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的正厅里,田太守坐在主座,司徒和大皇子坐在上座,其余的县丞和县尉分散坐着。
就田太守介绍完司徒和大皇子的身份后,县丞和县尉们面面相觑,他们是知道朝廷会派专门的官员来,没想到来的居然是皇子和侯爷这两个大官。
司徒冷着张脸,大皇子唇边是淡淡的笑意,冬天和春日交织,众人都觉得十分痛苦。
安静,安静,很安静。
田太守腆着一张脸,一点威严都没有的说,“众位不必烦忧,如今皇上已经派了特使过来,这个案件很快就能查清的。”
田太守这话一说,立马就有人不满了。
“那个魔教的路不平就是凶手,直接派人去抓就行了!”
田太守看了眼稳如泰山的司徒和大皇子,识趣的摆手,“他只是有嫌疑,顶多把他请到府衙配合调查,不能直接派人抓的。”
“哼,”立马就有人冷声嘲讽,“太守您不是怕了魔教吧,一个路不平就能轻而易举闯入各大府衙杀死县令,也能轻而易举闯入这里杀害您吧?”
田太守闻言色变,但他依旧表现得很温顺甚至懦弱的样子,“不可妄言,此事只与路不平有关系,随意牵扯到魔教可不好。”
那人又讥讽,“太守您就是怕了魔教,要是衙役荡平不了魔教,不是还有驻扎在襄阳郡的中路军吗?那里可是有二十万大军,各个骁勇善战,有了他们,一个魔教算什么,就算是把整个江湖控制起来都…”
这个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杯子落在地上碎成片的声音打断。
众人惊讶的看着地上的水渍和碎片,随即看向司徒和大皇子,这里只有他们敢这么做。
司徒的脸色如同暗夜里的死神,冷冽如寒风,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和利刃一般,刮得生疼。
坐在司徒旁边的大皇子嘴角还是噙着笑意,和春风里的杨柳一般。
大皇子柔声说,“各位可知中路军是听何人调遣的?是圣上。各位可知中路军是做什么用的?是保家卫国,守护一方安宁。现在各位因为一个可能是杀人凶手的路不平,去让中路军和魔教对阵,不知各位是怎么当上现在的官职的?”
声音又轻又浅又柔,却如同刀子,在戳众人的心脏。
众人沉默了一会,田太守只得讪笑着。
好一会了,才有一个文官模样的人恭敬的大皇子说。
“不知殿下有何良策,现在各县已经乱成一窝粥了,若是还不能抓到凶手,恐怕会生民怨啊。”
大皇子扫了那人一样,开口,“不知各县县丞何在?”
言语之中透着一种威严,众人都感受到一股压力。
立马就有十五个人站起来,“下官在。”
“本皇子现在命你们暂理县令一职,管辖好自己属下的县尉,安抚百姓为先,其次是整顿县里的政务,以让百姓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为宗旨。”
这就是上位者的魄力。
十五位县丞立马高声应下,“下官遵命。”
大皇子笑了笑,平淡无波却暗含压迫,“至于杀害县令们的凶手一事,就全权交给本皇子了,本皇子在此承诺,一个月内,找出凶手,所以各位只需要配合本皇子,不能自己轻举妄动,否则。”
大皇子停下了,没说话。
司徒接上去,声音冰冷入骨,“军法处置。”
在座的不少人都白了脸,以田太守为甚,大家也都意识到这两位上位者今日是故意让他们闹这么一出,然后光明正大的威慑他们一番,让他们认识到,这件事的决定权是在他们手中。
众人不服都不行,司徒是镇北大将军,为大宣立下汗马功劳,威名远播,而中路军的将军季不悔曾经是镇北军的后将军。至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大皇子,虽然没有权势,但绵里藏针,笑中带压,也绝非常人。
陆续有人表示臣服,大皇子淡然不惊,而田太守是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眼眸深处是疑惑和慌张,事情的发展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料,眼前的两个人都是人精,他还怎样尽快把这件事处理好免得让皇上责怪自己办事不力啊。
大皇子这才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这时一个衙役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不好了,府衙外边聚集了好多百姓,听说长安来了特使,叫嚷着赶紧把凶手抓起来呢,不让就会一直待在府衙外边。”
大皇子几不可见的蹙起了眉头,田太守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喜色,几个脾气很冲的县尉站起来,就要往外边走,嘴里还嚷嚷。
“这群刁民,还能要求府衙怎么做事了吧,真是欠教训。”
一旁的几个县丞赶紧拉住他们,轻轻的咳了几声,视线却是飘向大皇子和司徒那边。
几个县尉看过去,表情立马变得尴尬了,站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大皇子欣赏够了他们的表情,一字一顿的说,“各位还是赶紧回县里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本皇子就行了。”
几十个人赶紧应下,有衙役引着从偏门离开了府衙。
大皇子和司徒站起来,往外边走,田太守跟上去,劝诫道。
“殿下,一直以来江湖和朝廷都有嫌隙,百姓们肯定是看中了这点才会这么嚣张的,所以殿下,要不下官派人去把路不平给请回来?”
