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陶郡城外一个偏僻的六角亭处,密林将此处掩得严严实实,临近的几处竹林没人修理枝桠都伸到了六角亭里。
在离六角亭五十丈远的低矮灌木丛处,被司徒带来的封落地一脸的疑惑,水灵灵的杏眼瞧了瞧六角亭,又瞧了瞧悠闲自在的司徒,问出口。
“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吹冷风吗?”
司徒无奈的看了眼封落荻,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这个女人就从浪漫多情变回了淡然不为所动的样子。
“看戏。”司徒的声音很轻。
“嗯?”封落荻秀眉高挑,余光注意到一个穿着玄衣灰色纱衣外袍打扮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六角亭,手里还拿着一把看上去朴素又沉重的剑。
江湖人,和路不平不一样的江湖人。
封落荻好奇又吃惊的看着那个的样貌,浓眉,眉间有着很浓的戾气,双眼炯炯有神,隐约可见金光,鹰钩鼻,片儿唇,留着短短的胡子,面骨很窄,不好相处的样子。
浓浓的江湖气息扑面而来,封落荻捂着口鼻大气都不敢喘了,瞪着大眼看向司徒,眨呀眨。
这一副受惊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司徒微微蹙起眉,沉声问。
“怎么了?”
封落荻放下手,用自己最小的声音说。
“他的武功很好的样子,会不会发现我们俩呀?”
在封落荻听书得来的认知里,江湖人都是飞檐走壁,耳听八方,周围微小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司徒突然把封落荻拉近,垂落的发梢擦上封落荻红润的脸颊。
“我的功夫比他好,有的是法子让他听不到。”
突然被搂住的封落荻眨眨眼,眼里都是司徒认真又严肃的脸,阳光倾落在他丰神俊朗的脸上,像是从天上飞落人间的神明。
神明都是这般好看又让人无语的么?
“咳咳。”封落荻轻咳一声,视线从端坐在六角亭里的江湖人身上收回来,极其认真的对司徒说。
“我知道你很厉害,我是在开玩笑的。”
封落荻用极其真挚的眼神看着司徒。
这才让司徒满意的放开她,还说了句。
“知道就好。”
封落荻偷偷转过脸,唇边浮现无奈的笑容,收敛了表情后正想问司徒此人是谁时,就看到路不平健步如飞的走向了六角亭,打扮华贵,衬得唇红齿白的,唇畔溢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注意到六角亭中的人后一丝讥讽从唇边滑过。
“青城派的萧掌门?”封落荻几乎肯定了那个穿着玄衣灰色纱织外袍男子的身份。
司徒点头,“是的,肆仿了田太守的字迹请这位掌门过来的。”
果然厉害的人身边跟着都是厉害的人。
封落荻在心里感叹完,又稍稍走近司徒,小声的说。
“我想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你有办法的哈。”
司徒低眸看着她,微微勾起嘴角。
封落荻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赶紧说。
“就算是要奖励也是回去再说。”
司徒对封落荻很上道的表现很满意,伸出手在封落荻的耳后轻轻点了下。
风拂过树叶的声音,远处小溪流淌的声音,鸟儿啼鸣的声音,六角亭内两人打招呼的声音,都在耳边响起,近得仿佛就是在耳边诉说的。
“好厉害!”封落荻立马星星眼的看着司徒,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崇拜,来到古代这么久了,这是她除了体验‘飞’以外的功夫。
这样的表现司徒很受用,轻轻哼了一声说。
“只有一刻钟的时效,于你足够了。”
“嗯嗯。”封落荻重重的点头,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六角亭内。
“怎么是你来?”青城派萧掌门不屑冷讽,明知中计也一点不慌乱。
“你们魔教就只会干这种勾当!”
路不平的拳头捏得咯吱的响,皮笑肉不笑的说。
“哪像自诩名门正派的萧掌门啊,随随便便就把杀人凶手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真是好闲呀。”
萧掌门眉眼间的戾气更重了。
“你是如何拿到田太守的印章的?私闯府衙可是重罪,魔教的人都是这般鲁莽呀。”
“啧啧,”路不平表情不变,冷笑几声,“堂堂的萧掌门张口闭口都是府衙,看来这些年萧掌门通过府衙拿了不少的好处呀。”
“别废话,路不平,”萧掌门竟然直接拔出剑,直指着路不平。
“你先说是杀害十五位德高望重的县令,后又闯入府衙拿走太守的信物,你该当何罪?”
