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厚,正直,这是所有认识薛亦祺的人对他的评价,当然,大家对他的评价还有嘴笨,老实,不会拒绝人,有些过于老好人。
这些源于他严格的薛家家教,以及司徒、甘清嘉几人的变相宠溺,让他正直又古板,肆意又克制,忠厚却迷茫,心善却手狠。
在遇见上官燕之前,薛亦祺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那么一天,以这样嘲讽刻薄的语气说话,眼眸里都是不耐烦。
薛亦祺说完后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对面那个时而傲气时而开怀可是从不会感伤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悲伤。
以前,他是看不懂别人的神色的,他知道不满,郁闷,懊恼,却不知道伤心。只是他当懂得什么是伤心的时候,一切都挽回不了了。
可是他不会安慰人,也不想给眼前的这个女子错觉,匆匆的扔下一句话,他就落荒而逃了。
“抱歉,我还有要事。”
留下穿着一身艳丽,周身气氛却黯淡的上官燕。
薛府大而壮阔,清晨时,门外几乎没有路过的行人。
上官燕只身一人站在那,嘴里念叨着。
“我还没说完呢,要是不喜欢蟹黄包子,我们还可以去吃鱼皮馄饨,四喜丸子,真是,我都是尝过之后才来推荐的,这么不领情。”
虽然是在抱怨,话语里的失落却是显而易见。
躲在暗处,被放心不下的路不平派来照看上官燕的逍遥派弟子窃窃私语。
“怎么办,掌门好像生气了,哇哇,又有多少人要遭殃啊?”
“嗯嗯,那个人肯定很惨,我们还是离远些,要是被牵连了可没地方哭去。”
且不论,薛亦祺和上官燕,此刻司徒也是百般无奈,甘清嘉和戚剪秋吵架后,就跑到安平侯府上喝酒,而戚剪秋则是把封落荻给霸占了。
司徒默默的喝酒,如刀子的眼神却是扫向甘清嘉,这个没眼见的兄弟,他才说服了封落荻陪他一天,而不是去照顾自己的阿母,自己的弟弟,还去看望江陌吟。
他们俩之间哪里像是情人啊,见个面还得提前好几天约定时间。
“哎,司徒你说啊,女人是不是都这么不可理喻啊,我不就是实话实说了一句吗?剪秋就发了那么大脾气,还扬言要搬去封府住。”
甘清嘉边抱怨边将酒当成水般,往肚子里灌。
司徒的视线从地上散落的酒坛扫过,又看了看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甘清嘉,终于肯搭理他了。
“所以,你到底说了什么?”
甘清嘉给司徒一个哀怨的眼神,司徒立马抬头望天。
“唔,我不就是说了一句她今天的菜醋放多了吗?剪秋居然把一桌子的菜都扫到地上,还絮絮叨叨的说了我好久。”
甘清嘉搔了搔头,桃花眼里如梨花飘落,迷离而风情。
司徒挑了挑眉头,哼,都成亲了,吵个架也很正常,总比落荻一直不肯嫁给他好得多吧。
当然,司徒是不会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的。
“她的手艺一向很好的,是你的错。”
托封落荻的福,司徒品尝到很多戚剪秋的菜品。即使已经嫁给了甘清嘉,戚剪秋研究新菜品,请封落荻给新菜取名,并给封落荻投食的习惯没有改掉。
这导致了封落荻痛并快乐着,当封落荻发现自己的罗衫的腰身有那么一丝紧的时候,立马将司徒拉来做陪客,戚剪秋前脚放下的食盒,下一瞬间就进了司徒的肚子。
对此,封落荻对司徒大胃口表示十分赞赏,不禁让司徒怀疑,当初那个和他一起解决了一桌子菜的女子是不是封落荻,还是说,女子其实都是很在意自己的身材,包括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封落荻?
司徒浑然不觉自己真相了,并且多了一个讨好封落荻的法子,此刻,他面对的是另外一个被戚剪秋投食的对象。
“但是今天她真的失手了。”
甘清嘉觉得很无辜。
司徒再一次望天,曾经自诩风流天下,能获得万千少女心的甘清嘉终于对自己的夫人实诚了,结局就是自家夫人离家出走。
只是这走的地方不对。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司徒决定不管这两个整日秀恩爱秀过头失足的两人,转而看向甘清嘉的左手。
“唉,”甘清嘉又叹了一口气,神色清醒过来,仿佛刚刚喝下去的那么多酒只是穿肠而过,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剪秋不是打翻了所有的东西吗?结果走路还不小心差点摔倒,这可怜的伤口就是为了扶住她弄到的。”
甘清嘉对自己手上的伤不以为意,把自己家里的牢骚抱怨完后,就开始说正事了。
“最近,皇上似乎很重用大皇子啊,”甘清嘉如数家珍。
“什么干旱、洪涝,什么暴动、疫情,什么苛税、征兵,几乎各大官员涉及到的范畴皇上都让大皇子插手了。”
司徒微微勾起唇角,眼眸中却是冰冷漠然。
“这样,八皇子就会更加认为大皇子才是他的主要对手,八皇子会更加迫切的找到张信他们的过错,留守在长安的势力也会针对大皇子。”
“你说得没错,”甘清嘉心里音译呢觉得有些奇怪。
“只是皇上这样做得太明显了,真的为了十一皇子吗?之前还认为十一皇子受教最多,很有皇上的风范。但是近日的种种大家都看在眼里,十一皇子也不过是比以前的七皇子好那么一些。”
甘清嘉终于说到了重点。
“会不会,我们都想错了,皇上是真心想扶持大皇子登上皇位的?”
