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带着捕快和两个小丞进来的时候封落荻已经快手快脚把桌上的食盒酒壶收拾好了,三人坐得端端正正的。
“侯爷,太傅,封姑娘。”府尹一一问候后坐下。
“事情办得如何?”司徒开口,眯眼从跪在地上的两个扫过去,看上去很平凡很老实的两个人。
当然只是看上去,擅长伪装的人他自打十四岁入军营就经历得不少了。
“按照侯爷的提示,府衙的人跟踪这两个人去了城外的夹竹桃林,亲眼见了他们摘了许多夹竹桃后又去了地道的入口,准备把夹竹桃放进雕像底座时,府衙的人把他们给抓了。”府尹一口气说完。
“一路上过来他们招了没?”司徒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江陌吟和封落荻只是围观。
“招了,”府尹摆手让人把那两个小丞带近些,“开始抓到这两个人还大呼冤枉,见我们不理他们只是往这儿带的时候就自个承认了,侯爷您看看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们原本是打算怎么做的?”司徒一双黑眸淡淡的扫过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人。
“下官…下官原本是打算在秋冬慢慢的将毒液渗入到雕像里,待来年春夏日头毒辣的时候让毒气弥漫在整个长安城伤口造成恐慌。”其中一个开了口。
“真毒,”司徒冷笑,“谁指使的?”
“没人指使。”那个小丞又说。
“没人指使?”司徒一字一顿,从怀里拿出一沓绢布,“没人指使本候怎么会在你们家中找到你们与哀牢驻使的通信,是嫌赔上自己的命不够还想株连九族是吧?”
这会司徒拿出当将军的气场来,吓得两个小丞趴地求饶。
“侯爷饶命啊,下官是迫不得已的,下官招了招了。”
“迫不得已?”司徒冷笑,慢悠悠的端起茶,“那你们倒说说怎么个迫不得已?”
“下官…下官的妻儿被那个大宣驻使的人给绑了,”其中一个小丞也是满脸痛苦,“下官若是不为他们做事,他们就会杀了下官的妻儿,下官实属无奈。”
“因为妻儿被绑?”司徒放下杯子,摸了摸下巴,“你们是猪吗?不会找你们的主章帮忙?不会报官?而是心安理得拿着他们给的银子以为了妻儿的安危为由害了这么多的无辜百姓,要是真的等来年春天,死的人可就多了。先除去被你们毒死的孙主章,还会有你们的邻里,会有你们的同僚,会有你们的朋友。哼,真是愚蠢。”
封落荻还没见过司徒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呢?而且司徒说话又毒又直戳重点,感觉好有…
“是不是很有魅力?”江陌吟突然凑过来小声的说。
封落荻使劲的摇头,然后看一旁坐得很端正听得很认真的府尹和几个面露激愤的捕快,觉得自己还不道德啊。
江陌吟见状笑了笑,等着司徒的下文。
“下官知错了,下官都招了,都招了。”
司徒不再理会他们,对府尹说,“待会就麻烦府尹带他们回去记录口供画押,然后把他们秘密关押,这个人不宜声张出去。”
“这个下官知道,”府尹依旧一脸的忧心,“下官担心的是北街的雕像不毁掉定然会让更多的百姓中毒受累,可是这雕像毁不得啊。还有那个哀牢使者如何处置也甚是让人头疼啊。”
“这个就由本候来处理,稍后麻烦府尹让人送一份这两人的罪状到本候这,本候进宫面圣,和皇上商量此事,请皇上定夺。那个哀牢驻使涉及到两国之间的事情,也会由皇上定夺。”
“如此,那就辛苦侯爷了,下官告退。”府尹如释重负带着一班子捕快和两个罪臣走了。
封落荻这就奇怪了,“不说那个雕像你会怎样说服皇上毁掉它,且说那个哀牢驻使,不是有了他与两个小丞的通信罪证吗?直接抓他来定罪啊,这不就是他们哀牢人谋害我们大宣百姓的性命,还需要管什么外交啊。”封落荻愤愤。
司徒没说话,江陌吟指了指桌上的绢布,“你看看。”
封落荻伸手拿过来打开一看,好么,是空白的。
“你诈他们?用你强大的气势。”封落荻看司徒,还是不解,“既然都诈出来了,拿着小丞的口供不也是可以证明哀牢人心怀不轨吗?”
“我们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司徒又倒了一杯茶,“他们完全可以反咬一口,然后就会有说客出来说‘他们如此臣服于大宣却被怀疑不是明君大国所为’一类的话,广散周边诸国。”
“听起来很怨念的样子,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封落荻的注意力又被带偏了。
司徒看向江陌吟,封落荻也跟着看。
江陌吟淡定的笑,“是发生过这样的事,不过是由我们国家的说客说的。”
封落荻不可置信的看着江陌吟,“是兄长说的?不会吧,看上去不像啊?”
