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剪秋的确不会弹琴,但是爱好音律,常去琴阁、梨园、茶馆,长安的不少文人雅士都认识她,与之结交的不少,比起深居宫中未知性情的裳容翁主,这个有着倾城之貌时常出来走动的右丞相之女似乎更受欢迎。
不少人都为戚剪秋的这番话暗自叫好,也有一些人等着看好戏。
封落荻和江陌吟对视一眼,和剪秋杠上的话,那个裳容翁主估计要倒霉了,天真的薛亦祺还以为戚剪秋这是在作死的得罪裳容翁主呢。
刘裳听闻此言自然是怒目而视,待看清楚是戚剪秋时不由得冷笑一声,“本翁主说是谁在这里乱吠呢,原来是瑶妃的妹妹呀,妹妹如此,怕是姐姐也如此吧。”
戚剪秋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她的阿母早逝,长姐如母,自小她是跟着瑶妃长大的,平生最听不得别人说瑶妃的坏话。
“非也非也,”戚剪秋装模做样的摇了摇头,“妹妹和姐姐不一定像,但是女儿和其母定然是相像的,好比今日某人的不请自来,不识趣没眼见。”
围观的人表示很精彩。
封落荻偏头轻声问江陌吟,“剪秋和五翁主关系不好?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江陌吟端起茶杯,挡住嘴角,“五翁主的母妃是惠妃,翁主虽然受宠,但是其母妃却不是如此,而瑶妃近几年荣宠甚多,竟有越过皇后之势。”
封落荻感觉脑袋都大了,“好复杂,剪秋只爱美食和美人,会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想清楚?”
江陌吟闻言轻笑,“戚姑娘性子直爽,许是纯粹的看不过眼翁主的行径吧。”
封落荻点头,“我也是这样的认为的,如果她闹大了,兄长一定要出手帮忙啊。”
江陌吟却意味不明的说了句,“要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会有人比我先出手的。”
封落荻不解侧目,但很快被激动的站起来的楚潇潇给吸引了注意力。
楚潇潇是个爱出风头的性子,刚刚有了刘裳和楚怀才的示意,更是有恃无恐的站起来,指责戚剪秋。
“你别以为你长得还算看得过去就可以对翁主不敬,翁主能来这是你们在座的福分,翁主想让谁弹谁就得弹,翁主觉得谁弹得好谁就弹得好。”
“天,这人是来这搞笑的吗?”戚剪秋脸上带笑的和琉璃说了句。
琉璃此刻也是无言,总觉得这个颇负盛名的五翁主以及这个远道而来的郡主稍稍有些奇葩。
楚潇潇见戚剪秋一脸的不以为意,又低头看了看刘裳,继续说,“在座的也许有些弹琴还可以的,但是也不知方夫子是怎么请人的,这一个个的身份都让人看不过眼啊。”
“郡主,不知在下请的雅客有何问题呀?”方夫子此刻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而楚潇潇浑然不觉,还真说出了方夫子所请的人的问题,“在座的不少的是当官的或者是书院里的夫子或是世家子弟,那还行,但是那边的两位姑娘似乎是琴姬吧,这样下三流的人居然也能到场?”
楚潇潇指着玲珑、琉璃那一块,接着又明明白白的指着封落荻,“这种不知道是个什么官的女儿也能到?好端端的把这流觞琴会给毁了。”
戚剪秋眯起好看的眼眸,厉声对楚潇潇说,“把这无数文人雅士向往尊敬的流觞琴会毁了的人是你们吧。”
她平生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姐姐的坏话,其次就是她的朋友,再者就是她乐意结交的美人,楚潇潇这下子可好了,和五翁主一起把她的忌讳都犯了,饶是她再怎么心宽,也容不下这口气了。
“你说什么呢?”楚潇潇也生气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回击她让他也不好受,“你不过是外臣之女,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戚剪秋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琉璃赶紧拉住她,“别急,让其他的人开口更合适。”
果然,听了这么久几个女子争吵,不少人也坐不住了。
“小生以为,方夫子请大家来是为了交流琴艺,而流觞琴会向来都是爱琴之人的盛会,会弹琴或是不会弹琴都不打紧,重要的是对这琴会要上心,”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站起来,“郡主若是不上心大可离开,若是上心就留下来守着这儿的规矩,大家好好在春景之中享受一番不是更好吗?”
楚潇潇正想反驳呢,又陆续有人发话,一边安抚方夫子一边赞赏其他人,在这几个人的调节下,琴会的气氛渐渐回暖。
其实这几人说得也对,除了这翁主、郡主、世子外的人都是抱着爱才之心来着,又何必与他们三人争执呢,不理睬便是了。
甘清嘉笑着拿起一块点心,对一旁的玲珑说,“被剪秋抢去了为你出风头的机会,别见怪啊。”
“怎么会呢?”玲珑以袖掩面而笑,“公子有这般心意玲珑就知足了。”
“大家的口才都好好啊。”薛亦祺单纯的感叹了句。
江陌吟却是笑着问封落荻,“你真沉得住气。”
封落荻挑眉看他,随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觉得她这有问题,还是不要和她多说话比较好。”
“哈哈,哈哈。”听闻此言,江陌吟哈哈大笑,但清俊文弱依旧,“落荻你说话太毒了。”
封落荻没有回他,而是尴尬的朝四周的人投以抱歉一笑。
众人都吃惊,太子太傅还能笑成这样啊。
但是刘裳几人的脸色可不太好了,“太傅这是在笑话本翁主吗?”
