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阴晴不定,刚刚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就是大雨倾盆了。
司徒正在书房里看折子,但是良久也没动过。
这会,圣旨应该送到了封府吧,落荻会有什么反应呢?
司徒平生第一次忐忑起来,就算是当年第一次挂帅领军,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情。
门外突然就响起了管家的声音,在雨声雷声之中听上去有些模糊。
“将军,封姑娘来了,正在前厅的院子里,奴婢请她先进屋,但是封姑娘拒绝了。”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司徒起身叹气,他就知道封落荻会来找他解决这件事情,但是这一次他一定要狠心,因为这会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司徒缓步来到前厅时,就看到一身青衣的封落荻打着一把伞站在雨里,面色出其的平静。
司徒接过管家递过的伞,一步步走到她的跟前,在伞与伞要相碰的时候停住脚步,道。
“雨大,进屋。”
“为何要请旨?”封落荻脸色虽平静但是眼底都是怒意,此刻双眸紧紧盯着司徒,语气冷淡,“堂堂的镇北将军也会强人所难?”
司徒也盯着封落荻的双眸,“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和决心。”
“我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封落荻丝毫不退让。
司徒叹气,“就是因为你这个态度,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所为皆出自本心,”封落荻一字一顿的说,“你若还当我是个朋友,就让皇上收回成命吧。”
司徒突然厉色,“你真的是出自本心不想嫁给我?”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你很多次了,没必要回答了,”封落荻依旧不肯退让,“我是臣女,无法让皇上收回成命,但是你可以。”
“拒旨是要诛九族的,你若是一意孤行,会连累封府上下几十条人命的。”司徒十分冷淡的陈述事实。
“我知道,”封落荻眼底有了哀求之色,“但若是你,也许皇上会退一步。”
司徒摇了摇头,“皇上金口一开绝不可能收回。”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不行?”封落荻不依不饶。
司徒突然就怒了,“我不会试,我求来的旨意为何要推却,如今赐婚就是我想看到的局面,我为何要你所言去行事?”
封落荻突然就扔掉伞,在大雨之中跪下,很快衣服就湿了。
司徒想扶她起来,却又忍住,不可以在此刻心软,那就一切前功尽弃了,他只得听封落荻在大雨之中痛苦的说。
“我封落荻今生一跪高堂,二跪先人,除去面圣时的不得已,司徒慕晔,我只跪你一人,还请助我让皇上收回成命。”
司徒空出来的那只手握紧又放开,冷眼道。
“随你,我不是不会帮你的。”
他要狠心,才不会心狠。
说完,司徒就转身,走回到前厅,扔下伞,冷着一张脸坐着,不去看院子里的情况,也不离去。
管家和几个暗卫都纷纷过去想给封落荻打伞,但都被她喝止,还大声道,“司徒慕晔一日不答应我,我一日不起来,就算是跪到死我也会跪下去。”
坐在前厅里的司徒闻言立马把桌上的茶杯都摔了,回来的管家和暗卫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劝。
天公也不作美,大雨下个不停,封落荻跪在雨中,已然是狼狈至极,乌发都耷拉在脸上,显得脸色更加苍白,衣服也早就湿透了,虽是夏日,却在瑟瑟发抖。
安平侯府里的小厮丫鬟护卫都簇拥在一起,都诧异的看着院子里的景象,最后被管家厉声喝退。
又过了半个时辰,暗卫尔终于忍不住,跑进前厅里,对着司徒跪下,“将军,还是先请封姑娘进来吧,封姑娘本来入春时重病留下旧疾,这淋一场雨很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啊。”
尔自知自己说得有些夸张,但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能打动将军呢。
司徒闻言,眉头的确又松动了些,但是很快,又厉声道,“不关你们的事,你们都退下,否则军法处置。”
尔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上前的暗卫亿和肆拖到门外。
“这件事我们怎么能插手,你不要命啦?”肆扯住想往院子里走的尔,亿也不赞同的摇头。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跪在雨中的封落荻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管家也忍不住了,也劝司徒,“侯爷,有事可以好好商量,再这么下去封姑娘可能真的就撑不住了,不如先应下,慢慢商量?”
“如果遂了她的意,你们就别想要将军夫人了。”司徒睁开眼,吐出这么一句话,又闭上眼。
管家无奈的走出来,又看了看雨中的封落荻,又走过去柔声劝,各种劝,但是封落荻根本就听不进去,她只能用这种方法逼迫司徒请皇上收回成命,就算司徒会恨她怨她,她也无所谓。
管家叹气走回前厅,对等待一旁的暗卫们做了个无可奈何地手势。
暗卫尔看了看封落荻越来越苍白的脸,心生一计,随口拿起一颗石头,趁着其他暗卫不注意的时候掷了出去,然后高呼,“不好了,封姑娘晕倒了。”
司徒如旋风般出了前厅,冲进雨中,抱起封落荻将她送到房里,给反应不及的众人留下一句。
“快请侍医!”