“你要相信你兄长的口才,打架一个人都打不过,说话以一敌人完全没问题。”司徒取笑。
“哇。”封落荻一脸的佩服受教。
几人又聊了一会,就看着管家捧着一竹简过来。
“侯爷,这是那两个罪臣的口供,已经签字画押了。”
“好,”司徒接过来,起身,对江陌吟和封落荻说,“我去趟皇宫,进展如何会派人告诉你们的。”
“不用派人来府上,去镜生梦吧,”江陌吟提议,“这几日我会带着落荻去镜生梦坐坐。”
司徒看了看他,良久才说,“也行,回见。”
等司徒走了封落荻才诧异的说,“为什么要去镜生梦?我不喜欢看舞,我喜欢听琴。”
江陌吟笑了笑,“因为某个去封府打算投食结果被拒之门外的姑娘特地来拜托我的呀。”
“剪秋?”封落荻眨眨眼,有些不满,“她去找过我呀?福伯怎么不告诉我呢?”
“不告诉你的原因就是你这几天不能出门的原因吧?”江陌吟微笑,“让我猜猜,你在外边开酒铺的事情被发现了?”
封落荻笑了笑,把茶壶放在小火炉上,“就当是这个吧。”
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若是以往江陌吟肯定会很贴心的避而不谈,只是这次,江陌吟一把抓住封落荻的手,往外带了带。
“嗯?”封落荻抬头看江陌吟,再看自己的手。
“你不是很在乎自己的手吗?再愣神下去手就被烫伤了。”江陌吟仔细看了看封落荻的手,发现没什么大碍才放下来。
“和兄长也不能说吗?”
封落荻叹了口气,“大概就是想为阿母出气做了些惹人生气的事吧。”
很简洁的一句话,但是,封落荻心中的火气很大,曾经封父是喜欢封母的,即使封母落下病根不能再生育也坚持不纳妾,最后封父实在抵抗不了压力纳妾。
好,这个理由她勉强认可,那为何纳妾后那般冷落封母,现在二夫人怀孕了,更人不理睬封母,封母不在意,可是备受封母疼爱的封落荻不可能不在意。
这日在封落荻心中憋了很久,前几日冲撞了二夫人后被封母责骂了一顿,加之发现她还在和司徒来往,还开了酒铺,就直接被禁足了。
“所以有了新人就会忘记旧人吗?”封落荻实在忍不住了,也真想找人宣泄一番。
“曾经的海誓山盟都成了云烟吗?”
“我尚未娶亲不能理解,”江陌吟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悲伤和激动的封落荻,比上次封母病重更加脆弱,他也更郑重其事,“我这辈子只会娶一人守一生。”
“可是阿翁不是你,”封落荻抿着嘴,“他已经娶了两个人了。”
面对这种问题江陌吟也不知该怎么回答,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男人一生娶一个也没人反对,终其就是爱得深与不深决定的。
“那你就无视啊,”江陌吟把茶壶从火炉上取下来给封落荻倒了杯茶,“然后用你的聪慧去帮助你阿母。”
“阿母才不需要我帮忙。”封落荻瞪他,“我才不要把精力用在大宅深院里,而且,阿母比我聪明比我漂亮比我温柔,比我好一百倍。”
“哇,你已经够迷人了,那你阿母更加迷人了。”江陌吟笑道。
“兄长,你不仅嘴皮子顺溜,而且很擅长甜言蜜语啊。”封落荻终于笑了出来。
“现在还早,迷人的姑娘要不要弹琴给我听?”江陌吟对身后摆了摆手。
封落荻瞪他,“今天没带琴,弹不了,明天去镜生梦边看舞边听琴吧。”
“兴致来了怎么好被打断,”江陌吟笑,“你觉得偌大的江府会缺琴?”
果然,一个小厮把琴送来了。
江陌吟接过递给封落荻,封落荻摆手不接,笑得得意。
“一直都听说长安公子江陌吟琴艺超群,堪称天籁之音。可惜作为妹妹这么久了都没有听过,不知道今日能否有幸一听呢?”
“能为琴音动人的落荻姑娘弹奏一曲是本公子的福气。”江陌吟温和一笑,双手轻弹,熟悉的声音流泻而出。
封落荻吃惊,竟然是青花瓷,随即也笑漾开来,对小厮招了招手再拿一把琴来,两人合弹一曲充满回忆的青花瓷。