田太守小心翼翼的瞧着大皇子的神色。
大皇子笑着摆手,“不急,让本皇子先去与百姓们聊聊吧。”
司徒走到院子里就停住了脚步,对大皇子说,“我就不去看殿下如何舌灿莲花了。”
大皇子错开他看向在大树下婷婷而站的封落荻,促狭的笑了声,往外走,田太守也看到了封落荻,没有一点从二品的样子,对封落荻点了点头,跟上大皇子的步伐。
司徒抬脚走向封落荻,伸手拂去她发梢的落叶,轻声道,“出去走走?”
封落荻点头,把手给伸了出来,司徒唇角勾起一抹笑,将她的手藏在自己宽大的袖子里,两个人肩并肩去看看这富蔗不亚于江南一带的定陶。
于是,大皇子在府衙前边不耐其烦的劝说百姓,他的好兄弟却带着姑娘一起上街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皇子进定陶郡时那大张旗鼓的样子让百姓们安心了些,街道上不少店铺开门了,行人也多了一些,不少人脸上还是有忧愁,但言语多了起来。
司徒和封落荻边聊着边逛街。
“也就是说,你们怀疑那个田太守有问题?”封落荻好奇的问。
司徒点头,“一般而言,江湖人多的地方,太守最不好当,能当下去的都有点本事,田太守在这个位子上坐稳十年,绝非常人。这次的事情他表现得越惶恐越无力就越有问题。”
面对封落荻时,司徒是少有的话多,“加之田太守如此殷勤的劝我们抓住魔教的路不平,就更显得他心里有鬼。当然,也可能是他故意这样表现的,目的就是把魔教给引出来。”
封落荻似懂非懂的点头,“这么一说,田太守的确很可疑,但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司徒摇头,“这个需要查,我们先吃饭。”
司徒停下脚步,封落荻抬起头一看,他们停在了一家名为‘浮云阁’的酒楼前边,隐约有姑娘唱曲的声音传出来,想来是在酒楼里卖场的女子。
封落荻跟着他走进去上了二楼,店里的伙计引着他们坐下后,封落荻才问司徒。
“那殿下怎么办?”
司徒抬头,奇怪的看了眼封落荻,“他这么大了,饿了会找吃的。”
封落荻哑然,有时候她觉得司徒对大皇子很恭敬一点也不像是对待好朋友的态度,有时候又很随意,就想对待平常人一样。
司徒没理会封落荻的不解,用很平淡的语气报菜名。
“万字扣肉、锅塌豆腐、八宝葫芦鸭、奶汤蒲菜、六合顺、茶汤。”
封落荻单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司徒点菜,和司徒逛街,一起吃饭,看着他点菜,就像是在二十一世纪时,男女朋友的相处过程一般,这种感觉,很奇妙。
伙计添了茶就离开了,司徒看向封落荻,发现她的视线虽然落在自己的身上,思绪却飘得很远,和她这个人一样。
心里一动,司徒就仗着自己手长,从桌子的这一端伸到那一端,握住封落荻的手,眉头一皱。
“怎么这么冰?”
“有吗?”封落荻就想把没被握住的那只手贴在脸上试试感觉,只是手抬在半空中时,又被握住了,她才发现,司徒的手很大,大到可以把她的手都包裹进去。
“干嘛?”封落荻控制不住自己脸上升腾起来的热度,瞪了眼倘然自若的司徒。
司徒很无辜的说,“帮你暖手。”
短短几个字成功让封落荻的脸升起云霞,和她喝多了酒时一样,司徒看着这样的她,眼底闪过一抹幽深和笑意。
“什么时候愿意住在我府上去?”
封落荻脸上的热度顿时降下来了,她开始以为司徒说的是成亲的事,但随即想到司徒了然于心的将此事缄口不言,就知道他此刻说的不是这件事了,住在他府上去,这句话还能有什么意思?
迎上封落荻不解的眼神,司徒坦然一笑,“一起睡觉。”
封落荻腾地睁大了眼,看了看周围的几桌子客人,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才狠狠的掐住司徒的手,“你疯了,光天化日之下说这话?”
司徒再次露出无辜的表情,“心里话。”
封落荻抵抗不了这个男人这种表情,心里很肯定是甘清嘉教他的,不由得骂了几句甘清嘉,封落荻想挣开司徒的手,结果怎么也挣不开,突然,隔着几处桌子响起了女子的哭泣声和男子的咒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