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太守终于意识到,与手上沾满鲜血崇尚用武力解决一切事情的江湖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不仅惊险万分,还会被反咬一口。
不需要司徒几人的通篇大论或是威逼利诱,太守夫人泪水涟涟的将幼子的悲惨遭遇和近乎丧命的事情一说,田太守就缴械投降了。
“四年前,我结识了萧掌门,他的野心很大,胆量也足,一直想让青城派取代少林武当的地位,奈何一直没有机缘。而我,一直苦恼于周边江湖门派众多不好管辖,也不甘心一辈子就止步于太守之位,一来二去,我们俩从酒友成为了朋友。”
田太守的声音阴沉,脸色反倒很淡然,其他几人或是凝重,或是不屑,或是讥笑的看着他。
田太守叹了口气继续说。
“而在定陶郡附近势力最大的门派是与白道不相为谋的魔教,他们人多势众,大多武艺高强,一度威胁到了其他名门正派的地位。事实上,魔教并没有做出扰民的事情,并不是我需要担心的范围之内。但是萧掌门却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开始四处造谣生事,许多不是魔教做的事都安上了魔教的名头,而出乎意料的是,魔教并没有出面解释,所以萧掌门更加疯狂了。”
田太守边说边看向重新打扮得很妖娆动人的上官燕,对他们魔教的这种行为表示不解。
上官燕吹落手中的一朵梅花,语气极为不屑。
“懒得解释。”
路不平冷漠的补上一句,“解释了也没用,毕竟江湖人都是听风就是风。”
封落荻发现这会薛亦祺主动的看了眼上官燕,但在被上官燕发现之前,就收回了目光。
田太守露出惨淡的笑容,摇着头继续说。
“萧掌门四处中伤魔教,直到今年,他突然和我说,时机到了,趁着朝廷一片乱的时候,在江湖上也点一把火。他和我说了这件事之后,十五位县令就遭了毒手。我不知道这件事你他做的还是指使手下人做的,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他是把我也算计了。”
田太守说完这些,整个人颓然下来,一下子老了十来岁,若不是身后的太守夫人及时的扶住他,怕是又会倒地。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无论是前来查案的司徒等人,还是差点与整个白道中人为敌的上官燕两人,都明白了,是那个青城派萧掌门才耍阴谋诡异,田太守,那些不中用的名门正派都是被挑唆而来的,为的就是围剿魔教后挣个好名声。
“呵。”上官燕冷笑一声,目光凌然的看着田太守,流泻出来的杀意惊人,让所有人侧目。
太守夫人慌忙拦在田太守的身前,望向大皇子,愁云惨淡。
“殿下,纵使太守他错了,也应按照朝廷法度来处置呀。”
上官燕的目光更加不善了。
薛亦祺皱着眉看了眼太守夫人,轻声说。
“田夫人不必担心,太守的罪我们会依法处置,而他也会被投入地牢,你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太守夫人松了一口气。
而上官燕是愤愤然的瞪了一眼薛亦祺,甩着袖子离开了。
路不平望向茫然不自知的薛亦祺感叹。
“真是块榆木疙瘩。”
薛亦祺倍感无辜。
理清了事情来龙去脉的司徒继续问。
“你手上没有他杀人的证据?”
田太守摇头,“他为人很谨慎,我就算与他交好,一起密谋,他也防我三分。”
大皇子突然轻笑着插话,“可惜,就算他再谨慎,也不得不做一件明知是陷阱还要来的事情。”
田太守不解抬眸,而身后的几个暗卫已经上前擒住他,带往地牢。
太守夫人继续泪水涟涟,也被人带了下去。
而定陶郡的上空已经阴沉了好几天,这会,酝酿许久的大雪终于倾洒下来,一片片,像是在旋转的精灵。
不消半日,整个定陶郡已经是银装素裹,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封落荻临廊而立,探出身子伸手接过一片雪花,因着掌心的温度,雪花很快融化成水,丝丝凉意侵袭而来。
下一瞬间,另一大掌就覆了上来,用娟帕擦拭干净后就干脆的将封落荻的手握在了掌心。
封落荻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司徒的怀里,低声问。
“我们是不是要回长安了?”