暗卫尔暗自松了一口气,自以为瞒过去了,哪知暗卫亿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人会说出去的。”
尔尴尬一笑,亿果然是暗卫头头。
司徒把封落荻放在床上后才知不妥,浑身湿透的她再穿着衣服肯定会染上风寒的,立马就让人送来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
“侯爷,婢子要给封姑娘换衣服了。”一个丫鬟小心的和司徒说,不敢与之对视。
司徒愣了下,才深深的看了眼昏迷中的封落荻,出了房门。
出了门,外边的雨还是下个不停,像这扰人的心绪,司徒闭了闭眼,他还是不忍。
就当丫鬟帮封落荻擦拭好了身子换好了衣服后,侍医也到了,厨房里的姜汤也备好了。
侍医为封落荻把完脉后说,“侯爷不必担心,封姑娘不过微微风寒入侵,这几日喝几副汤药不再淋雨便无大碍。”
司徒点头,让管家送侍医出去,又让一干人等都出去,才对躺在床上的封落荻说。
“不必装睡了。”
封落荻睁开眼,坐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才缓缓对上司徒晦暗难明的眼神,说道。
“你算是答应了吗?”
司徒闭眼,隐去悲痛之情,再次睁眼时,对上封落荻的双眸,心神还是一动。
“我永远拿你没有办法。”
闻言,封落荻立马面露喜色,“你这是答应了?”
司徒避而不答,反而问,“落荻,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
“你,当真不愿嫁我?”
封落荻愣住,然后垂眸不敢看司徒此刻的眼神,挤出几个字。
“不愿,也请你不要再问了。”
司徒终于难掩悲痛,转过脸,闷声说。
“既然如此,也不必再见了,没有结局的情意本就该断了。”
封落荻猛然抬头看司徒,但是司徒已经没有再看她了,而是继续说。
“赐婚的事我自会解决,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司徒就迈步出了房间,瞥见一旁桌子上的姜汤,补了句,“记得把姜汤喝了。”
紧接着就是关门声,留下一室沉默。
封落荻终于忍不住了,泪如雨下,躺在床上,双手掩面,不停的啜泣。
“司徒!”
只得不断地低低的唤着这两个字。
司徒,我爱你,我也有心,我感受得到的,但是我该怎么把我的情况说出口,我该怎么向你表明我的真实身份,我在二十一世纪的牵挂。
而暗卫尔,不必再暗处护着封落荻了。
所有暗卫都瞧着他们的将军,知道他这次是来真的了。
等司徒离开回书房时,暗卫肆开始抱怨。
“封姑娘未免太无情了,将军这般待她,她都无动于衷。”
“封姑娘是有难言之隐。”跟在封落荻身边最久的尔解释,说着边扯了扯头发,“但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难言,她对将军肯定是有情的。”
“但是这情在今日终究是断了。”暗卫亿总结了一句,又让各个暗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做好防护。
封落荻收拾好心情后,也出了安平侯府。
是管家送她出门的,这时雨已经停了,但是路面还未干。
“封姑娘,真的不用奴婢派人送您?”管家的太子一如既往的恭敬。
封落荻摇了摇头,“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回去吧。”
见此,管家行了个礼后回去了。
封落荻一个人走在街上,走了几步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巍峨的安平侯府,面露哀伤之色。
这一别,他们之间的情就真的断了。
他们终究成为了陌生人。
司徒终于下定了决心。
而这一切皆是由她造成,是她自作自受。
“我想回家。”
她要回家,还有四把琴,她要回到二十一世纪,她要忘了这里,忘了他。
当天晚上,俞内侍就把底下的人送回来的空白圣旨摆在了皇上的案台之上。
“怎么,这道空白圣旨安平侯竟然没有用上?”皇上颇为诧异的看向那道圣旨。
“是的。”俞内侍便把宣旨内侍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皇上。
皇上听完,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想不到安平侯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做到如此地步,这真是叫朕吃惊啊。”
“奴婢也吃惊,”俞内侍附和道,“只可惜这份姻缘就这样断了,枉费了皇上对安平侯的心意,竟然破格给他一道空白圣旨。”
皇上翻看着手上的折子说,“那是朕目前很信任安平侯,知道他不会拿这道圣旨做些什么,既然没用上就放回去吧。”
“诺。”俞内侍拿走圣旨,不敢再多说一句,只因皇上此时的笑容带着森森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