这一场景落到司徒和封落荻的眼里是啼笑皆非,他们自然是认可事事以大宣的律法为重,但是这话从一个江湖草莽还是个大门派的掌门的嘴里说出来,非常奇怪。
封落荻暗自思量,这位青城派的掌门发现自己被人骗到此处后居然还不慌不乱,是早有防备还是本能所致?
抬头看司徒时,司徒也在沉默,目光一直落在六角亭内。
听完萧掌门的话后,路不平长笑一声,用着些内力向四周散去,林子里的鸟儿扑腾着翅膀离开,林子里一下子嘈杂无比,还有猛兽撞击树木的响声。
封落荻猛的感受到一阵心悸,这个笑声让她很不舒服。
下一瞬间,她落入了一个怀抱,感受到对方身体传过来的温热,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鲁莽。”
司徒带着微薄怒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封落荻抬头,微微湿润的眼睛看着他,“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嗯。”司徒点头,改为拉着封落荻的手,继续看六角亭里的场景。
路不平的笑声在萧掌门看来就是开战的信号,直接拿着剑冲向了路不平。
与萧掌门本人的相貌不一样,他的剑法行云流水,宛若天边流云,快而准,奇且毒,招招攻向路不平的要害。
而路不平的刀法与他表现出来的气质也不一样,一把寒月刃,如同冰川上刮过的风,呼啸而来,大开大合,每次都能恰好的挡住萧掌门的攻势,时而盘旋往上,找准萧掌门的命门。
两人一来一往,竟然不分上下。
封落荻思忖,若是一个魔教的路不平就能和一个大门派的掌门打成平手,那么江湖中人忌惮魔教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刀光剑影,两人招招夺命,像是有深仇大恨吧,六角亭外的竹子树木倒了一大片,眼见着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司徒带着封落荻不着边际的往后退了几十丈。
被司徒抱着的封落荻的注意力全然在打斗的两人身上,就在路不平的刀砍向了丢了个破绽的萧掌门身上时,司徒出手了,一颗石子打到路不平的刀身上,为萧掌门挡住了那一刀。
封落荻诧异的看向司徒。
而那厢的萧掌门趁着这个空档,纵身一跃,隐入密林之中了。
路不平的愤恨的望向司徒等人的方向,快速踏竹而来。
“司徒,你帮那个道岸贸然的人作甚?”路不平眼眸中全是怒意,那张娃娃脸也是不满,心里却是对司徒的功夫之高的心惊。
那颗石子暗含的内力,不容小觑,这个司徒,深不可测。
司徒松开封落荻的手,轻轻甩袖,将附近倒下的竹林竖了起来,边对路不平说。
“他想被你打伤。”
“嗯?”路不平唇边溢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你是说他是故意卖破绽给我的?不可能,当时那一招他绝对没法还击的,你不救他,我可以要了他的命。”
司徒脸上无波无动,转身就走。
“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原本与路不平一样迷茫的封落荻瞬间领悟到司徒的意思,帮着他向路不平解释。
“司徒没有恶意,青城派的掌门应该是想要你用你的宝刀制造出来的伤口,这样就能栽赃嫁祸于你了。”
在武学方面,她是个门外汉,但是刚刚她也觉得萧掌门的实力不止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那么只有一个解释,萧掌门是故意的。
路不平微微抿直嘴角,看着司徒不紧不慢的步伐,开口。
“刚刚是我说错话了,请继续。”
司徒这才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眼底滑过一丝了然,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他就是这般决定的,若是连这样的陷阱都没看出来,好大喜功,沾沾自喜,接下来的计划就不需要此人的参与了。
封落荻十分了解司徒,继续帮着开口,对路不平解释。
“路少侠看上去与萧掌门并没有深仇大恨,纵使这会伤了他,杀了他,留下一个青城派的仇恨,对魔教逍遥自在的生活也是一个不好的影响。”
“魔教重来不在意这些,”路不平冷哼,“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这些白道人说三道四的。”
封落荻在心里叹气,面上还是认真解释,套用的是大皇子曾经说过的一段话。
“江湖快意恩仇自然是逍遥自在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也是让人佩服的。”
封落荻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江湖也属于国家,若是蔑视纲纪,仗着有武功任意妄为,朝廷就一定会介入,大军兵临的情况怕是有再高武功的人都无能为力吧。”
“此外,人的心思百般难测,纵使你可以一人做事一人当,但是对方不这么想,要是煽动了一两个门派,苦了的还是魔教,自在的生活谁都向往,但是,自由自在是建立在尊重大宣律法基础之上的。”
“路少侠,”封落荻一脸真诚的看着他,“这就是司徒和大皇子来定陶郡的目的,你可愿意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