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簪子,就让王吉大惊失色,也就加深了众人心中的怀疑。
小厮端着盘子拿着簪子急匆匆的走出来,一眼瞧见贴着墙角的四个人,正要大叫出声,薛亦祺一个闪身,捂住了他的嘴,不顾他的反抗把他拖到一个暂时不会被发现的角落。
四人围着他,问。
“八日前你家公子是否是在夜深才回来?回来时衣着如何神色如何?”
小厮看着也就十六七岁,模样也是清秀,听了此话眼神有些闪躲,慌乱却无底气的问。
“你们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议曹史府中?”
封落荻拿出腰牌,义正言辞的说。
“我们是府衙的人,奉命调查八日前水中月杀人案一事,你尽管知无不言,才可免去一罪。”
小厮低着头,“没,八日前我家公子一直都在家,不曾外出过,几位官人怕是误会了什么。”
封落荻俯身,从小厮的手里拿出那支簪子,戚剪秋在一旁急,这是死人的东西啊。
“这支簪子,就是其中一位无辜被杀的丫鬟所带,你家公子见到这支簪子反应如此怪异,你就一点也不怀疑?”
小厮身体震了下,依旧低着头,“奴婢不敢妄言主子。”
薛亦祺眼色就是一寒,这个小厮一看就在隐瞒,不吃敬酒吃罚酒的家伙。
江陌吟知道自己这个四弟的性格,过于正直,连忙阻止了他,这个事得由封落荻解决,他们顶多帮个小忙,更何况他也好奇封落荻这个女子能做到哪一步。
果真,封落荻脸色没有大的变化,提着裙摆蹲下来让那个小厮和自己对视。
“让我猜猜,八日前你的公子傍晚独自出门不让你跟着,深夜归来却无外袍,中衣上全是血迹。你惊慌,可你的公子只是让你处理这些衣服并让你不许对外声张。这些日子你的公子其实都让你打听水中月一案的进展,于是忧思难眠食欲不振,而你,也是心中有所怀疑,而且,并没有处理那几件衣服。”
封落荻话说得很慢,很轻,带着丝诱导的意味,听完那个小厮猛的抬头。
“你怎么会知道我没处理那几件衣服?”
问出口后眼睛就瞪得老大,随即神色颓败,又闭口不言。
薛亦祺气,就要冲进房间,“那个王吉果真是个杀人犯?!”
“哎,亦祺,别急。”江陌吟又拦住他,“话都没问完呢。”
戚剪秋在一边撇嘴,闻名不如见面,什么正气浩然,英俊潇洒的四公子,不过是个急性子。
许是戚剪秋的表情过于外露,薛亦祺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没再说话。
“有了那几件衣服,你也只是怀疑你家公子,并不敢肯定他是否就是杀人凶手,”封落荻依旧慢慢的说,“所以,我们需要设计让他自己说出口,你可愿意帮忙?”
小厮抿着嘴,一直没说话。
封落荻不气馁,看了看他的手,接着开口,“你虽是小厮,照顾王吉的饮食起居,但以你的手上的几个小茧,你也做过案头工作。我可否认为,你也喜爱读诗书阅古今,懂律法晓大义?你说出实情,配合府衙的办案不是背主犯上,而是维持你心中的正义。就算你家公子是个皇亲贵族,杀了人,照样是要以命偿命的,这是我大宣的律法,他犯了法就该治罪,你知情不报也有罪,你协助破案就可抵罪,重头来过。再想想那两个死去的丫鬟,她们是何其无辜,不过是在水中月讨生活,凭什么随意被人剥夺了性命?王吉做得不对,希望你也不要与他一般,知罪犯罪。”
说完封落荻就站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厮,等着他的决定。
戚剪秋拉过她的手,拍了拍,知道她查这个案子时心里一直都很难受。
四个人都看着一直瘫坐在地的小厮,沉默不语。
良久,小厮才点头说,“姑娘要奴婢怎样配合?”
“你先起来吧。”封落荻伸手把小厮拉起来,又轻声的和他说了几句。
说完又对其他几人说,“再等一下,我们再等一个人来。”
“谁呀?还有谁要来?”戚剪秋好奇的问。
“你马上就知道了,估摸着时间,他应该要进议曹史府了。”封落荻语气淡淡的,脸色却是有些苍白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江陌吟瞧见了,“要不你休息吧,我们处理这个事就行了。”
封落荻摇了摇头,“还好,有点累了,不碍事。”
正说着,只见府尹和郑捕头正大步的往这边走,管事的被几个捕快拦着过不来,一脸的着急。
“你什么时候联系的府尹啊?”戚剪秋一脸的神奇,总觉得今日之事顺畅得不行。
封落荻解释,“我适才让孙捕快抄小路来议曹史府守着,若是我们进来一炷香的时间还未出去,他就把府尹请来,事情是意外的顺利。”
“聪明。”江陌吟开口称赞了句。
封落荻微微一笑,有些话她还没说,那日水中月的小顺报了那串人名她都记住了,郑捕头带人去查是公事公办,而她去查则是为了私心。待她查了个八九不离十的时候又去了趟水中月,在玲珑的院子里待了许久,特意在玲珑面前提了几个人的名字。她始终不相信,两个丫鬟被杀的时候,玲珑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他们可以口径一致的回答郑捕头。
但出于一种直觉,封落荻觉得玲珑不仅看到了是谁杀了两个丫鬟,还知道是谁偷走了风鹤,但明智的不声张,为的是不惹祸上身。既然是直觉,她也不好把这些猜测说与众人听,谁会信?更何况信与不信都不重要了。
“封姑娘。”府尹走近,“嫌疑犯王吉可是在这房里?”