回长安,意味着他们要开启与八皇子最后的争斗,机会只有一次,没有把握好,便是万劫不复。
前路如此凶险,再怎么淡然,心中也会萌发惧意,身边之人,无论如何都不可失去。
司徒依旧将下巴搁在封落荻的头上,语气淡淡的,如同廊外白茫茫的世间。
“殿下定下了,八日后启程回长安。”
封落荻唇畔溢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她不求琴,琴自来。
就在昨日,她无意间发现绿绮就在上官燕手中,据说是她的万千教徒四处收集献给她的。上官燕武功高强,但是不会弹琴,听闻薛亦祺在长安时经常出入琴阁,心中以为他喜欢会琴之人,缠着封落荻要学习。
这边是机缘巧合,封落荻心中的酸涩没能散去,她也没像上官燕讨要,上官燕便以好琴配佳人赠予她了。
世事总是这般难以预料。
“在想什么?”司徒的声音再次响起。
封落荻收拾好不安的心绪,开口。
“在想,我们的计策能成功吗?”
是的,在田太守将一切事情和盘托出时,司徒几人就想到一个绝佳的方法对付青城派以及萧掌门。
那个计策就是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
萧掌门曾经利用各种传言让魔教的名声一落千丈,遭遇千夫所指。
而如今,司徒的暗卫们带领着一帮可用之人四处散步近些日子青城派和其他白道中人的所作所为,还隐约透露出十五位县令是遭遇这些人的毒手。
一下子,群情激愤,百姓们将矛头纷纷指向了逗留在定陶郡的几个门派,事情被司徒等人这只巨大的手推向了一个方向,且传播的方位越来越广,相信等他们回到了长安,这件事情也差不多传到了长安,这是他们又一个躲避皇上责罚的助力。
“可以。”
司徒说得很肯定。
“这些门派都是貌合神离,除却青城派,其他人都是想借机挣个名声,如今,名声挣不到了,还被泼了一身脏水,他们一定会慌的。不等我们出手,青城派都会被排挤。”
顿了顿,司徒又说,“而那位萧掌门,定会急于解决田太守这个知情人,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你不必担心。”
封落荻微微一笑,反握住司徒的手,“嗯,我不担心。”
司徒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视线触及封落荻在风中而红润起来的脸,淡淡的开口。
“进屋。”
封落荻转过身来,仰头看着司徒,突然就扯住他的衣角,沉默不语。
“怎么了?”
封落荻摇了摇头,努力压制住心中的不安,语气带着一丝愉悦。
“没事,被风吹得有些难受,进屋吧,我给你烫茶。”
说着,封落荻又缓缓放开司徒的衣角,率先抬脚进屋。
司徒目光沉沉的注视着那个倩影,跟着走进去了。
封落荻正在烫茶,手腕就被一只手握住了。
顺着那只手视线往上移,对上的是司徒深邃无波的双眸。
封落荻看到他眸中的担忧和怒意。
这个男人啊,连生气都是这么的没有波动,何人能看进他的心里去呢?
在司徒灼热的视线之下,封落荻还是开口。
“只是想到了兄长的身子,今年的冬天这么冷,他受不受得住?”
在撒谎,时至今日,司徒已经很了解封落荻了,正想无情的揭穿这个谎言时,他看到了封落荻眼眸深处的哀求,涌上舌尖的话语又退了回去,他不由得顺着眼前这个女子的话说。
“魔教,不,逍遥派里有一位邪医夏惊风,咱们把他请到长安,陌吟不会有事的。”
然而,在这件事上,司徒与江陌吟一样非常有默契的欺骗了封落荻。
封落荻心中交织的复杂感终于去除了一部分,露出一个笑脸。
“这样真是太好了。”
“嗯。”司徒应下。
司徒几人的计策果然有用,白道起了内讧,互相责怪,互相诋毁。定陶郡时不时的上演江湖人拿着刀剑械斗的场景,然后总会被及时的赶到的衙役驱走。
这样一来,昆仑几派的名声是越来越差了,最终,他们都默契的将矛头指向了青城派。
渐渐地,开始有江湖门派来到府衙,一一说出自己是如何受到青城派的唆使,犯下了什么事,青城派有什么把柄在自己的手中,等等。
不足一日下来,薛亦祺几人收集到的关于青城派的罪行写满了好几个竹简。
而司徒并不满足这些,他在等,等着那个抛下青城派,销声匿迹的萧掌门的出现,只要捉到这个人,这件事才能真正的完结。
世上从来都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任何事情在尘埃落定前,都会几经周折。
众人为青城派的事情忙得团团转时,从长安再一次传来了圣旨,限期五日之内,围剿魔教,逾期将会被视为欺君之罪,所有人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