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清嘉与戚剪秋成婚后的五日,便是皇室极为重视的中秋宴,能参加此宴的只有皇子翁主、各地被召见的郡王、三品以上的大臣,且只有皇上可以携带宠妃,其他人都不可带家眷。
司徒和甘清嘉站在御花园不远处的角落浅浅交谈,时不时看一眼人影交错、笑声连连的筵席。此时离开席还有半个时辰,皇子们在皇上未来之前赶紧和席上的肱股之臣打交道。
“从哪传出来的消息?”淡淡的的烛火映射在司徒的脸色,也没能柔和他脸上的冷硬。
“他手底下的一个小吏,在和自己夫人说话时无意间透露的。”甘清嘉的脸色也很严峻,“还有那日抓到的十几个人,也是他派来出气的。”
“他是想孤注一掷。”司徒的声音很轻,却重重的敲进甘清嘉的心里,甘清嘉不由得遍体生寒,艰难的从嘴里蹦出几个字。
“你是说他打算…”甘清嘉眸中万分诧异,待看到沿着石雕路走过来的宫装女子时,将话咽了回去,转头看司徒,依旧惊讶。
“封姑娘这时怎么会进宫?”
司徒转身抬眸看去,由皇上身边的俞内侍领着走近御花园宴席的不就是封落荻吗?
司徒眸中都是寒光,直直看向那个俞内侍。
俞内侍和封落荻也都看到了司徒,拐弯走向他。
“奴婢参见安平侯。”俞内侍赶紧诚惶诚恐的行礼,司徒还未说话,甘清嘉就皱眉,俞内侍跟随皇上多年,饶是皇子见他都得敬三分,更别说是他们这些臣子了,俞内侍表现得这么怕司徒,若是被有心人传到皇上耳里,那可不妙。
司徒对俞内侍点头,又看向封落荻。
“你怎么会来?”
封落荻眉眼里是隐隐的不安和疑惑,看了看俞内侍赶紧解释。
“回安平侯,今年豫章郡王染病,没法按时来长安赴宴,皇上仁心,让郡王的孙女代替他赴宴。”
司徒的呼吸一滞,待看到封落荻镇定自若的站在那的时候又迅速恢复淡然,对俞内侍说。
“待会本候带她进去就行,郡王的席位不是常人可以做的,劳烦俞内侍在本候的座位旁加个座。”
俞内侍连声应下离开了。
司徒和甘清嘉这才盯着封落荻。
封落荻疑惑的说,“这件事很蹊跷,阿翁出门后,俞内侍就带着圣旨来了,我不得不进宫。”
甘清嘉嘟囔,“皇上到底想干什么,今晚能出现的女子不是妃子就是翁主,你一个臣女出现在这,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说完,甘清嘉又向司徒抱怨,“你还把她安排在你身边,不知情的人肯定会说你蔑视大宣传统,那些言官又有理由参你了。”
司徒不咸不淡的说,“免得有人暗地使绊子。”
封落荻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我可以坐在阿翁身边的,这件事我还没告诉他我就先过去了。”
甘清嘉歪着脑袋看着封落荻的背景,不解的问司徒,“怎么感觉她怪怪的,你们俩相处的模式也怪怪的。”
司徒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我没猜错的话,陌吟把影子队交给她了,知道的事情多了就难以判断了。”
“影子队在她手上?”甘清嘉的惊讶是接二连三的,“我还以为陌吟交给了二皇子了,唉,世事难料。”
司徒接着月色眺望宫墙之外,目光悠远沉静。
甘清嘉又说,“只是封姑娘不过是个深闺女子,影子队有利有弊,她能掌控得当吗?”