“回府尹,王吉确是在这房里,还待落荻让人演上一场,府尹再请定夺。”
府尹点头。
在这个空头,小厮已经去取了那血衣,府尹一看这血衣,顿时大怒,忍了一会才对小厮挥了挥手。
小厮点头,又看了眼封落荻,才用托盘抱着血衣进了房间。
这下包括府尹和郑捕头都贴着墙角,注视着里边的情况了。
王吉本来半躺床头,翻着一些绢布做的图册子,嘴里还发出‘呵呵’的声音,脸上还有猥琐的笑,听到脚步声,还不耐烦。
“不是让人不许打扰吗?”
但是好一会都不见回话,才不满的抬头,见是小厮,更是不满。
“不是让你滚…”话没说完,就看到小厮捧着的盘子里的血衣,顿时惊慌,从床上爬下来,蹒跚的走到小厮身前,颤抖着手指着血衣。
“不是…不是让你把这个烧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公子,”小厮神色很平静,“上次公子让奴婢烧的衣物奴婢都烧了,只是刚刚奴婢去收拾的时候,这几件衣服突然又出现了。”
“当…当真?”王吉说话结结巴巴的,眼里都是惊恐。
“是的,”小厮又说,“刚刚奴婢去门前替厨房拿新鲜瓜果蔬菜的时候,看到了玲珑姑娘的两个贴身丫鬟拿着胭脂水粉在谈论,奴婢就觉得奇怪了,那两个丫鬟不是八日前被人杀了吗?怎么会又出现了?难道奴婢见到的是魂灵?”
小厮说话时极为平静,反而透露出一丝诡异,房间里又静得很,王吉猛然的睁大了眼,狂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那日明明她们都没气了,我摸过的,我摸过的。”
“可奴婢的确见到了那两个人。”小厮又极为平静的说。
王吉已然是陷入了魔怔了,“不可能,不可能,”猛然又向四周挥着手,“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过是想问问玲珑的房间,我不是有意的要杀你们的,不是有意的。”
说着王吉神色恍惚,小厮慌忙退到一旁。
将王吉从这魔怔中震醒的是房门猛的被推开,一个一脸威严的人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人。
“杀人便要偿命,王吉,本府在此,你还不思悔改?”
大许做府尹的人不是威严就是圆滑四处周到,王吉被这一黑脸吓到了,顿时清醒过来。
“府尹,府尹怎会在此?”说着看了看小厮,“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抬脚就要踹过去,郑捕头连忙拦住,边吩咐身后的两个捕快上前来把王吉押着,现在是人证物证皆在,又有嫌疑犯人自个人的亲口承认,这杀人案便是了结了,只需把失窃案查了这事便真的了结了。
捕了那王吉,郑捕头先行把他带到府衙一一询问,府尹多留了会,和封落荻说了几句。
“这次的案子还要多谢封姑娘的相助才会如此顺利,待本府回到府衙,问了那王吉把那风鹤追回,再找人告知封姑娘。”
“如此,落荻先谢过府尹多费心了。”
“无妨无妨,”府尹又看了眼一直跪着的小厮,“此人还是个人证,待会封姑娘善后之后还让此人来趟府衙做个口供。”
“自然。”封落荻福了福身。
戚剪秋几人今日可是看了场好戏,既感叹此行的顺利,又感叹封落荻的对整场戏的把握。
场面正冷着呢,戚剪秋突然就对薛亦祺笑,“今日的一场戏还多亏了太尉府下的议曹史呢,子不教父之过,薛公子说是吧?”
薛亦祺恼怒,又看了眼小厮,居然也是要一脚踹过去。
一直没说话的封落荻突然窜到小厮身前,一下子被踹个正着,身形不稳,差点摔到。
“你干什么?”戚剪秋怒了。
江陌吟也是没想到这变故。
薛亦祺踹错人,也是难堪,冷冷对着小厮说,“自古就无做下人的肆意言论主子的,他这做奴婢的竟敢出卖自己的主子,即使府尹不会给他定罪,议曹史回来了也不会饶了他,还不如我现在不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