封落荻瞪江陌吟,“这就是你说我毒舌的下场,这下子被盯住了吧。”
江陌吟脸上笑意未减,“翁主怎么会这么想呢,在下可是一眼都没看过翁主又怎么笑话翁主。”
这话一出刘裳的脸色更加难看,而江陌吟接着对方夫子说。
“惊到夫子了,真是抱歉,只是刚刚落荻说为了大家重新提起对这琴会的兴趣,愿意先弹奏一曲让大家雅兴来些,再继续流觞琴会,陌吟一时高兴失仪了。”
方夫子一听,捋了捋胡子,哈哈笑道,“封姑娘的琴艺在下早有听闻,适才还担心若是那酒杯到不了姑娘的跟前,今日就无缘闻这天籁之音呢,没想到封姑娘自己提出来了,我等就静候封姑娘了。”
坐在封落荻一旁的岑夫子和高学士也附和,“能听到封姑娘的琴音真是小生的荣幸。”
这几人都开口了,其余的人大部分也开口了,竟然都忽视了瞪着眼睛的裳容翁主。
被人赞赏的滋味当然好,但是想要低调的封落荻狠狠的白了眼江陌吟,竟然把自己退了出去,不就是笑话了他一句吗?
戚剪秋不甘示弱的要凑热闹,“落荻,你就弹琉璃姑娘新谱的那首曲子吧,刚好琉璃姑娘可以一起弹还能唱曲。”
琉璃也对众人点头,“若是各位不嫌弃,封姑娘不介意,琉璃却是想和封姑娘合弹一曲。”
“当然不介意,是落荻荣幸。”封落荻对琉璃一笑,对她身旁挤眉弄眼的戚剪秋无奈。
“不如再加上玲珑姑娘如何?”一直沉默的甘清嘉发话,“如此长安里琴艺最好性情又不一样的三位女子合奏一曲,定会成为长安的一段佳话。”
玲珑也对众人点头,又对封落荻报以一笑。
戚剪秋嘟嘴,不满的瞪了眼甘清嘉,甘清嘉浑然不在意。
方夫子代众人答应,“没想到在下有生之年,能听得三人一齐之声,真是三生有幸啊。”
话已至此,封落荻对玲珑和琉璃点头,先起了一个音作为信号。
琉璃也轻启朱唇。
“雨幕遮,雷鸣彻,亭阁倚,琴声逸,幽莲独立光景新。繁华在,画舫徕,碧波漾,心至朗,一片闲愁蝶恋花。暮鼓响,渔阳唱,月西沉,星难隐,摇曳烛光半掩面……”
众人都不自觉的沉浸在湖上一画舫一亭阁一幽莲一佳人的场景之中了。
而刘裳几人在众人沉醉之时愤然离席,方夫子装作没看见的不去挽留。
没了捣乱的三人,众人的流觞琴会自然是让人满意得不得了。
琴会结束后,离家最近的戚剪秋先回去了,甘清嘉带着薛亦祺去做护花使者送玲珑和琉璃回琴阁,而江陌吟自然是送封落荻回去。
这其中还有几个不长眼的要送封落荻回去,都被江陌吟眼笑心不笑的抵回去了,最后自然是他如愿以偿。
马车很快就到了封府。
封落荻下了马车,笑着和江陌吟告别。
“兄长回去早些歇息吧,溪边的湿气那么重,兄长在那里待了一下午不好好歇着怕是又要染了风寒。”
“待了一下午也是值得的,许久未听你弹琴了。”江陌吟霁月清风的站在那里。
封落荻无奈摇头,“今天你是打趣我上瘾了,我先进去了,兄长路上当心些。”
“好,”江陌吟点头,“你进去吧。”
直到封落荻进了府,江陌吟才捂嘴重重的咳了几声,拿下手时,上面是一片赤红。
一旁的随从担心的上前,“太傅还撑得住吗?赶紧回府去吧,郎中都等着呢。”
“无妨,”江陌吟在随从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又吩咐那个随从。
“你去查查那个淮阳世子以前在长安时与何人来往甚密,小心大厅他们是否觉得这个世子奇怪,再去把这个淮阳世子的能收集的背景资料都查出来,送到我的书房去。”
“太傅可是觉得这个淮阳世子有什么不妥?”那个随从疑惑。
江陌吟轻咳几声后淡淡的解释,“那个世子除了弹琴就是喝酒,连和郡主和翁主的互动都很少,我虽然只见过他几面,但是他的表现实在是奇怪了。”
“卑职明白了,卑职回府就调动人手去查。”
“好。”
而江陌吟不知道的是,他前脚离开了封府,后脚皇上的圣旨就到了,说是召封落荻入宫觐见。
“内侍可知皇上为何要召我?”封落荻不解,皇上怎么会认识她的,眼下封父不在家,封母和二夫人又在休息,她找谁商量去。
“这个奴婢就不知了,皇上自然是有皇上的用意,劳请封女公子跟奴婢走一趟吧。”内侍不冷不淡的说。
“好,我跟你走一趟。”封落荻也无暇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