说完,甘清嘉就注意着司徒的神色变化。
然而,司徒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改变,还是那样沉默着无动于衷,甘清嘉心中忐忑,正想说些什么挽回的时候,司徒开口了。
“如果真是这样,皇上就更加想除掉我了。”
甘清嘉怔忪了下,惊讶的开口。
“为什么,你是全力扶持大皇子的。”
司徒突然笑出声来,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这让甘清嘉心中蓦然涌上几分不安,皇上的心思他看不懂,大皇子的心思他也看不懂,有时候,自己的这位大哥的心思他也没看懂。
阿翁说得对,自己涉世未深,根本就不懂朝堂之凶险,纵然是年纪轻轻就就职于大司农,这并不代表自己会在朝堂之上活得久远。
但是,他必须要活得久远,以前他是放浪不羁风流潇洒,可是现在,他多了一个需要守护的人,这场战役,他必赢。
院落里一片沉默,禾雀花层层叠叠的压下了枝头,风信子在风中安然的守望,马蹄莲卷起每个人莫测的心思,有什么,在默默的涌动。
暗卫尔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自从封落荻向司徒表明心意后,暗卫尔就重新兼任起保护封落荻的职责。他性子逊于亿却比肆稳重,武功逊于柳却比零好,这样的人最适合保护封落荻了。加之之前受到了血影的刺激,尔更是拼了命的训练。数日未见,尔已经如同脱胎换骨般。
司徒蹙眉,尔的出现未必是好事。
“可是落荻发生了什么?”
这是司徒唯一关注的。
暗卫尔摇了摇头,神色莫名的看了看甘清嘉,低头说。
“是封姑娘让卑职请将军和甘公子过去的。”
“可是剪秋发生什么?”
这是甘清嘉唯一能想到的。
暗卫尔歪着脑袋想了想,点了点头。
司徒有种奇怪的感觉。
甘清嘉立马跳起来冲出了院子,都没来得及问戚剪秋发生了什么。
司徒心中奇怪的感觉更甚,边起身边问神色很纠结的尔。
“到底发生什么了?”
暗卫尔说了一句话,瞬间让司徒变了脸色。
“又晚了一步。”
封落荻才把邪医夏惊风请到了封母的院子,戚剪秋就怒气冲冲的跑来了。
看到戚剪秋眉眼的焦躁,嘴角的不满,封落荻心惊,这还是戚剪秋嫁人后第一次出现这样的表情,可别是被甘清嘉欺负了呀。
“怎么了?一副快哭的模样。”
封落荻赶紧拉着戚剪秋在封母的院子里坐下。
戚剪秋听到这话立马红了眼眶,擦了擦眼十分委屈的说。
“都是甘清嘉那个混蛋,我不要和他一起过了。”
这么严重?封落荻吃惊,看了看封母紧闭的门扉,把阿绯留在这,又带着戚剪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等到四下无人时,封落荻才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他欺负你了?和我说,我让司徒教训他。”
戚剪秋嘟着嘴,也不知是否赞同这个提议,嘴里把甘清嘉骂了很久,让封落荻心惊了很久之后才说。
“甘清嘉这个混蛋居然说我把菜做得太酸了。”
封落荻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努力让自己镇定后,封落荻勉强笑了笑。
“就是这个?”
以往的时候,戚剪秋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戚剪秋立马不满,“这个已经很严重了,不准说我做的菜不好吃,还有,那些东西一点也不酸,我尝过的,甘清嘉就是嫌弃我,哼,我要过来和你一起住。”
封落荻眨眨眼,怎么觉得今日的戚剪秋有那么些不对劲了,戚剪秋虽然是小孩子心性,但是很识大体,这件事顶多发个小脾气,这一次的反应也太过激了。
“落荻,他还说我总是吃酸的,家里都是酸的,哪有啊,明明味道很正常好吗?我最讨厌吃酸的东西了。”
封落荻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思来想去后,看到悠闲踏步进来的邪医夏惊风,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想法。
“剪秋,你是不是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