲笑这帮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忽然见到郭侃此时的一幕,不禁心头火气。这小子竟然将大内御赐令牌用他的内力揉成一团,还振振有词;“做工真糙,我就说是假的吧。”
木缺现在即使再笨也听得出来这小鬼忽悠他,当下不动声色,道:“何必呢?非逼得我下杀手。年轻人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把?”
郭侃道:“管你是谁,要么给爷们老老实实磕三个响头,爷放你走人,要么等会儿你一人战数百人。现在你连唯一哄骗人的东西都没了,怕是这一场你胜算也不大吧。”
“嘿嘿嘿。”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木缺暗道这小鬼真找死,但这招还真难缠。郭侃暗道你老头武功再强,能一连杀数百人吗?最好乖乖走路,让出破庙给我们兄弟歇脚,再被勒索点钱财,大家蒙头走路。
任飞云在两人僵持的一段时间内将阵布好。他用原野上一些石头,枯木,丘壑,凭借地利和天时,在不远处的百丈之地布下了阵,此时冷月无华,任飞云仔细端详着手中发黄的卷轴,月光照下,落在发黄的纸张上,他此时眼睛牢牢盯着“五墓杀地”这一篇短短的文章上。心领神会的点头一笑。
月光撒下,雪落无痕。
任飞云高喊道:“木瘸子,来破阵吧!”
郭侃和木缺同时望将过去。二人在同一时间愣了。
木缺的一个头登时变为两个大,郭侃精明的眼光没有看错,这个阵势便是传说中的天月阵。
天月困龙,藏兵百万。
木缺掐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词,顾不得郭侃的斥候小队张牙舞爪的拉弓引箭,愣是在雪地上排起了九宫八卦。
郭侃略略看了看木缺的算式,大吃一惊,登时对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多了几分敬佩。
“嘿,你的对手若是能用这种方法被你轻易攻入的话,也就不算是孟拱的亲传弟子了。”言下之意,郭侃竟然将任飞云看成了孟家传人。
木缺独眼一望,报了摆手道:“不可能,孟拱家绝无此等人才,那帮人脑筋迂腐,早就将他孟家先祖的排兵布阵之法忘到了九霄云外,耕田务农,仗剑游侠去了,没用的很。”原来就在上个月,他和于括苍两个人一同偷袭孟家,谁料于括苍招来一大群名门正派,自己先跑路了,搞得他被天剑门人从南打到北,狼狈不堪,丑态百出。
现在想到追击他的天剑门高手,还是心有余悸的。追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司徒亮的正气堂主力。
木缺算式已毕,压根不想再这个后生晚辈处丢人现眼,拆开身后铁箱,从中抽出一串拴着铃铛的木头的玩偶。随后看了正在朝他无礼的小何等人。
“危险!”郭侃周身旋出一道劲风,腰间长刀急如电闪般划开一条弧线,精妙的“五月飞雨,荡尽天下”在寒风中将迎面飞来的诸般暗器尽数挡下。
“好小子!北刀门人,你还嫩了点。”
随着手下一连串的惨呼,郭侃在目光余角处竟然发现,刚才被自己击落的铁莲子等物竟然从新飞起,一股暗劲拖着这些暗器,在风中袭击了自己。
他肩贞,关白被击中,手脚麻痹,应声倒地。饶是他内力高强,才没想其他兄弟那样即刻晕厥。
“好小子,算你有本事,竟然还没晕,要知道俺的这般劲力就算是一流高手也扛不住的。”木缺称赞道,“罢了,看在那老头的面子上,就给他的娃儿留些颜面。”说罢手掌未动,只听清脆的一身耳光,郭侃的左脸上多了五根手指印。
“朝!要杀便杀,老爷要是眨一下眼睛,来世当你孙子。”郭侃何许人,霎时间受了莫大侮辱一般,发誓要将今日之耻加倍的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