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落荻一路跑回封府,一入府就看到前厅里满脸急色的封母,封父在一旁来回踱着步子。
“阿母。”看到封母,封落荻再也忍不住了,扑进封母的怀里痛哭。
“落荻。”封母心疼的搂着她,拍了拍她的头,“这种事怎么就落到你的头上呢?”
封父着急的问,“这婚是赐还是没赐成啊?”
封落荻摇了摇头,哽咽的说,“没有,女儿以要为祖母守孝一年为由挡了回去。”
封母安慰道,“幸亏你机灵,不然就得远嫁淮阳,那个世子的名声我可是从未听闻的。”
封父却是担心,“你怎么就入了皇上的眼呢?被他记住了,一年后你的婚事怕是还是个难题。二夫人生产在即,封府可是一点事都不能出啊!”
“夫君!”封母责难的看了封父一眼,又低声安慰封落荻。
“落荻,今日你表现得很好,就算让皇上记着你也没事,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解决这个事情的,不必慌。”
“是,阿母。”封落荻起身,抹了抹眼角,手却还是与封母的一起握着。
封父出了个主意,“要不我们私底下还是给落荻寻着一门亲事,一年之期一到,落荻就成婚,皇上也不会再拿此事做文章了。”
封母不赞赏的摇头。
而封落荻直接明说,“阿翁,女儿暂时不想嫁,我们家从不攀龙附凤,或是特意结识权贵,自然女儿的婚事也不必与这些东西扯上关系。”
“虽说女儿的婚事本应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阿翁阿母如此疼爱女儿,应该会让女儿自己去找有缘人吧?”
她想得到封父封母的一个承诺,要让这个承诺支撑她一直找齐所有的琴,让她不必再为女子的婚嫁而苦恼。
封母拉着封落荻,“这是自然,你自己看上的意中人,你自己想结的缘,你的路只能你自己走。”
封落荻点头,用微红的眼睛看着封父。
“那阿翁呢?”
封父却是眯起眸子看着封落荻,“你还是想着安平侯?”
封落荻摇头,“没有,我答应阿翁的事情,说到做到。”
封父沉默,也知道封母一直在旁边给他使眼色,良久还是答应了,“你自己做主吧,但是切莫任性误了自己。”
“女儿谢过阿翁。”封落荻行了个大礼。
封母扶起她,轻咳了几声,“你阿翁自然是疼爱你的,你这又是何必?陪阿母回院子吧,给我细细说说今日是怎么回事。”
“好,”封落荻扶着封母回院子,又对封父说。
“阿翁,女儿就先行告退了。”
封父点头,眼中却是百般思量,他忠君,而为人臣,得以君为先。
封落荻在家休养了几日,期间戚剪秋来过一次,又匆匆忙忙的走了,似乎近些日子太子与她‘偶遇’的太多她终于忍不住了要反抗。
九霄也迟迟未修好,撞坏的琴身还还说,主要是让九霄变得如此特殊的琴弦的原材料实在是稀缺,长安城里的几个琴行掌柜的特定让人上山去寻,费了好些日子。
封落荻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弹琴,阿黛是脸上掩不住的担忧却又无奈,她是不知道封落荻偷偷吩咐阿飞去办了什么事,但近几日封落荻的神色有些吓人,似乎没了以往的温和。
就当阿黛犹豫要不要开口时,阿绯急匆匆的从外边跑进来。
“女公子,江公子请您去趟满堂春,说是订好了雅间等您。”
“兄长?”封落荻勉强抬起眼眸,却还是无精打采,犹豫了会推辞道,“阿绯,麻烦你找个小厮去回话,我身子不舒服今日不想出门。”
“女公子,您哪儿不舒服?我马上找郎中去。”阿黛信以为真,上前一步。
阿绯叹气,“阿黛,没听出女公子是推辞吗?哪还用去找郎中。”
阿黛搔了搔头,后退了一步,那是以往女公子从来不会拒绝江公子的邀请啊。
阿绯柔声对封落荻说,“您好几日没出门了,这么好的春景闷着府里实在是可惜了,出去吃个饭、聊聊天心情也许会好些。”
封落荻不为所动,阿绯继续说。
“大夫人这几日很担心您呢,老毛病都犯了,都是那边服侍的姐姐给劝住的,说您自己缓得过来。”
封落荻掀了掀眼皮,站起身来,往外走,“我自己去吧,你们都在府里好生待着。”
“这?”阿绯阿黛犹豫。
封落荻头也不回的说,“让我一个人安静下吧。”
阿绯阿黛面面相觑,不敢再跟着。
封落荻一个人走到了长安繁华的正街上。一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络绎不绝,沿街小店的叫卖声从未间断,大一点的店铺更是挤满了人,似乎整个长安的百姓都倾巢而出了,春光无限美,错过了实在是可惜。
和早已相识的满堂春的掌柜打了个招呼后,封落荻缓步上楼。
推开雅间的门,刚踏入就对上了江陌吟的视线,又一个担心的。
“兄长。”封落荻淡淡的唤了声。
江陌吟起身,拉着封落荻坐下,不无担心的说,“你的精神也太差了,也不让个人跟着,要是走神出事了怎么办?”