“我相信她,”司徒缓缓开口,但不想多解释,影子队作为长安最强大的情报组织,是所有官员最惧怕的存在,就连皇上都有些忌惮,但谁也不会料到这个组织落到了一个只知弹琴的女子手中。
“计划得改一改了,”司徒突然说,迎上甘清嘉疑惑的目光,“落荻在这,不能拿她冒险。”
甘清嘉无奈 叹气,转身摆手,“好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宴会上歌舞升平,侍女鱼贯而入,官员们互相敬酒。
封落荻无奈的看着司徒背着烛火一步步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阿翁居然和你意见一致,真是奇怪。”
司徒一只手拿起酒杯倒酒,抽空抬眸看不远处席座上的封延尉,嘴角上挑了几分,道。
“这叫明智。”
封落荻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下,笑着开口,“是在没弄懂皇上要做什么之前按兵不动。”
司徒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隐隐绰绰的灯火之下,显得十分艳丽,和那个晚上一样,司徒正心神一动呢,就听到内侍高喊。
“皇上驾到。”
而跟着皇上来参加宴会的是怀有身孕快要生产的瑶妃以及负责操办宴会的淑妃。
瑶妃长相明艳,眉间风情万种,但眉眼温婉,温柔可人。淑妃端庄典雅,气派雍容,眼梢柔和却又显厉色。
八皇子喜上眉梢,淑妃一族人也是面有得色,反之,右丞相恭恭敬敬,脸色如常。
封落荻冷眼,把这一切都瞧着。
司徒一边随着众臣给皇上敬酒,说着场面话,一边握着封落荻的手不放,封落荻不卑不亢的脸上有了点怒意,正想和私底下那般发作呢,就看到封延尉的眼神扫过来了,连忙正襟危坐。
封落荻是个瑕疵必报的人,等司徒坐好,封落荻便对着前方笑得十分灿烂,而手上却将某人狠狠拧了一下。
司徒吃痛,没说话。
除了一旁的甘清嘉,没人瞧见他们私底下的动作,摇头感叹,这两人也太幼稚了,还是他家剪秋好,也不知道剪秋这会在家里做什么。
酒过三巡,皇上就开始一位皇子一位皇子的赞扬和批评,从淡迫名利的四皇子,到风头正盛的八皇子,从平庸无奇的十一皇子到回长安不久的大皇子。
这是封落荻第一次看到大皇子,薄眉凤眼,方正的脸,不高不低的鼻梁,柔和中有些憨厚,凤眼的笑意多了种风情让人难以忽视,是一个存在感可低可高的人。
此时大皇子坐在皇子们的末座,若是有人和他说话他就回答,发表见解,若是无人问话便独自喝酒,与其他极力和官员打交道的大皇子完全不同。
封落荻知道大皇子是有野心的,不禁对他这样掩饰自己的行为产生了反感,不过爱屋及乌,司徒支持大皇子,她也不能说什么。
许是封落荻落在大皇子身上的视线久了,大皇子朝她看过来,微微一笑,举杯示意,又对她身边的司徒点点头。
司徒回敬一杯酒,封落荻也慌忙拿起一杯酒,手心上都是汗,看上去是个很温和的人,可不知为何她却很紧张,大皇子一双眼眸扫过去压迫感十足,和司徒发怒时一样。
封落荻不自觉的就抓住了司徒的衣摆。
司徒突然轻笑一声,微微俯身靠近封落荻。
“感觉如何?”
封落荻轻咳一声,“你的眼光不错。”
司徒递了杯酒到她跟前。
封落荻接过,听着皇上开始说大臣们是如何辛劳,帮忙教育几位皇子是如何的辛苦,郡王们镇守各地是多么的费心思,群臣都纷纷谦虚。
皇上说完后就是皇子们纷纷向官员正式敬酒,同时舞女们也进来表演,这是大宣的传统,也是必须遵守的君臣之道,是刻进皇家与大臣骨髓里的礼节。
不少皇子都来向司徒敬酒,饶是封落荻不认识他们,也不得不跟着司徒回敬,只是回敬完了才发现其他官员都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自己。
封落荻疑惑,对上封延尉无奈又没法的眼神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就像是陪着夫君敬酒,不由得恼羞起来,但圣上跟前不能失仪,封落荻自己很快的调整过来。
宴会上的氛围越来越好,皇上脸上的笑意也越深,这一年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总归太平起来,深秋过后就入冬了,多灾多难的一年就结束了。
就在大家意兴阑珊时,御花园外突然传来吵闹声、金戈相撞的声音。
“何人在此喧哗?”俞内侍得到皇上的应许对着外边喊叫,舞女们早就停止了表演退到了一旁。
众臣也犹疑的看着御花园外,很忙,杂乱的脚步声靠近,喧闹之中,响起了一道声音。
“八皇子与十一皇子以下犯上,杀害父皇,本太子要替父皇报仇,大家与本太子一同进去将逆贼一同拿下!”
立马就有靠近入口的官员大喊,“是废太子的声音。”
皇上怒目,看着太子带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进入御花园,外边早就混乱不堪,而太子长剑一挥,就将那名官员的头颅砍下。
众人又怒又怕,皇上定睛瞧着二皇子身后的那队人马,不禁喊出声,“是禁军,你居然敢私自调动禁军?”
“不,是朱副都统,你居然该与二皇子一起谋逆?”
朱副都统面无表情的站在太子身边,这也就意味着朱副都统率领的一万禁军为二皇子所用,一万禁军现在看上去是二八分,八千禁军在外边控制皇宫,二千禁军被太子带进来犯上。
所有的官员都爬起来往皇上身侧跑,司徒不动声色的把封落荻护在身后,八皇子和十一皇子都战战兢兢的看着太子,大皇子则是站在皇上的身边。
“逆子,你到底想做什么?”皇上大口喘着气,瑶妃和淑妃赶紧扶着他。
二皇子笑得灿烂又残忍,像极了朝阳下的毒蛇,“当然是想要父皇你把皇位传给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