“无事,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封落荻勉强的开口,淡淡的扫了眼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可惜了这些菜,她一点食欲也没有。
若是以往,她还会与人争论不要浪费食物。
与她争论的人呢?
“落荻?”江陌吟抬手在封落荻眼前晃了两下,吸引她的注意力。
“嗯?”一不小心又晃神的封落荻,扶了扶脑袋,“抱歉,最近容易走神。”
“你这样太让人担心了,请个郎中吧。”江陌吟起身打算吩咐外边的随从。
“兄长,不用。”封落荻叫住他,“真的不用,就是没睡好而已。”
江陌吟微微眯起眼眸,沉默的坐下,良久才说,“因为当日在御书房的事情?”
封落荻丝毫不惊讶江陌吟知道这件事的。
“兄长已经知道了就不必再问了。”
“我不问,”江陌吟叹气,“我只是想知道你打算如何解决这件事,一年之期只是个幌子,裳容翁主若是记恨你,你就得主动出击。”
“兄长觉得让裳容翁主身败名裂这个主意如何?”封落荻十分平淡的说出这句话。
江陌吟难掩惊讶,但也只是稍纵即逝。
封落荻还是捕捉到了,微微勾起嘴角,十分嘲讽的说,“兄长是觉得我太过恶毒了呢还是觉得我没有能力解决这件事?”
江陌吟也只自己刚刚的表情伤到了封落荻,连忙补救,“都不是,我怕这样会累及封府的人,裳容翁主是皇家人,天子护佑,若是暗算她,皇上定不会放过封府的。”
“我知道,”封落荻又恢复淡然的说,“所以我只是说说而已,兄长有法子吗?”
这样的封落荻对于江陌吟而言有些陌生,似乎这才是封落荻的真面目。
江陌吟轻笑,避而不谈,“我突然想起了清嘉告诉我的,如何用一种酒来形容女子。”
封落荻只是挑眉,给两人倒了酒,不忘问,“兄长现在的身子可以喝酒吗?”
“当然,清酒而已。”江陌吟笑着继续说下去,“当时听完了我就在想,你像哪种酒。”
“哪种?”封落荻把酒杯端起来,抿了一口,味道太淡了。
“清酒,”江陌吟不紧不慢的说,“你像清酒,看似淡而无味,浅浅于面,但是一片冷淡过后就是甘甜入心,回味无穷。若是烧热了,就是烫里带烈,直灼人心,你觉得这个形容像吗?”
封落荻轻笑,“兄长太看得起我了。”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过谦了。”江陌吟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说起来,兄长转移话题的方式有些拙劣啊,不像是当朝太子太傅的手笔。”封落荻给两人满上,又把一叠点心递到江陌吟跟前,示意他先垫肚子再喝酒。
江陌吟又微微敛了神色,颇为认真的说,“落荻,以你的才华和性情,不愁寻不到良人,如今上策就是暗地里寻了一门亲一年之后直接成婚。”
“兄长就是兄长,”封落荻神色未变,“居然和阿翁说了一样的话。”
“那看来落荻你是不同意这个建议了。”江陌吟放在桌子上的左手微微握紧,他开不了口,在这个朝局关键的时候他没法开口,他也不能替落荻解决了裳容翁主这个隐患,因为他代表了太子,不可树敌。
不能表明自己的心意,不能护佑自己心爱的女子的安危,他还真是失败。
“兄长,”封落荻放下酒杯,“你和阿翁一样,不会知道我不想嫁人的原因的,永远都不会。”
是因为司徒吗?江陌吟差点脱口而出,但是忍住了,他既然能知道封落荻那日在御书房发生了什么,自然也知道司徒请求皇上赐婚的事情。
他该高兴吗?落荻连司徒都拒绝了,但是为何他心中更加不安,做得这般决绝的封落荻,似乎做好了隔绝一切人的准备。
见江陌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封落荻也不去点破,有些事不能说,就随着封落荻的死去而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